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煤油燈與家長裡短

本着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準則。

焦順先讓司務廳各色人等凍了一上午,到中午又特地使錢讓竈上做了頓驅寒的酒菜熱湯。

且還暗中指使幾個幫廚,把上午那出大戲三言五語的剖析了,將衆人一多半怒氣引導到了司務廳內應和陳永鵬等人身上。

到了下午,又‘開恩’允許他們將兩廂拾掇出來辦公。

當場就有幾個賤皮子對此感激涕零,心說這焦大人似乎並不像傳聞中那樣,行事粗魯蠻橫不講道理,面對那陳主事不卑不亢也還罷了,就連遷怒人都懂得適可而止。

且不提這幾個斯德哥爾摩患者。

卻說午後【下午一點】,又添了條褥子的焦順,正在廊下眯着眼假寐,忽就聽有人大步流星直奔自己這邊。

擡眼一掃量,卻是劉長有帶着徒弟趙九斤風風火火趕了過來。

“你今兒不是不用當班嗎?”

焦順不等他走到近前,便翻身坐起問道:“莫不是所裡出了什麼岔子?”

“大人放心,所裡一切都好。”

劉長有急忙解釋:“是南邊兒送水……煤油的到了,這事兒一向是卑職在負責,於是下面人專程尋了我來——卑職方纔領着九斤試了試,先前趕製出來的煤油燈倒還算堪用,就想着過來向大人稟報一聲。”

說着,示意趙九斤奉上一大一小兩隻煤油燈。

大的那隻雕琢的甚是精巧,漆金鏨銀的散着流光溢彩,小的那個就簡單多了,用料能省則省,矮墩墩看着像個痰盂。

但焦順的注意力,卻還是落在了那小號油燈上,招手讓趙九斤遞給自己,先掂了掂分量,確認裡面灌了大半壺煤油,然後又倒提在手裡,用力抖了幾抖。

仔細確認過煤油不曾溢出半滴,他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四下看了看,衝着院門旁邊的倒座小廳道:“去那裡面試試吧。”

說着,提着燈籠自廊下繞出,領着衆人走進了其中一間倒座。

趙九斤指揮着兩個學徒,將後窗前窗全都用布遮了。

劉長有則是雙手奉上了火摺子。

焦順取下火帽吹染了火舌,擰開玻璃罩子點燃那煤油燈的燈芯,眼瞧着火苗竄起半寸,他忙又將玻璃罩子放了回去。

或許是玻璃罩不夠透明的緣故,那亮度陡然下降了些,先前差不多與家裡用的牛油蠟燭齊平,如今卻反倒要略遜一籌。

這讓焦順略有些不滿,作爲一名九零後,在他有限的印象當中,農村地區用這玩意兒照明,可是一直從民國持續到了八十年代初,按理說怎麼也該比蠟燭強些吧?

“大人果然是明見萬里!”

這時就聽劉長有讚道:“此物比之舊式油燈,無論是安全性還是亮度都強出數倍不止,甚至比起蠟燭來也毫不遜色。”

他這裡大拍馬屁,趙九斤卻忍不住潑起了冷水:“可那豆油燈用個破碗放根棉線就成,咱這又是鐵架子又是玻璃罩子的,只怕要幾十只新碗才能換一盞。”

“胡說什麼!”

劉長有忙呵斥道:“此物與那舊油燈各有用處,豈能放在一起比……”

焦順擡手止住他的話茬,和煦的對趙九斤道:“別聽你師父的,如今這東西也還沒定型,有什麼優劣都說出來,咱們纔好改進的實用些。”

趙九斤得了鼓勵,又看師父沒有攔着,這才板着指頭道:“這東西的亮度如何,其實都看那燈芯長短,普通百姓家裡如何敢用這麼長的燈芯?若剪短了,其實也只比老油燈強些,比不得蠟燭亮堂。”

“再有就是那什麼石油,我和徐大哥翻了各處風物誌,發現此物甚少有大量產出的——太祖當年雖提過幾處,可至今也不曾見着實物。”

“既是稀缺罕見的物件,成本必然也高,如此一來,售價和照亮的效果都不及蠟燭,只怕是……”

他雖耿直,到底也知道不能把話點透的道理,說到最後及時收住了話頭。

焦順聽的連連點頭,等他說完之後,立刻反問了一句:“若那石油敞開了供應,只計算析出燈油的成本,情況卻又如何?”

“這……”

趙九斤撓了撓頭,又屈指算了算,這才道:“眼下析出的燈油雖還不夠清透,但依着這個路數推算,倒用不了太多的投入,比菜籽油、豆油好榨多了——且一次弄出的量也大的多。”

“這就對了!”

焦順聞言登時笑了:“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你們,如今東南難事陷入僵局,朝廷又已經成功挽回了聲望,想必過不多久就要開始和談了。”

“西夷的尿性報紙上早都分析過了,這和談除了探討土地歸屬之外,必然也繞不過通商的事情——可我大夏物華天寶,實則並不怎麼需要西夷的東西。”

“這對咱們雖是好事,可那西夷能眼睜睜看着口袋裡的銀子,被咱們掏個乾乾淨淨?屆時爲了保住錢袋子,必然要有一番明爭暗鬥!”

“咱們大夏雖不怕他們,可要重建鐵甲海軍畢竟也需要時日,總得先虛以爲蛇穩住西夷才行,所以多多少少還是得買他些東西。”

“依我想來,與其買些華而不實的堆放在國庫當中,自是採買些民生需用之物爲上。”

說到這裡,趙九斤顯得越發迷茫,倒是劉長有恍然大悟,擊掌讚歎道:“原來如此!我記得太祖語錄上曾有記載,此物在西夷所掌之地並不罕見,若能令其大量供輸我國,用以代替豆油、菜籽油用來照明,一來物美價廉能補充萬家燈火,二來也能安撫西夷,給我大夏水師喘息發展的機會。”

說着,又對焦順深施了一禮:“大人果然是憂國憂民、明見萬里!”

這回卻不是馬屁,而是真心實意的欽佩。

焦順將他扶起,正色道:“正因如此,這研製析油的方法,以及進一步改良油燈的事情,還要劉所丞多多用心,必要在於西夷和談之前,做到盡善盡美。”

說着,又許諾道:“今上素來寬厚,此事若成,必然少不了升賞!”

劉長有也知道皇帝有心提拔匠官,且這涉外的事情最易顯露功績,當下直喜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口中卻忙謙遜道:“卑職有什麼功勞,不過是附大人驥尾罷了。”

他二人這裡互誇互贊,趙九斤卻又忍不住潑起了冷水:“大人、師父,照你們這麼說,油價雖然降下去了,可這燈還是貴的很,只怕百姓家中未必用得起。”

“你這……”

劉長有這回是真的惱了,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正要喝罵兩句,卻被焦順攔下,笑道:“所以纔要繼續改進,爭取攤薄成本——只要能降到一定程度,朝廷再和西夷商量個補貼方案,自然也就能普惠民間了。”

“補貼方案?”

“就是由朝廷和西夷掏銀子,低價將這油燈賣給貧民百姓——當然了,這銀子最好是全部都由西夷來出,畢竟他們之前毀了咱們的水師,殺了咱們軍民,如今戰敗求和又想買東西給咱們,總要先掏銀子賠償咱們的損失吧?”

趙九斤這才釋然,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對對,就應該讓那些洋鬼子出這筆銀子!最好是咱們雜工所來造,先高價賣給他們,再讓他們便宜賣給百姓!”

“這怎麼成!”

焦順把眼一瞪:“錢雖是他們出,這給百姓送實惠的好事兒,還是要朝廷出面來做。”

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

申時【下午三點】。

焦順驅車離開衙門,卻沒急着回家,而是先沿街買了些新鮮的糕點、小吃。

臨近正月十五,這街面上明顯熱鬧起來,雖是大雪紛飛,兩側廊下依舊支着不少攤子,其中尤以各色小吃居多。

可惜穿了一身的官袍,否則焦順還真想尋箇中意的攤子,就着微甜的果酒欣賞一下這雪中街景。

如今麼……

就只能打包帶回家,左擁右抱口口相傳了。

卻說焦順坐在車上,正捻了個蜜棗糯米糰子想要嚐嚐鮮,不想馬車卻突然來了個急停,那糰子便蹦蹦跳跳的滾到了車外。

“怎麼了?”

焦順挑簾子向外一瞧,卻原來是倪二攔在了前面。

“焦大爺。”

那倪二踩着雪略有些狼狽的湊到近前,隔着車窗躬身稟報:“小人剛得着消息,那張華這幾日又在坊間輸了不少,欠下一屁股爛賬,還請您多多留意,莫讓這不知死的小人壞了大事!”

嘖~

焦順原本在衙門裡積攢的好心情,登時化作了烏有。

那張誠他用的十分順手,尤其是官場那些迎來送往的潛規則上,給了焦順不小的幫助,若爲了兒子的事辭掉他,短時間再想找人頂上來,卻怕沒那麼容易——賈芸雖說是個聰慧的,但畢竟年輕識淺,一二年內指望他挑大樑絕無可能。

可若不辭,那張華真要被討債的逼急了,他這做父親的難道還能袖手旁觀?

屆時說不得就要生出些歪心思來……

左右爲難了半晌,也只能一面尋找能頂替他的人,一面囑託賈芸將這父子兩個盯緊些——自己花錢請賈芸來,不就是爲的這個麼?

與此同時。

繡橘也依約到了焦家。

因香菱被鶯兒喊去幫着打絡子,這回出面接待的自然便成了玉釧兒。

繡橘與她不算熟悉,故此便謹言慎行以對。

但即便如此,玉釧兒也已經品出了些眉目。

畢竟都是在一處廝混,雖說焦順每次吩咐香菱時,都刻意避開了他,卻又如何能完全隔絕掉蛛絲馬跡?

何況近來雙方往來的,也過於頻密了些。

對於迎春極有可能成爲自家主母一事,玉釧兒心下是七分喜三分愁,喜的是迎春木訥膽怯,必然不是個強勢的女主人。

愁的卻是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司棋在榮國府一衆大丫鬟裡,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招惹,連素來牙尖嘴利的晴雯都曾吃過她的虧,就更別說旁人了。

若正面較量,只怕把兩個玉釧兒綁在一塊,也不是她的對手!

好在還有‘先入爲主’的優勢在,自己整日和大爺如膠似漆耳鬢廝磨,難道還抵不過她一個後來的?

硬給自己打了針強心劑,將那三分愁減到了一分,玉釧兒正待抖擻精神和繡橘拉拉關係,不想外面腳步聲起,緊接着焦順就挑簾子走了進來。

“咦?”

看到繡橘在座,焦順一面擡手去解頸間的絲絛,一面問道:“繡橘姑娘這時候,過來莫不是有什麼要囑咐的?”

說着,他自顧自脫了大氅甩給玉釧兒:“去,拿到裡間烤一烤。”

玉釧兒知道大爺這是刻意支開自己,繃着臉將小嘴一扁,卻還是乖乖抱着大氅,掛到了裡間的暖氣架前。

她這一走,繡橘立刻鮮活起來。

笑着迎上前道:“姑爺的好意,我們二小姐已經知道了,可姑娘家臉皮薄,死活不肯張嘴兒,司棋姐姐和我只好越俎代庖,擬了這張單子出來。”

說着,將個紙條雙手奉上。

因也是熟慣了的,焦順自是老實不客氣的,捏着她的小手研究了起來。

繡橘麪皮微紅,卻也並不掙扎,強裝成沒事人似的繼續道:“這次搬回來,大太太非但沒有添置行裝,還明裡暗裡剋扣了些,不然也不用麻煩姑爺幫襯。”

說話間,焦順那爪子便順杆爬到了胸前。

繡橘忙抽身退步,掩了心口羞道:“姑爺且放尊重些。”

焦順嘿笑着收回了祿山之爪,暗道這手感倒也不能說是差,只是比起司棋來就……

這時忽見繡橘又捧出五十兩銀子來,焦順不由奇道:“這又是什麼意思?”

繡橘正色道:“雖說這銀子本就是姑爺賞下的,再拿過來顯得有些矯情,但司棋姐姐說了,總不能讓您三番五次的往外拿錢,我們反倒把這銀子藏着掖着吧?”

司棋除了脾氣火爆些,做事倒是極底細的。

焦順也沒推讓,直接收了那銀子,順口問道:“你那司棋姐姐總是託你傳話,卻怎麼從不登門見我?”

“嘻嘻~”

繡橘掩嘴一笑,促狹道:“也虧得是我來,若換了司棋姐姐,似方纔姑爺那般毛手毛腳的,怕是早撕吧起來了!”

“她敢!”

焦順拿腔作勢的一瞪眼:“你明兒讓她來,看我怎麼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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