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朱慕楨往府裡走去,越過儀門後來到承運門,朱景洪透過門戶便看見了寶釵等人。
“娘……爹……回了啦!”朱慕楨清脆的聲音在迴響。
看到抱着兒子回府的丈夫,寶釵心中百感交集,想到這一年來獨自支撐的艱辛,她就很想撲進朱景洪懷中感受依靠。
但她是王妃,這麼多人看着,要注意體統。
所以寶釵沒有妄動,而是面帶着淺淺笑容,邁着輕盈的步伐靠上前去。
現場這麼些女人,每個人都極其思念朱景洪,但她們的情緒都很穩定,只因爲寶釵打好了樣。
“王爺這一去,整整一年未歸,若再不回來……我還以爲你不要這個家了!”
雖然現在身邊女人多,但寶釵在朱景洪心中仍有超然地位。
看到了她,朱景洪只覺得安心,然後便是愈來愈強的親密。
王府事多,這一年來的迎來送往,還有管理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是非常繁瑣且勞行的差事。
而這一年的結果是,寶釵把一切都打理得僅僅有條,絲毫沒有讓朱景洪有過擔心。
所以對寶釵,朱景洪懷有感激,更不後悔當年的衝動之舉。
“王妃,我這千里迢迢回來,剛到府就受你一頓埋怨,未免對我太過苛責!”
“哎喲喲……王爺這話臣妾可當不起,須知我等柔弱女子,在京城孤苦無依,你一走了之不管不顧,還不許我們發發牢騷!”
“哈哈哈……王妃所言有理,我給你賠禮致歉如何?”
“這臣妾就更當不起了!”寶釵笑道。
朱景洪目光掃向在場其他女子,笑着說道:“王妃說過得辛苦,你們又有什麼話說?”
第一個開口的是可卿,只聽她說道:“王妃娘娘受了累,臣妾等託娘娘的福,日子過得可順心了!”
“是啊是啊,寶姐姐確實辛苦!”甄琴緊跟着開口。
與衆人說笑之時,朱景洪看向了英蓮身後的小女娃。
英蓮察覺到她的目光,於是把女兒拉到身前,俯身鼓勵道:“柔兒,快去給你父王磕頭!”
一歲半的孩子,正常來說還不省事,可這畢竟是出生在王府,平日裡大人教得要多些,所以相對來說要早慧一點點。
聽到母親的提醒,朱嫺柔怯生生往前走了兩步,然後跪下來給朱景洪磕頭。
“叩……見……父王!”
這一幕讓朱景洪喜愛無比,於是將朱慕楨放到地上,上前將朱嫺柔給抱了起來。
一邊逗弄孩子,朱景洪看向英蓮道:“這丫頭可真懂事,英蓮……你教得很好嘛!”
“多虧王妃時時看顧,多方教導……妾身不敢居功!”
這話還真不是恭維,寶釵擔起了嫡母的責任,對英蓮的孩子是視如己出。
這時甄琴幾人也簇擁過來,她們對朱景洪思念得很,早就想跟朱景洪說話了。
這個時候,寶釵沒有要獨佔朱景洪的想法,畢竟晚上的時間多的很。
衆人說話之間,朱景洪抱着一雙兒女,笑意盈盈往內殿去了。
兒女雙全、出征得勝、妻妾和睦、父母看重,如此人生朱景洪心情無比愉悅。
衆人進了銀安殿,這裡是朱景洪的寢宮,其內陳設裝飾與他走時完全一樣。
落座之後,看着在朱景洪懷中,表現很安分的一雙兒女,寶釵笑着說道:“你這一雙兒女,天天盼着您回來,莫非王爺此番又是空着手?”
“當然不是了,各種還玩兒的東西,尤其是海上島上能尋到的,我給他們蒐羅了十幾大箱!”
“這還差不多!”
就在這時,殿內響起了女嬰的哭聲,然後他便望向了不遠處的搖籃。
“這丫頭哭聲中氣十足,怕不是安安靜靜的女子!”朱景洪感慨道。
這時寶釵插話道:“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在當下這王府之內,敢開朱景洪玩笑的人,除了寶釵再無別人了。
走到搖籃邊,朱景洪抱起小女兒,看着那肉嘟嘟的小臉,笑着說道:“女孩子學我,可不太好!”
“倒也不能這麼說,笙兒不就學了伱七八分,如今不也好好的!”
這話寶釵只說了一半,後一句是“皇帝女兒不愁嫁”。
眼下還沒到MVP結算時,所以這些話當然不能說。
“哈哈……反正不學最好!”
只可惜,朱景洪抱起來之後,朱嫺靜哭得更大聲了,最終不得不交給了可卿。
就在銀安殿內,衆人足足聊了一個時辰,以解相思之情後才各自散去。
然後,殿內便只剩朱景洪夫妻二人。
“往後……你不會再去海上了吧?”寶釵問道。
“怎麼這麼問!”
“陸上作戰,哪怕敗了都能逃掉,海上又如何逃得!”
“傳回來的戰報,錦衣衛的軍報,我都知道……知道海戰艱險,還知道你是如何犯險,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
朱景洪往京城寄了很多信,內容基本報喜不報憂,但他還是沒能瞞住寶釵。
沒辦法,因爲他本人的影響力,寶釵這位王妃的能量,也是難以想象的大。
“唉……想來是不會再去了!”
其實不光海戰,就連陸戰朱景洪也不想再去了,或者說是去的意願不太大。
一是不想再犯險,二是不想讓家人擔心……第三點原因最重要,就是他輸不起。
通過數次指揮大規模會戰,連戰連捷讓他樹立了光輝形象,也讓他身邊圍聚了大量擁護者,他本人已不再急需攫取戰功。
戰爭有風險,此前他打的每一仗,讓他回想都覺得頭皮發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扛過來的。
再度領兵若遇失敗,對他來說損害極大,當然是能不去就不去,能避戰就避戰。
成了老司機,就會變謹慎……道理是相通的。
“那就好,反正你也不差軍功,能過安穩日子最好!”寶釵說道。
“想來老頭子……”
“誒!”
朱景洪正要說話,卻被寶釵出言打斷,並用目視往外面一掃,是提醒朱景洪小心隔牆有耳。
雖然王府之內,已被寶釵篩過許多遍,但她還是沒辦法保證,自己府上沒有耳目。
“咱們去後園轉轉吧!”
寶釵點頭道:“也好……裡面陳設佈置改動極大,正好讓你去瞧瞧!”
隨後這他二人去了王府後園,且沒有讓宦官侍女跟着。
“這次回京,老頭子反應平常,既沒有召集朝臣,也沒有要大擺慶功宴的架勢,實在是讓我看不懂!”
寶釵答道:“前些日子,爲你那擴建水師的奏報,還有那請功的奏本……朝廷上又鬧騰過幾天,好不容易纔給壓了下去!”
這件事朱景洪知道,只聽他答道:“興許是這個原因吧!”
“今日覲見,老頭子讓我回府好生讀書,但說法跟以前有些不同了,態度也好了許多……”
“還說什麼……最起碼能知道,別人罵我的話什麼意思!”
聽到這話,寶釵亦露出笑容,答道:“昔年孫權勸學,也不過如此了!”
朱景洪卻沒心思說笑,而是站住腳步,回過頭一臉嚴肅道:“你說……老頭子不會真想傳位給我吧!”
“這……”
思索一陣後,寶釵答道:“說不清楚……君心似海,誰能捉摸得透!”
這確實是實話,人心是最難猜透的,何況是皇帝的心意,更何況其心意還會變。
朱景洪只是有一種感覺,但這感覺並不確切,甚至於說根本沒有根據。
此刻聽到寶釵這樣講,朱景洪便打消了自己的樂觀想法,並告誡自己接下來更要穩健行事。
這便是皇家的悲哀,太子睿王沒有安全感,朱景洪也沒有。
“是啊……沒到最後關頭,絕不能掉以輕心!”朱景洪沉聲說道。
擡頭看向朱景洪,寶釵神色凝重問道:“有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
“你說!”
寶釵說道:“若有一天聖上崩逝,有人矯詔欲圖大位……你可有把握撥亂反正?”
誰矯詔欲圖大位,這件事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不能坐上去。
只要他朱景洪坐上去了,哪怕是太子順位繼承,那也可以打爲矯詔篡逆!
面對這個問題,朱景洪反問自己,腦子過着各種各樣的人。
“能!”朱景洪答道。
但前提是,皇帝死了。
他的底氣在於,侍衛上直軍中的北四衛,這兩萬大軍如今駐在京畿。
這支大明最精銳的戰兵之一,裡面上下軍官幾乎全是他的人,他有把握讓這些人隨自己“勤王”。
而其他侍衛親軍,以及駐紮遠些的京營諸部,也有許多將領是他的老部下和玩伴,這些人他雖沒有絕對把握令其追隨,但有很大把握穩住他們不妄動。
最關鍵的是,皇城左右翊衛司和龍禁左右衛這四支禁衛,裡面更有不少他的擁躉,讓他可以快速控制皇宮皇城。
唯一對他形成阻礙的,便是駐防京城的五城兵馬司,其下轄有一萬兵馬,朱景洪對其內少有插手。
但這裡的阻礙也不是很大,因爲總體情況是在幾位皇子中,實權派勳貴總體支持朱景洪,而五城兵馬司的中上層軍官過半出自勳貴。
“那就好!”寶釵點了點頭,越發感到安心了些。
繼續往前走去,朱景洪說道:“既然我一定能繼位,老頭子就該傳給我,而不是有其他想法!”
寶釵分析道:“你的威脅太大,聖上只怕更得防着你!”
“他讓我讀書,只怕還是想約束我!”朱景洪嘆了口氣。
此前他父子二人再是親密,在牽扯到權力後也難免離心,信任這種東西已蕩然無存。
往前走了幾步,寶釵提醒道:“我說你也別大意了,東宮和老六家裡,這些年也沒少與勳臣來往,關鍵時候他們未必不能壞事!”
這些朱景洪也能想到,雖然不覺得自己會陰溝裡翻船,但他也承認這種可能始終存在。
這就想身上長了瘡,雖然不致命卻讓人心煩,最好的辦法就是儘早把它擠掉。
朱景洪便有這樣的想法,而剛好也有這樣的機會。
妙玉和她那一黨人,就是他認爲的機會。
所以此刻,他想到了倪二,該叫這廝來稟告情況了。
暗中記下這件事,朱景洪隨口應道:“這我知道!”
夫妻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沿途景緻確實別出心裁,讓朱景洪是大飽了眼福。
“今天你去東宮,太子他們怎麼說?”
“倒也客氣得很,說了些場面話,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他們只怕恨死你了!”寶釵笑道。
“我連他一口茶都沒敢喝!”朱景洪答道。
聽到這話,寶釵只能嘆了口氣,此時她想到了往後很多事。
“對了,怎麼不見寶琴?”
“這丫頭病了,正發燒呢……這一路車馬勞頓,病邪入體也不奇怪,人我已經安頓好了!”
“嗯!”朱景洪點了點頭。
“看樣子……你對寶琴也有歪念頭?”寶釵笑問道。
“關心兩句而已,瞧你說這話!”朱景洪矢口否認。
寶釵又問道:“你打算何時帶林丫頭入府?”
朱景洪答道:“入府倒隨時可以,只是太上皇崩逝不足一年,倒也不太好給她位分,只能以客居名義進府!”
如果只是給個侍妾的身份,只需在寶釵這裡走個程序就好,根本不會受太上皇崩逝的影響。
朱景洪這樣說,意味着如果黛玉入府,起嘛都得是個選侍,由皇后下懿旨冊封。
“林丫頭入府,你打算給她什麼位分?”寶釵又問道。
雖然她對答案已有猜測,但她還是想確認下來。
“側妃還空着一個,你看如何?”朱景洪問道。
寶釵笑着答道:“只要王爺喜歡,別說是側妃了,就是讓我騰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你看你說這話……”朱景洪面帶不滿。
“說笑嘛,王爺可別生氣!”寶釵連忙安撫。
緊接着她又問道:“來了就給側妃,你不怕她們慪氣?母后那邊也未必同意!”
“不如先封選侍,緩個一兩年再加封,如此誰也不能說什麼!”寶釵提出了思路。
她絕非爲了打壓黛玉,而是真心爲朱景洪着想,這樣做確實是穩健許多。
朱景洪則解釋道:“林如海是探花,是清流官員,我選林丫頭爲側妃,也是想告訴天下士子,我有接納他們的心意!”
如此回答,讓寶釵無話可說,這確實是很充分的理由。
越發反常規,越是顯態度。
這時寶釵答道:“全看你如何把握了,這些大事我是不明白的!”
將寶釵拉入懷中,拍了拍她的屁股,朱景洪說道:“你這麼聰明,還會不明白?”
仰着頭看着丈夫,寶釵說道:“怎麼比得了王爺聰明,把這麼多鍾靈毓秀的女子,全都搜刮到自己府上了!”
看着懷中的寶釵,朱景洪笑道:“這不是有個好王妃幫忙,所謂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