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哭笑不得 以退爲進
李惟儉笑吟吟聽着,面上不動聲色。這會子黛玉方纔十歲,湘雲年歲更小,他李惟儉兩世爲人,如今便中意兩個小姑娘家家的,實在說不過去。
就聽李紈沉吟了下,又道:“可惜儉哥兒要走仕途,不然那郡主倒是良配。”
李惟儉就笑着道:“怎麼說到郡主了?是了,我聽忠勇王說過,這位郡主最是刁蠻,大姐姐這幾日可曾被爲難過。”
“她啊,”李紈抿嘴笑將起來,說道:“說頑劣有些過了,卻也不是個安分的。坐上半個時辰便渾身癢癢。不過性子純良,顏色也出衆,只可惜了……”
給忠勇王當女婿?倘若沒實學科考,李惟儉還真會考慮考慮。可如今既謀算了走實學科舉入仕這條道,他又哪裡敢再去撩撥郡主?
真要是尚了郡主,這輩子仕途可就沒了。且與皇室牽連太深,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這會子天色已晚,李紈說過幾句話,到底生出避諱之意,早早起身告辭。李惟儉將其送出,這纔回返房中安坐。
昨兒過度操勞,今兒又騎馬往返了八、九十里,李惟儉有些睏乏,乾脆吩咐丫鬟們準備熱水。
過得半晌,大木桶擡進來,兌了熱水、涼水,紅玉附耳與琇瑩打趣兩聲,逗弄着小姑娘紅了耳根,這才與香菱、晴雯退下——今兒輪到琇瑩值夜。
李惟儉褪去衣裳,鑽進木桶裡,頓時呻吟有聲。過得半晌,扭頭看將過去,就見琇瑩捂了雙眼,偏生從指縫裡露出眸子來正在偷偷打量。
李惟儉頓時樂不可支:“你這是想看啊,還是不想看?”
琇瑩訕訕放下手,捏着汗巾子悶頭走來,說話都不利索了。
“公子,我,我給你擦背。”
帕子打溼了,擦在李惟儉的背上,李惟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你稍稍輕一些。”
“哦。”琇瑩悶聲應了,果然輕了不少。
過了一會子,琇瑩就道:“昨兒大將軍跑公子房裡了?這背後怎麼撓成這樣兒?”
李惟儉暗暗蹙眉,想來是司棋撓的,難怪今兒一整天背後這般癢。琇瑩只是憨,又不是傻,哪裡分不出貓抓人撓?估計是小姑娘吃味了。
是以李惟儉只哼哼兩聲,沒回答。
他不言語,琇瑩就癟了嘴,專心擦拭起來。待沐浴過,李惟儉換了中衣自去牀上靠坐了,琇瑩與兩個粗使丫鬟倒了水,又洗漱過,這才捏着汗巾子進得暖閣。
她遲疑着停在當中,偷偷瞥了眼李惟儉,隨即撅起嘴,自顧自脫去外裳,窸窸窣窣鑽進對面兒的塌子裡。李惟儉笑笑,丟了書卷,捲了被子躺將下來。
過得須臾,李惟儉方纔迷糊,就聽隱隱抽泣聲自塌子裡傳來。
他就道:“怎麼還哭了?”
琇瑩委屈道:“公子是厭嫌我了?我生得連紅玉都比不過,還是個鄉下野丫頭,就會耍槍弄棒的……”
“哈,怎麼就厭嫌了?”
琇瑩轉過身形,梨花帶雨道:“我一早兒都瞧見了,公子每日家都抱着晴雯、紅玉,偏生要我自己一個人睡。”
“哈哈哈——”李惟儉樂不可支,連連招手道:“伱自個兒去的塌子,誰不讓你上牀了?過來吧,瞧這委屈的。”
琇瑩心思得逞,頓時破涕爲笑,卻一個不小心吹出鼻涕泡來,頓時臊得緊忙擦拭了,這才垂着頭小心翼翼湊過來。
琇瑩身形適中,身上卻極爲結實,到底是打小兒練過武的。李惟儉一拉之下沒拽動,待再一拉扯,琇瑩結結實實砸在他胸口,頓時好一陣氣悶。
小姑娘腰肢上不見半點贅餘,李惟儉摩挲兩下,將其攬進懷中,輕輕拍了拍背脊:“睡吧,明兒還一堆事兒呢。”
“公子又要去衙門?”
“那倒不是,是老爺我打算置辦個宅院。”
“啊?”
手中有銀子,秋闈在即,秋闈過後不好再滯留榮國府,總要先行置辦了宅院再做旁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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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清早,小姑娘探春又來了。只是探春神色懨懨,提不起精神來。李惟儉心中暗笑,想着探春既熟悉了導引,如今也該教一教劍法了。
李惟儉習得的那套劍法名三清劍,乃是茅山上清派配合符咒秘術所行之劍法,招式花裡胡哨,實用性嘛——單看李惟儉打不過琇瑩就知道了。
可花裡胡哨自有花裡胡哨的好處,李惟儉一套三清劍施展下來,看得探春雙目泛出異彩,連連拍着巴掌,只道‘玄妙’。這纔是探春心目中的越女劍法、全真劍法。
李惟儉笑着教了探春兩招,便讓小姑娘自去習練。待用過早飯,李惟儉會同吳海平駕車出了榮國府,隨即又在寧榮街上接了丁家兄弟。
馬車略略停了一會子,李惟儉將丁家兄弟招呼上前,說道:“你們兄弟這二日掃聽一番,這內城可有往外兜售的宅邸。”
丁家兄弟對視一眼,丁如鬆道:“公子要買宅院?可巧,小的正好知曉一處。”他隨手一指,說道:“就隔着兩條街,本是錢天官的宅邸,上個月錢天官告老還鄉,這宅子就空置了下來,如今錢家人正往外發賣呢。”
李惟儉哭笑不得道:“少胡說,那錢天官的宅邸可是我一個小小秀才能隨意買的?”
丁如峰撇嘴道:“公子恁地小心?雖說官府早就定下了形制,可那只是發給朝廷大員的宅邸,私底下財主置辦個王府都沒人管。”
“那也不行,實在太惹眼,再尋一處旁的。”
丁家兄弟應下,一時間卻沒旁的主意。這二人領命散去,想來不久便有消息。
這日李惟儉又去了嚴府,與嚴奉楨在書房裡廝混半日,臨到未時嚴希堯這才坐着轎子回家。
李惟儉趕忙迎到儀門前,卻見下了轎的嚴希堯面沉如水,瞥見李惟儉這個弟子只是略略頷首,隨即一言不發往裡便走。
待進得書房裡,嚴希堯打發了下人退下,這才大馬金刀笑吟吟落座。
李惟儉心中納罕,上前爲其斟了茶水道:“老師……今兒是遇上好事兒了?”
嚴希堯就道:“與陳宏謀大吵一架,可不就是好事兒?”
李惟儉笑道:“那學生就先恭賀老師此番全身而退了。”
嚴希堯笑了幾聲,頗爲自得。 自陳宏謀宣麻拜相,又掌了吏部天官之職,朝中舊黨如錢天官者,或告老還鄉,或明升暗降,新黨自州縣大舉簡拔入朝爲官,其羽翼漸豐。
今歲只是京察與清積欠,只待來日新黨徹底掌控朝局,便要行那變法之事。
這新黨除去陳宏謀之外,另有兩巨頭,一爲工部尚書古惟嶽,一爲刑部左侍郎嚴希堯。
聖人本想以此三人爲骨幹,凝聚變法勢力。嚴希堯見勢不對,乾脆四處找茬,今兒更是與那陳宏謀大吵一架。以陳宏謀的性子,來日必排斥嚴希堯,如此嚴希堯方纔能獨善其身。
師徒二人打了會子啞謎,嚴希堯這纔將今日情形說將出來。說到底還是爲了那積欠之事。
太上在位時,憐惜京官不易,開了口子允許其自戶部借銀錢暫渡難關。誰料這個口子一開,二十年下來,戶部積欠累積竟有上千萬兩之巨!
這還只是戶部,地方上的積欠更是數不勝數。奈何此事綿延時日太久,不少的官兒都做了古,總不好追着死人要錢。
陳宏謀翻閱案卷,稟明聖人後定下規矩,以十年爲期,十年前既往不咎,十年後一分不少,限期三年歸還。
嚴希堯抓住機會與其大吵一架,不外乎替百官發聲,言說京師居、大不易。揚言陳宏謀行此苛政,來日必有不忍卒睹之事。
閒言兩句,嚴希堯便笑道:“我今日這一吵,可是替復生擋了災啊。料想陳宏謀得知復生是我學生,來日必定棄之如敝履。”
李惟儉趕忙作揖道:“多謝老師維護學生周全。”
嚴希堯搖了搖頭,說道:“我觀陳宏謀此人行事酷烈,此番變法只怕難有成效。”
李惟儉思忖了下,問道:“老師,那大司空如何做想?”
“他?”嚴希堯冷笑一聲沒言語。半晌才道:“先前兒復生去拜會過古惟嶽?”
“是,大伯李守中給了薦書。”
嚴希堯就笑道:“你那大伯啊,不說也罷。若他真有識人之明,又怎會蹉跎一生?復生莫要學他。”
李惟儉暗自思忖,莫非這古惟嶽有問題?不過老師話已經說的這般明白了,他也不好再行追問,只能將此問按捺在心。
李惟儉又說了這幾日內府事宜,這才辭別恩師,離了嚴府。剛出來,便見那丁家兄弟便來複命。
丁如峰道:“公子,小的掃聽過了,內城宅邸往外賣的不多,外城倒是不少。內城如今就三處,兩處兩進的,都是禮部、吏部郎中往外發賣;還有一處是奉恩將軍的宅邸,三進帶一處側花園兒,不過這價碼有點兒高,開價要九千兩,估摸着沒八千兩下不來。”
八千兩?李惟儉不算水務公司股子,單單是現銀就有六十萬兩,哪裡在乎這些許銀錢?
當下就道:“辦得好,明日隨我去看看那奉恩將軍宅邸。”頓了頓,忽而說道:“可有一進的宅院?”
丁家兄弟對視一眼,丁如鬆道:“有啊,不說旁的,少司寇家對面兒的衚衕裡就有一處宅院往外發賣呢。”
李惟儉這下也不急着回府了,徑直去到對面兒十條衚衕裡瞧了眼,那一進宅子頗爲素淨,房主要價一千二百兩。李惟儉當場拍板付了定錢,約定過幾日再去順天府過戶,又得了鑰匙這纔回返。
到得榮國府,丟給丁家兄弟一兩碎銀,兄弟二人當即喜滋滋而去。
李惟儉交還了馬車,瞧着今兒身上還算乾淨,乾脆直奔內宅去看望賈母。
他過大廳,方纔過穿堂,迎面兒便撞上了司棋。白日裡穿堂沒婆子看守,二人一對上,司棋頓時輕咬下脣神色慌張起來。
李惟儉見四下無人,便笑着湊上去低聲道:“怎麼自己來了?”
司棋低聲道:“我們姑娘病了,老太太過問,我來回復老太太來着。”
“要不要緊?”
司棋搖了搖頭。二姑娘迎春純純是心病,昨兒夜裡連帶今兒一整天都粒米未進,只顧着哭泣,那一雙眼睛都哭成了爛桃兒也似。
事關姑娘家清譽,李惟儉不好多說什麼,略略勸慰了幾句,轉而便道:“昨兒那一檔子事兒,到底是誰的主意?”
司棋悶着頭不言語。
李惟儉‘嘖’了一聲,蹙眉道:“連我都要瞞着?”
“不是……只是……”司棋囁嚅半晌,到底還是說道:“其實是大太太的主意。我……我想過偷偷告訴四爺的,可——”
司棋湊將過來,扯住李惟儉的手,紅了眼圈兒道:“我,我先前爲姑娘着急,想着再這般吊着,只怕沒個結果。一時糊塗,就跟大太太說了些話。大太太得了和合散,就,就讓我放進酒水裡。”
李惟儉好一陣無語。他觀量着司棋,見其偶然擡眸間眼藏不住的情意,心中便明瞭了個幾分。看這情形,哪裡是爲迎春着急?司棋分明爲的是自己啊。
此時就聽司棋又道:“昨兒大太太回來,說四爺一直揪着不放。四爺,看在昨兒的份兒上,好歹高擡貴手,不然我真會被攆出府去啊。”
李惟儉哭笑不得,擡手捏了捏司棋的臉蛋兒,嘆道:“你說說,你這是何苦呢?”
司棋頗爲大膽,用面頰蹭了蹭,隨即媚眼如絲道:“四爺,我後兒休沐……”
李惟儉心中一蕩,便道:“行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往後你想什麼直接跟我說就是了。”
“嗯。”
外間傳來說話聲,二人不好在穿堂裡再停留,李惟儉往西,司棋往東,錯身而過。
李惟儉回首見其身形掩於簾幕之後,心中暗自思忖,這司棋膽大包天、爲所欲爲,既要用又要防着,須得想個法子先收了心,如此纔好爲自己所用。至於懲罰……一朝開了葷,又得了這般蒲團,如今細細想來也不知是吃虧還是佔了便宜,卻是一筆糊塗賬了。且過後再尋思吧!
不過司棋這般莽撞無所顧忌,真真兒讓人苦惱,須得尋個法子纔是。
進得賈母院兒裡,李惟儉心中已然想好了說辭。待見過鴛鴦,李惟儉被引入廳堂之內。
如今眼看便要四月,門前的屏風撤下,隔着抱夏便能瞧見端坐軟塌上的賈母。
李惟儉笑着上前見過禮,四下瞧了眼,許是這會子時辰還早,陪在賈母身邊兒的只有探春、惜春與黛玉,偌大的廳堂裡顯得清冷了許多。
待李惟儉落座,與賈母說過一會子閒話兒,李惟儉便道:“老太太,今兒晚輩去看了宅子。老太太也知,晚輩得了一筆銀錢,就想着先置辦個宅院,回頭兒再搬出去。”
賈母面上一怔,隨即關切道:“儉哥兒怎麼這會子就要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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