20。重陽節京城傳急訊
轉眼已是九月初九重陽佳節,已經在外面忙碌了兩個多月的胤禛胤祥胤誐才很是難得的從新聚到了一起。這兩個月胤祥南下江南將江南的鹽商們很是洗劫了一番,胤誐在河南也把整個河南的貪官污吏不分黨羽不管後臺的敲敲打打了個徹底,現在河南的官員們提起皇子們來最怕的絕對不是自己背後的主子也不是什麼太子大爺四爺八爺,而是性情暴躁的據說人稱草包的十爺。至於這些官員們苦難真正的幕後始作俑者,胤禛自然也不會閒着。冀、魯、豫、皖、蘇幾個省被他走了個遍,一時間各地官員聽到雍郡王的大名就聞風喪膽,說是人家人怕,避之不及也不爲過。
這次胤祥在江南收刮夠了鹽商和官員們,一路北上正好碰到要去河南看看這段日子在河南蹦躂的正歡的胤誐的胤禛和黛玉,於是胤祥自然毫不猶豫的改道和胤禛黛玉一起去看胤誐了。到了河南的時候正好是重陽,胤誐心情大悅,就在洛陽知府衙門的後院裡擺了酒請兩位兄弟暢飲。胤誐和胤祥都是豪爽的人,一坐下來就開始拼起酒來,倒是把胤禛和黛玉撂在一邊了。胤禛對胤誐這些日子的作爲很是滿意,其他小節的事情自然就不那麼在意,只與黛玉坐在一邊揀一些清淡的菜吃,聽着胤誐和胤祥互相攀比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豐功偉績。胤誐一手拎着酒壺,一手握着酒杯,聽着胤祥說在江南怎麼捉弄那些官商相護的鹽商和江南官員,聽到趣處遍隨手扔了酒杯拍着大腿笑道:“高!十三弟實在是高。十三弟你放心,九哥那裡哥哥替你擔了。”江南的鹽商大半都是八爺黨的人,說的更清楚一些都是九爺的門人,當然也有一些是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十四阿哥的人,但是損失的最嚴重的肯定還是九阿哥。若是以前胤誐必定是要跟着胤禟一起跳腳的,但是這些日子他哪裡能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在河南辦差這麼順利,錢都是十三弟從江南搶來的。既然如此,自己當然要在九哥面前替胤祥分擔一些。
“那就多謝十哥了。”胤祥朗聲笑道。他當初接了四哥和皇阿瑪的意思卻江南籌款並沒有多想其他的,只是儘自己的本分罷了。如今胤誐這樣說至少是表示他能夠理解自己和四哥的,胤祥心裡還是十分高興。
胤誐端起一杯酒走到胤禛跟前道:“四哥,這杯酒弟弟敬你。”胤禛擡起頭看着他挑了下眉,胤誐摸摸腦門笑道:“以前弟弟不懂事,多有得罪的地方,還請四哥多多包涵。”胤禛淡然的端起酒杯和胤誐碰了一下,一飲而盡,道:“都是自家兄弟,十弟不必放在心上。”胤誐嘿嘿一笑,又看向黛玉笑道:“經過這一會我才知道皇阿瑪爲什麼這麼看重四嫂。四嫂纔是真正的女中豪傑。這一杯我敬四嫂。”黛玉含笑舉杯道:“說什麼豪傑不豪傑的,不過是略盡綿力罷了。十弟客氣了。”胤誐笑道:“十弟敬四嫂,四嫂隨意就是。”一仰頭,將杯中酒一口喝下,黛玉淡淡微笑,也跟着喝了一杯。胤祥笑着過來拉着胤誐坐下道:“十哥,四哥四嫂都是不善飲的,還是弟弟陪你喝吧。”聞言,胤誐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四哥不善飲開什麼玩笑?當年四哥一個人可是將他們三個人都喝趴下了他自己據說還穩如泰山呢。胤誐眨眨眼睛,不由得懷疑黛玉是不是也深藏不露,其實也是個千杯不醉的。
喝的有些微醺,胤誐趴在桌邊望着天上的半月笑道:“說起來咱們都出來兩個多月了啊。爺這輩子除了伴皇阿瑪駕出巡還沒離開過京城這麼遠呢。”
胤祥笑道:“十哥是想嫂子他們了還是想八哥九哥他們了?”
胤誐想了想道:“都挺想的,烏蘭那人平時看着挺煩的,咋咋呼呼的。這麼久不見倒還有點想念了。四哥,咱們什麼時候啓程回京啊?”胤禛道:“十三弟的事兒已經辦完了,十弟這邊也沒什麼事。過幾天你們就可以啓程回去了。”胤祥不解道:“四哥四嫂現在不回去麼?”胤禛道:“後面還有些收尾的事情要辦。皇阿瑪已經說了會派人過來接手,我和你四嫂等皇阿瑪派來的人到了再回京。”胤祥想了想也是,如今這檔子事兒勉強算是過去了,但是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的安置,房屋重建,馬上要播種的種子,還有過冬的糧食,哪一樣弄不好今年冬天也能凍死無數的人。
“四爺,有從京城來的人求見。”府衙的衙役進來稟告,胤禛剛要開口,牆頭一道白影掠過,林珏出現在園子裡,恭聲道:“格格,京城急報!”
黛玉和胤禛相視一眼,直覺的外面來的人和林珏帶來的消息很可能是同一件事。胤禛面色不改道:“讓他進來。”
衙役下去了,黛玉才從林珏手裡接過一封封面墨色印着銀龍花樣的摺子,只看了一眼頓時臉色大變,沉默的將摺子遞給了胤禛。胤禛接過摺子並沒有看,只是皺了皺眉,黛玉道:“皇阿瑪知道我和四哥一路同行,無妨的。”話剛落,外面一個人快步而來,明顯的行色匆匆,“屬下柳湘蓮給爺請安。”胤禛點點頭,放下摺子道:“見過福晉,十爺和十三爺。”來人容貌難得的俊美,神色間略帶幾分冷意,不過在習慣了胤禛的冷麪的衆人看來這點冷意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柳湘蓮見過福晉,見過十爺十三爺。”
“京城出什麼事了?需要你親自送信?”
柳湘蓮神色凝重,猶豫的看了看胤誐。他雖然從未在這些皇子們面前露面,卻也知道這位十爺是八阿哥一黨的。胤禛道:“無妨,直說就是。”
柳湘蓮道:“皇上要廢太子。”
衆人大驚,胤禛沉默的打開放在手邊的摺子瀏覽了一遍,然後還給了黛玉。黛玉無奈的嘆息一聲,將摺子遞給胤祥道:“十弟和十三弟也看看吧。”這麼大的事情,兩人早就忍不住了,胤誐直接站在胤祥身邊探着頭和他一起看。摺子上只寫着寥寥數語卻端是讓人觸目驚心:九月初三寅時,毓慶宮率步兵統領衙門企圖圍困暢春園,上怒。欲廢太子。胤祥震驚的擡眼,望着胤禛,道:“四哥…這…這怎麼可能?那太子……”雖然胤祥一向也看太子沒多順眼,卻也無論如何不敢相信太子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胤禛也是劍眉深鎖,擡眼看柳湘蓮,“湘蓮。”柳湘蓮道:“皇上聖明,事先早就查知此時,暗中調了豐臺大營將士守護暢春園。當天太子就被拿下,暫押宗人府大牢。”黛玉心中微沉,皇上事先就知道太子的行動卻沒有如以往一般暗中阻止,反而暗地裡調兵,可以說是做了個套等着太子往裡鑽。這一次,太子……
擡起頭來,正好也看到胤禛望着自己的凝重眼神,各自都已經參透了其中的意味,“四哥……”
胤禛閉眼沉思了片刻,起身道:“十弟,十三弟,明早啓程回京。”
胤祥和胤誐神色同樣濃重,胤誐心中更是沉重而失落。他心裡清楚,一旦回京了他依然是八阿哥的死黨九哥最親的好弟弟,四哥的身份不同,他們大概也會是四哥和十三弟的敵人了,今晚的把酒言歡將會成爲過往。
送走了胤祥和胤誐,讓林珏安置了柳湘蓮,黛玉和胤禛才相攜回房去。黛玉看着一臉疲憊的胤禛,輕聲道:“四哥,太子…保不住了。”其實所謂的局勢,黨羽,都抵不過皇帝的心意。如今這個模樣擺明了就是皇上已經徹底對太子失望了。胤禛點點頭,默然無語。黛玉明白的事情他又怎麼會看不清楚?太子到底爲什麼調兵圍暢春園,胤禛心底深處也不願去想。黛玉憐惜的仰望着胤禛,“四哥,以後…你怎麼辦?”
以前有個名正言順的太子當着,胤禛永遠也不會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個。然而一旦太子被廢了,孝懿皇后的兒子,不是養子,而是記在玉牒上的兒子就會成爲所有人關注的對象。沒有人會去管胤禛是不是有爭儲的野心,他們看到的只會是一個皇后的兒子,除太子以外唯一的嫡子。自古以來,除了是親兄弟,庶子繼位有幾個能容得下嫡子的?所以胤禛甚至連站隊的機會都沒有,除了支持太子,他就只能自己去爭去奪。
胤禛擡手輕撫了一下黛玉的嬌顏,淡淡微笑道:“回去再說吧。趕了一天路你也累了,明天又要趕路早點歇息。”
一路快馬加鞭,五天後一行人就回到了京城,也來不及收拾便直接進宮求見康熙去了。
四人跪在乾清宮裡,高高在上的康熙卻什麼都沒說,也沒有叫起,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過了許久,才聽見康熙道:“弘曜和弘晏在慈寧宮,玉丫頭你去接他們回去吧。”黛玉起身,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胤禛,卻只得在康熙的眼光下退出了乾清宮。黛玉出去,乾清宮又是一片沉寂,胤誐跪的腿都有些麻了忍不住悄悄擡起頭來卻看到康熙臉上覆雜難辨的神色,來不及細想連忙低下了頭乖乖跪好。
“你們現在回來做什麼?誰準你們回京的?”康熙的聲音冰冷的在大殿上想起。
胤祥和胤誐都有些驚異不解,他們的任務完成了,原本就要回京了,就算太子不出事他們也耽擱不了幾天了。現在皇阿瑪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還來不及回話,就聽見康熙接着問道:“老四,你說。”胤禛道:“兒臣知錯。十弟和十三弟原本這幾天就該回京了,兒臣聽說京城出了些事,便跟着一起回來了。”康熙冷笑道:“聽說?出了些事?難道你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你是回來幫太子求情的還是來落井下石的?”胤禛沉默不語,胤祥心中很是不滿,皇阿瑪這語氣分明不懷好意,四哥若說是求情的,太子大逆不道四哥還求情那是不孝,若說是落井下石的,讓外人怎麼看四哥?
等不到胤禛的回答,康熙徑自冷笑起來,道:“朕知道了,你既不是來求情的,也不是來落井下石的。你只要冷眼旁觀坐收漁利就是了。太子倒了,你不就是唯一的嫡子麼?是不是?”
胤禛穩穩地跪在地上,如一尊冰冷的雕塑一般的紋絲不動。平日裡冷漠的容顏更是不見一絲暖意,薄脣倔強的抿成一條直線,只是低頭不語。
“皇阿瑪,你怎麼能這麼說四哥?!”胤祥不服氣的叫道。康熙怒斥道:“閉嘴!朕看你是越發的沒大沒小了,君前奏對不知道該怎麼做?”胤祥咬牙,這段時間的單獨一人歷練也不是白費,終於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咬着牙低頭道:“兒臣知錯,請皇阿瑪責罰!”康熙冷哼一聲,回頭依然將槍口對準了胤禛道:“沒有朕的旨意就敢擅自回京,平常不是做的挺好的麼?聽到太子倒了就坐不住了?丟下數省百姓於不顧……”
胤禛沉默的聽着康熙的怒斥,胤誐和胤祥也一動也不敢動的陪着聽罵,偶爾有幾句還要帶上他們。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次去賑濟災民,功勞是沒有的,但是擅自回京的懲罰卻是必須的。胤誐和胤祥偷偷看了對方一眼,心裡都明白他們算是倒黴正好撞上皇阿瑪心情不好的時候了。也是,寵了幾十年的太子突然就要廢了,心情能好麼?而四哥尤其倒黴,他是領頭的,身份又有些特殊,所以就成了皇阿瑪發火的主要對象。
康熙似乎越罵越怒,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胤禛身上砸去。胤祥大驚連忙撲過去擋在胤禛前途,立刻被茶杯砸了個正着,茶水雖然是溫熱的卻也淋了一身的水,很是狼狽。胤誐也是一愣,連忙上前查看胤祥,一面衝口而出道:“皇阿瑪,四哥有傷在身啊!”康熙愣了一下,垂眸道:“滾下去,朕現在不想看到你們!”在胤祥看來,一向英明神武的皇阿瑪現在簡直就像一個毫無理智的瘋子,拂了拂身上的水,轉身去扶起胤禛對康熙道:“兒臣告退。”再也不看那御座上的人,扶着胤禛轉身出去。胤誐看了看毫不留戀離去的胤祥和胤禛在看看御座上臉色陰沉的皇阿瑪,只得道:“兒臣也告退了。”轉身匆匆追着胤祥走了出去。
除了乾清門胤祥猶自不平的道:“皇阿瑪這是什麼意思?咱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感情就太子是他兒子我們這些都是撿回來養的?”胤禛皺了皺眉,擡手按住肩膀下方的胸膛某處,低聲道:“十三,住口!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有的你亂說!”胤祥看了看四周,低聲道:“四哥……”胤禛搖頭道:“別說了,回去看看弟妹和弘昌,這幾天沒事不要出門。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胤祥張了張嘴,但是看着胤禛疲憊冷淡的模樣,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關心的道:“四哥,你的傷沒大礙吧?先叫個太醫看看。”胤禛道:“先去慈寧宮,其他的回去再說。”
慈寧宮裡,黛玉剛踏進宮門兩個小小的身影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額娘!額娘……”莫風等人跟在後面,跌聲叫着,“大阿哥,小格格,慢一點啊。”兩個小不點兒一點以後的撲到黛玉身上,抱着黛玉的雙腿不放手。還好身後莫蘭扶着,否則還不給他們撲倒在地上?弘曜抱着黛玉拿小臉蹭了蹭,道:“額娘,你不是說很快就回來麼?怎麼這麼晚纔回來啊?曜兒和妹妹好想額娘。”黛玉蹲下身,仔細看了看兩個孩子,柔聲道:“抱歉,額娘說話不算數。讓額娘看看,寶貝兒們長高了沒有?”弘曜放開黛玉,得意的轉了一圈兒道:“長高了,老祖宗說曜兒和妹妹都長高了。”黛玉看兩個孩子臉色紅紅潤潤,這才放下心來,笑道:“長高了很好,曜兒這些日子有沒有乖乖去上書房讀書?”弘曜點頭,“曜兒很乖很乖。妹妹也很乖。”黛玉低頭親親女兒,柔聲道:“晏兒過得好嗎?”弘晏點頭,“晏兒想額娘和阿瑪。額娘,阿瑪呢?”
黛玉起身牽起兩個孩子,笑道:“先和額娘一起去跟皇瑪嬤告別,然後咱們就和阿瑪一起回家。”
聽到要回家,兩個孩子眼睛頓時都亮了起來。宮裡雖然人人都對他們小心翼翼的,又有太后和嫺貴妃康熙照應着,但是又哪裡記得上自己家裡的自在。兩個孩子早就悶得不耐煩了,如今好容易盼到額娘阿瑪回來了,哪裡還有空管別的,歡歡喜喜的任由黛玉牽着去跟太后道別了。
正和太后說這話,宮女來稟告四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來了,看到三個孫兒平安歸來,太后這些日子因爲太子的事顯得憂愁的臉上也多了一絲笑容。也體諒孫兒們一路辛苦,說了幾句話又辭了些東西,太后便打發衆人出去了各自回家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