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霍儉最怕提起這茬兒,臉色兒都變了。
宋雨蓮則一副興奮不已的表情,連忙催促舅媽道:“是哪戶人家的千金?舅媽快說,說不定我還認得呢!”
樑琨則瞪她一眼,嗔道:“大師哥的事兒你摻和什麼!”
“二師哥——”宋雨蓮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嚥下了後面的話。
張氏咳嗽一聲,道:“說起這戶人家來,你們肯定都不陌生,就是臨縣孫氏醫館家。他家同我們霍家一樣,世代行醫,稱得上門當戶對。那姑娘在家中排行老末,上面有兩個姐姐皆已出嫁,只剩她一個,生得眉眼標緻,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我想着,若是託媒人去說,保證能成,如今只差儉兒點頭了。”說完,朝霍儉看過去,滿臉期待。
樑琨想起昨晚霍儉同他說的那些話,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也轉頭看他。
霍儉頭疼不已,可又不好直接拒絕,只得爲難道:“這姑娘家中排行老末,家境又殷實,定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可咱家就我一個兒子,她若嫁進來,家中一應事務須得她來打理,人家父母捨得她吃這份苦嗎?”
“我看你不是擔心人家姑娘吃不了苦,是你自個兒心中有鬼!”張氏一眼洞穿兒子的心思,皺眉道,“你拐彎抹腳地拒絕我給你物色的親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如今兒跟我交代清楚,到底這鬼出在哪裡,我也好心裡有個數! ”
“母親——”霍儉爲難地低下頭。
張氏放下筷子,冷聲道:“你若是礙着琨兒和蓮兒在這裡不好開口,那就飯後到我房裡悄悄地說。總之,你今兒要不把理由說清楚,你就別出這個門兒!”說完,起身冷着臉回了房。
樑琨一臉同情地看了眼霍儉,無奈地搖搖頭。宋雨蓮看看霍儉,又看看樑琨,聰明地保持了沉默,轉身去後園子玩耍去了。
樑琨見沒了外人,忍不住勸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呢,你還是趕緊懸崖勒馬吧,不然師孃多傷心呢!你要是擔心林三爺那邊不好交代,那就交給我,我去跟他說!”
霍儉搖搖頭:“我還是那句話,不知內情就別瞎摻和,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自有主張。”說完,起身跟去了張氏房中。
屋內,張氏正合衣而臥一言不發,看臉色應是氣得不輕。
霍儉進了門,徑直來到母親榻前的矮几上坐下,低聲道:“母親,兒子不孝,讓您操心了。”
張氏聽兒子話中有悔意,只得起身,冷笑道:“你心裡清楚就好。”
“是,兒子心裡都清楚。只是……這婚姻大事並非兒戲,兒子不想草草與一個未曾謀面的女子結爲夫妻。兒子……想找個情投意合的……”
“成啊,母親並沒有硬逼你娶不喜歡的……”說到這裡,張氏突然悟出霍儉這話中有話,急忙探身問,“難不成,你心裡有人了?”
“是!”霍儉爲難道,“兒子心裡有人了,只是……她出身太高,咱們家……高攀不起!”
“是這樣……”張氏恍然大悟,想了想道,“咱們這十里八鄉的,出身略高的也就那麼幾家,咱們霍家雖然高攀不起,但也差不了太多。依我說,我兒別太悲觀,只要你中意的,母親哪怕豁出大半個家業,也願把她給你娶回來!”
“母親……兒子慚愧!”霍儉沒想到張氏如此有魄力,只可惜啊,以賈家如今的暄赫地位,他們霍家就是把家底全掏出來,人家恐怕也懶得撩一撩眼皮!
霍儉深吸一口氣,鎮定了一下心神,又道:“兒子感念母親疼愛,只是那姑娘乃京城的顯赫人家,就咱們家的地位、家資估計人家連門兒都不讓進。所以……母親就先別忙活了,待兒子放下對這姑娘的執念後,自會來求母親張羅婚事。”
“傻孩子,你這麼多年不願娶親,竟是鑽進了牛角尖裡,真是讓母親又恨又心疼!”張氏氣得狠狠捶了他幾拳,方抹着淚道,“罷,你既放不下這心結,母親也不爲難你,你去吧,母親等你回心轉意!只是別讓母親等太久,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再晚些,好姑娘早就讓人挑沒了。”
霍儉答應一聲,起身默默退下了,只留下替兒子不值的母親垂淚不已。
霍儉與母親坦白心際之時,樑琨正百無聊賴地尋了根魚竿,到院子外邊的水塘邊釣魚。誰知才上鉤了一條,就有一名護衛一臉凝重地飛奔過來,趴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樑琨一聽,立即神色一凝,問:“三哥真的這麼說?”
“是,千真萬確!”那護衛道,“所以,那邊讓爺務必兩日內趕到京城,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我知道了,你去備馬!”說完,將魚竿扔給旁邊的家僕,自個兒一溜大步回了院中來跟張氏和霍儉告辭。
張氏一聽他纔來就要走,氣得剛要發作,卻被霍儉攔住了。
霍儉勸道:“母親別難過,師弟如今是官家的人,心中想的是保家衛國的大事,咱們幫不了忙也就罷了,也不能拖後腿呀!”說罷,對霍儉道,“別磨蹭了,趕緊上路吧,若是需要藥材,只管到醫館去拿。”
“多謝師哥,待事成之後,我再回來孝敬師孃!”說完,大步流星地出門,飛一般跨上快馬,轉眼就消失在了滾滾塵土中。
一直在旁邊靜立不語的宋雨蓮此時才忍不住好奇地問:“表哥,二師哥如今到底是什麼身份?我怎麼瞅着像密探呢?”
“姑娘家,不該問的別問!”霍儉瞪她一眼,隨即又轉頭對張氏解釋道,“母親也不必太着急,師弟是個有福之人,他會平安回來的!”說罷,自扶着母親回房歇息。
再說樑琨,一路打馬往京城方向疾馳,路上時不時冒出幾匹快馬跟上,及等到上了官道,已聚集了幾十人。
樑琨也不下馬,仍舊一馬當先跑在最前面,後面的馬匹自動成包圍狀將他護在中間。馬蹄陣陣,塵土飛揚,不過一個時辰已經到了一座城池下面。
此時太陽已西斜,陸陸續續有進城的農夫開始挑着擔子出城,可想進城就難了,因爲城門口的守衛突然加緊了盤查,凡十二歲以上男子皆須除帽搜身確定安全後方可放行,稍有嫌疑者一概不得進城。
這樣的盤查當然只針對普通百姓,對於樑琨,那是完全不必擔心的。可就在前方護衛亮出腰牌,過來請他進城時,他卻忽然看到兩個有些眼熟的小廝在城門口焦急地打聽,一會兒又一籌莫展地轉身往城門邊上停的兩輛馬車近前回話去了。
樑琨在腦子裡細細回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來,這幾人不正是那位討厭的林三爺的小廝嗎?怪不得這麼眼熟!
有了答案之後,他心中有了計較,吩咐桐林道:“去那邊看看,林三爺是不是在車裡,還有,問問他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桐林答應一聲,不大會兒功夫便打聽仔細了回來稟道:“爺,林三爺的確在車裡。他們每人也隨身攜帶了牙牌,但卻拒絕官差搜身,所以官差根本不放行。”
“不放行?好啊!”樑琨不懷好意地哼笑一聲,“爺瞧他平日裡趾高氣昂的,連爺都不放在眼裡,今兒怎麼慫了?”
桐林不敢接話,樑琨自撥轉馬頭踱到黛玉的馬車跟前,朗聲問:“裡面可是林三爺?”
黛玉此時仍舊一身男子裝扮,正同轎外的一個小廝頭目商議對策,猛地聽到這聲叫喊不覺愣了愣。這聲音……怎麼聽着那麼像那個令人討厭的樑九爺呢!!
黛玉煩躁地用手扶了扶額頭,裝作沒聽見。可樑琨卻起了逗弄之心,見她遲遲不應,乾脆跳下馬繞到車前,隔着車子陰聲陽氣地問:“怎麼,林三爺這是羞慚地無顏見人了嗎?”
黛玉一聽,忍不住朝外面翻個白眼,然後“啪”地一聲掀開車簾,冷笑道:“我道是哪裡蹦出來的無禮之徒呢,無緣無故地在我車前叫喚,卻原來是樑九爺!!”
樑琨沒想到她在如此窘迫之際,卻還在硬撐着跟自個兒置氣,幾乎要氣笑了:“我說林三爺,您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這張利嘴不討人喜歡。——得了,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咱們談談正事。”
“正事?”黛玉一臉警惕,“我跟你有什麼正事好談?”
樑琨笑道:“你們拒絕官差搜身進不了城,這不是正事?用不用爺幫忙?”
“哦?”黛玉一愣,狐疑地打量他幾眼,見他玄袍加身,快馬俊騎,身後還跟着幾十名快馬護衛,旁邊還有官差畢恭畢敬地侯着,倒的確像是大有來頭。於是問:“你有法子不用搜身就進城?”
樑琨眉毛一挑,沒好氣道:“怎麼,不信爺?爺在你眼裡,就這麼一文不值?”
“這倒不是。”黛玉勉強忍住想嗆他的衝動,淡淡道,“只是害怕受了九爺的恩惠,將來還不起!”
“嘁,屁大點兒的事兒,爺至於跟你較真嗎?”樑琨一臉不屑,“再者,咱倆是你情我願公平交易,你怕什麼?”
黛玉一想,也對,於是問:“不知九爺的條件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