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初回京暗流如潮涌
八貝勒府
胤誐看着好幾個月不見的兩位兄長,心中開懷不已。胤禟和胤禩心情顯然也不錯,不停的勸酒。胤禩笑容依然溫文,“十弟這幾個月可是辛苦了?都黑了瘦了一圈兒了。”胤誐滿不在乎的揮手笑道:“在外面自然比不上京城錦衣玉食,不過卻是自在的很。八哥沒發現麼?弟弟的氣色是不是比在京城的時候好得多了?”胤禩點頭笑道:“十弟說的是。”胤禟鳳眼微挑,道:“老十,這幾個月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和八哥也幫不到你。老四和老十三那兩兄弟沒找你麻煩吧?”胤誐微微皺了下眉,笑道:“九哥怎麼這麼說。咱們和四哥十三弟雖然有些間隙,但是這一趟可是爲了朝廷辦差,四哥和十三地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這次跟着四哥出去,弟弟倒是學到了不少東西。”胤禩和胤禟的神色都有片刻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掩蓋了過去,胤禩舉杯笑道:“十弟說得有禮,你九哥也不是個小心眼兒的,只是擔心你罷了。這一次十弟和四哥他們在外面做得可是有聲有色,說不得回頭皇阿瑪就要重賞了呢。”聽了胤禩的話,胤誐有些鬱悶的垂下了頭,悶悶的道:“八哥你快別說這事兒了,剛剛在乾清宮被皇阿瑪罵了一頓呢。”
以胤禩的心思怎麼會聽不出胤誐這話裡的意思不僅僅是爲自己感到委屈,同樣也是爲胤禛抱不平。眼神微沉了一下,一邊的胤禟將胤禩的眼神收在眼裡,看了看胤誐沒有多少什麼。胤禩現在也無心去關心胤誐的心思,倒是胤誐的話裡直接透露出來的訊息讓他更爲關注,“十弟,你說皇阿瑪罵了四哥?”胤誐撇撇嘴,道:“可不是麼?不止狠狠的罵了四哥一頓,還拿茶杯砸四哥呢。若不是十三弟擋了一下,四哥那還沒好的傷還不得傷得更重了?大概在皇阿瑪眼裡除了太子別人都不是他兒子了。既然這麼寶貝太子,他還廢太子做什麼?”胤禟鳳眼微微眯起,笑道:“現在可不是皇阿瑪想廢太子了,是太子爺逼着皇阿瑪不得不廢他。嘖嘖…如果一個帶兵企圖逼宮的太子都還能安安穩穩的坐着,皇阿瑪只怕也要夜不能寢的擔心他的皇位能不能坐的穩了。”
胤誐不屑的撇嘴,“帶兵逼宮?太子殿下?我還真不信他有這個膽子。”雖然知道已成事實,但是胤誐還是無法相信胤礽會做這種事,雖然他們私底下也總說太子瘋不瘋的,但是這種事情是真的只有瘋了才能做得出來吧?胤禩笑容爾雅,淡淡道:“有些事情即使沒有那個膽子也會做得,人被逼得很了總會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不是麼?”胤誐沉默不語,不已經不想知道這幾個月他的兄弟們又暗中做了什麼刺激太子殿下了。
太子倒了,這兩年來風頭最盛的八阿哥府自然是賓客如雲。即使是胤誐回來胤禩也沒有時間整天陪着,兄弟三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有人來稟告安郡王來了,胤禩只得起身出去留下胤禟胤誐兩兄弟說話。胤禟胤誐雖然從小就跟着胤禩,但是胤誐與胤禟的關係其實遠比胤禩親密,可以說如果不是胤禟執意跟着胤禩,胤誐根本也不會和胤禩走的這麼近。胤禩一走,胤禟立馬從椅子裡蹦了起來,一把抓住胤誐的衣領臉色陰鬱的怒叱道:“老十!你到底在想什麼鬼東西?你想幹什麼?”胤誐不解的皺了皺眉,任由胤禟拽着自己的衣領問道:“九哥,你倒底在說什麼?”胤禟冷哼一聲,甩開他的衣領,臉上的怒氣卻絲毫不減,怒道:“你瘋了是不是?你剛剛在八哥面前說什麼?你在替老四說話!纔出去幾個月你的心就向着老四了是不是?”
胤誐坐穩了身子道:“九哥,我什麼時候向着四哥了?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不是聽你的?你要跟着八哥我就和你一起支持八哥,你看四哥不順眼我就也跟着你不給四哥好臉色。但是你不要忘了,他也是我們的兄弟,他還救了我的命,我欠他兩條命!何況…剛剛我只是說了一句公道話而已。九哥你說,這件事難道不是皇阿瑪做得太過了?如果不是四哥是其他哪個兄弟,你也會這麼幸災樂禍?”胤禟沉着臉,掃了一眼門外道:“那你也不能在八哥面前說!八哥的心思你不知道?八哥是什麼人你不知道?”胤禩能夠從母妃身份最低微,最不受皇阿瑪重視的皇子成爲如今在朝中聲望凌駕於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之上人人稱賢的八爺,那是普通人能有的心智和手段麼?會當真是一個心慈手軟的賢人麼?若是讓他因爲胤誐想要倒向胤禛,那後果……
胤誐有些疲憊的揮揮手道:“八哥怎麼想的我也不想知道了。九哥,之前我跟你說過,從熱河回來我會跟皇阿瑪請求離京去軍營歷練。九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胤禟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搖了搖頭。他是皇子,即使知道自己沒有執掌江山的能力和魄力他也有着自己的凌雲之志。既然選定了路就要堅定的走下去,他不會選擇逃避的。胤誐也知道自己勸不了這個從小就固執的九哥,只得道:“罷了,以後九哥自己萬事小心就是了。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嫂子侄兒們還有宜母妃想一想。”胤禟又一瞬間的恍惚,這話…額娘曾經似乎也說過……見胤禟沉默不語,胤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進去,只得起身道:“回來之後就直接來了八哥這裡,還沒有回府去看看呢。九哥,我先回去了。”胤禟心思有些煩亂,隨意的揮了揮手,胤誐看了看胤禟,還是將心中關於黛玉的一些不同看法押在了心底,轉身走了出去。
雍郡王府裡,黛玉對着桌子上摞的高高的一堆賬冊摺子吁了一口氣。兩三個月男女主人都不再府裡,雖然又幾個側福晉和管事管着積累下來的事情也不少。即使黛玉處事利落也花了不少時間才處理完。府裡的管事們得了黛玉的答覆就各自出去忙了,只留下李氏和探春還在等着。直到黛玉處理完所有的事情,擡眼看看日已西沉方纔看了她們一眼,側首問身邊侍候茶水的文靜,“王爺起來了麼?”文靜不緊不慢的答道:“迎春剛剛來稟告王爺已經起了,用了些東西便去書房去了。”黛玉無奈的苦笑,看來這一回來忙的人也不只她一個人,四哥也是一樣的忙碌的。既然胤禛在忙,黛玉便也不急着過去了,看着李氏和探春道:“你們兩個有什麼話要說?”
李氏看着黛玉心情萬分複雜。這些年王爺對福晉的寵愛他們都看在眼裡,自從福晉進門之後王爺雖然除了大多數時候去福晉房裡有時候也會去別人房裡,開始的時候她們還會嫉妒,將別的女人都視作眼中釘,但是等輪到自己了,時間久了誰還能不明白?她們這些女人不過就是個幌子罷了,從始至終四爺眼裡心裡就只有福晉一個人。每每看着鏡中自己日漸衰老的容顏,在看看福晉越發嬌豔動人的模樣,李氏心中漸漸連不甘都要沒有了。而且不甘又能怎麼樣?王爺早就擺明了無論福晉對她們怎麼樣他都不會理會,畢竟需要什麼幌子隨時都能找出一大堆來。而福晉的本事和手段這些年他們也見識過了。所幸的是,福晉雖然有本事有手段卻並不攬權,她這個側福晉雖然沒有王爺的寵愛卻從來不缺側福晉應有的體面。安安分分日子倒也還能過得下去。
“稟福晉,卻有些事情稟告。前些日子宋氏病得重了,只怕是…日子不久了。”說起宋氏,李氏也有些傷感,她們是最早跟着四爺的人,十幾年來鉤心鬥角有過,看不順眼有過,同病相憐也有過,如今卻是眼看着人就要不行了,她心裡到真有幾分不捨。
黛玉沉默了片刻,輕聲道:“着太醫好好看看。讓她身邊的人也好好侍候着吧。需要什麼你讓人送過去,雍郡王府不缺這點東西。”
李氏應了一聲,盈盈一福轉身退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宋氏重病的消息讓黛玉心情有些不佳。宋氏一直本分老實,在府裡沒什麼存在感。這府裡的女人這些年被自己和四哥明着暗着的打壓着也不敢如別的府裡那樣爲了爭寵搞得天翻地覆。時間久了黛玉對她就更不怎麼注意了,突然聽到李氏的話黛玉甚至有些想不起宋氏的模樣來了。其實,若不是因爲自己,四哥縱然不喜歡這些人也絕不會這樣對待她們的。一輩子就這麼在王府的小院子直到死,沒有丈夫的寵愛,沒有子女,沒有親人,什麼都沒有。黛玉並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該怎麼過,至少如果是她自己的話,她覺得自己即使是一年也過不下去。
“福晉……”文靜和雪雁都是從小就跟着黛玉的,看到黛玉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心思。文靜低聲道:“福晉,宋格格的事並不能怪福晉。福晉不必自責。”
黛玉淺淺一笑,搖了搖頭。她心裡有些不舒服是真的,但要說到自責卻還不至於。宋氏包括這府裡所有的女人,她們確實很可憐,但是黛玉卻並沒有打算爲她們的命運負責。
“探春還有什麼事麼?”黛玉淺笑着看着眼前依舊豔麗如花的女子。探春看着眼前笑容宴宴的清麗女子欲言又止。看她的神色黛玉也有些明白她想要說什麼了,只是淡然笑道:“如果沒事就出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探春連忙搖搖頭,心中也有些慌亂,只怕黛玉真的就這樣將自己趕出去。如今太子一倒,整個賈家都慌了,如果自己還什麼都不做,那賈家的將來……
黛玉看着她,淡然道:“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麼。但是你最好還是不要說得好。”探春心有不甘,道:“爲什麼?我們不是一家人麼?”黛玉道:“道不同不相爲謀。出去吧,告訴老太太和賈家的人。一切都好自爲之,不該自己的還是不要想的好。”探春還想要說什麼,卻被文靜和雪雁攔了下來,文靜道:“側福晉,請吧。”探春看了看擋在自己跟前的文靜和雪雁,再看看門外守着的侍衛,即使不甘卻也不能無奈的離去。
“見過格格。”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躬身行禮。黛玉擡起頭看到來人,是梅子靖的手下。揮手讓文靜和雪雁退下,黛玉才問道:“今天四爺回京皇上說了什麼?”早在從宮裡出來黛玉就發現胤禛有心事了,只是四哥不願意說自己便也不問,等他想清楚了自然會告訴自己。但是如果是皇阿瑪的事情…爲了讓自己避嫌,四哥卻也極有可能隱瞞下來。男子低聲將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一直不漏的彷彿他當時就在乾清宮一般。黛玉越聽臉色越沉,等到男子說完黛玉沉默了許久才問道:“十爺出宮去了八爺府上?”男子應是,又將胤誐在胤禩府上說過的話對黛玉大概說了一遍,黛玉笑道:“梅子靖的人手果真是無孔不入。”八貝勒府雖然比不得雍郡王府緊密的如鐵桶一般,卻也不是等閒人能夠混的進去的。再想了想胤誐和胤禟胤禩的對話,心中淡淡一笑,誰說十阿哥是個草包?分明是難得的聰明人。
原本聽說雍郡王回京等着看好戲或是有些什麼別的打算的人們失望了,本以爲雍郡王可算得上是太子殿下的鐵桿支持者,正經的太子黨,如今太子將要被廢他匆忙回京肯定是要爲太子做點什麼的。誰知道自從雍郡王回京之後就一直閉門不出,不知是雍郡王,就連一起回來的十阿哥和十三阿哥也是閉門謝客。這讓朝中原本以太子爲首的一干官員們有些莫不着頭腦也更加擔憂了。沒兩日又傳出雍郡王一回京就替太子殿下求情,卻惹得皇上龍顏大怒,還賞了雍郡王一茶杯雍郡王如今還在養傷,這才閉門不出的。如此一來,大臣們就更加惴惴不安了。暗中籌劃着改換門庭的更是不在少數。
榮國府裡,賈母聽了下人的回稟本就蒼老的臉色越發的猙獰難看起來,“她真的這麼說的?”
回話的人顯然是被嚇到了,戰戰兢兢的道:“小人不敢說謊,三姑娘確實是這麼說的。福晉根本不聽她說話。還…還讓她給老太太帶、帶一句話。”賈母臉色陰沉的道:“還不快說。”那人道:“福晉說…福晉說道不同不相爲謀,還有…好自爲之……”
“啪!”賈母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怒道:“好一個好自爲之!她當真是半點情分也不念了麼?”
看到賈母如此氣氛,王夫人心中既爲黛玉拒絕了賈家而感到憤怒,同時又爲賈母如此憤怒心中一陣快意。太子完了,她的女兒元春也就跟着完了,老太太一向對這個林黛玉百般維護,那又怎麼樣?到最後還不是翻臉無情。看着賈母氣的發抖的樣子,王夫人這段日子心中的陰霾似乎消散了許多。但是此時真的氣着了老太太也是不行的,王夫人一揮手打發了回話的人,還是起身勸道:“老太太息怒,咱們全家都指着您了。你可不能氣壞了身子。”賈母一陣咳嗽,身邊的鴛鴦連忙身前爲她順氣,等到平息了咳嗽,賈母才道:“我當真沒想到這個林丫頭竟是如此不孝,竟是不念半點舊情。”邢夫人有些憂心忡忡的道:“那如今…咱們該怎麼辦?還請老太太拿個主意。”
賈母看着一副無精打采的賈赦和一臉無措的賈政心中又是一陣氣悶。如果賈家的兒孫裡又一個又林如海的一半本事,她如今那裡需要在這裡算計這些,都是子孫不肖啊。平白玷辱了賈家先祖的威名。
王夫人看了看賈母,猶豫着問道:“老太太可有什麼主意?太子爺那邊……”
賈母一揮手道:“休要再提什麼太子爺。太子…大概是不成了。如果連誠郡王和雍郡王都使不上力,你覺得咱們家能有什麼能爲的?”王夫人一怔,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好不容易她女兒做了太子的側福晉,生了太子爺的子嗣,卻怎麼會想到太子會有被廢了的一日?
賈母看着賈政道:“如今朝廷裡的情況如何?”
賈政苦着臉道:“如今大家議論紛紛,偏偏皇上又不肯表態。只是這些日子不少同僚都暗中卻拜訪了直郡王誠郡王和八貝勒。也有不少去求見雍郡王的,但是都被擋了回來。雍郡王誰也不見。直郡王雖然都見了,不過卻什麼都沒說,倒是誠郡王和八貝勒那裡……”
賈母垂眸想了想,道:“誠郡王素來依附太子,若是太子果真不行了,有一部分人必定轉而支持誠郡王。如今八貝勒卻是如日中天。可是咱們賈家…”賈家在朝中既無出色的人才,八爺九爺十爺府上也沒有她們賈家的女兒。還有一個……
“十四爺如今如何?”
賈政不解道:“十四爺素來和八爺走得近的。”
賈母卻不管,轉頭問鳳姐道:“四丫頭如今在做什麼?”鳳姐心中一驚,連忙道:“四丫頭平日只是在房裡誦經。”賈母不悅道:“女兒家家的誦什麼經?回頭給她送些鮮豔的料子去做些衣裳。”鳳姐臉上不敢路出異色,連忙應了一聲心中卻是思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