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繁雜

第211章 繁雜

李惟儉、顏承章這一老一少言談甚歡,知曉李惟儉頭一回來此侯見,顏承章可略略說了叫起的規矩。

候見又名叫起,分作兩班。一班是尋常官員述職、京察頭一等的官佐,這是尋常叫起,聖人大抵聊聊家常,問問地方風物,勉勵一番便打發了;另一班便是李惟儉這等,或辦差歸來,或有事請見。

這二者分作兩處地方候見,聖人大抵串換着叫起。不過前者多是三五成羣一併入內覲見,後者多是單獨奏報。

至於要等候多久,那就要看聖人心緒了。若聖人着急,說不得趁着午時休憩時便會叫臣子入內覲見。

話音剛落,便見戴權捧着佛塵入得內中,略略一瞥,目光停在李惟儉身上,笑着略略俯身道:“李郎中隨咱家來吧,聖人等着呢。”

內中一衆三、四品紛紛瞥將過來,目中無不豔羨不已。這會子可是方纔午時啊,說不得聖人還會留下用飯。這等恩寵又豈是尋常可比?

李惟儉當即起身,朝着四下略略拱手,施施然隨着戴權而去。行了半晌,轉過一處夾道,到得幹清宮東暖閣,戴權入內稟報一聲,旋即引着李惟儉入內。

李惟儉低頭進得內中,躬身長揖:“微臣李惟儉,見過聖人!”

須臾,便聽御座上傳來政和帝的聲音:“復生來了?這會子朕有些餓了,復生陪朕一道用膳。戴權,給他搬個繡墩來。”

“微臣謝過聖人。”

再次長揖,李惟儉這才略略站直了,擡眼打量。便見御座前擺了桌案,其上鋪開碗碟,各類菜餚齊備,政和帝一身大紅龍袍端坐其上,一旁還侍立着熟悉的身形——是元春。

戴權親自動手,搬了繡墩來,笑着邀道:“李郎中,請坐吧。”

李惟儉拱手道謝,這才緩緩落座。如此殊榮,李惟儉心下只道尋常,面上裝作受寵若驚,一副手足無措之態。

政和帝瞥了一眼,笑道:“不過是尋常家宴,復生不用如此拘謹。”

“是。”

說話間政和帝竟親自爲李惟儉布了菜,李惟儉察言觀色,待政和帝動了筷子,這才小心翼翼嚐了一口。

那菜餚不知是什麼肉,吃着吧……也就那麼回事兒。

政和帝招呼道:“元春,你也坐。”

侍立的元春應聲一福,這才挨着繡墩落座。瞥見李惟儉小心咀嚼,政和帝笑道:“不好吃吧?”

“啊?微臣……”

“莫要哄朕。”

得,那就實話實說吧。

李惟儉道:“許是有些涼了,這肉有些腥味。”

政和帝樂道:“皇宮大內,都是溫火菜,哪兒有小竈現做的好吃?湊合吃吧,朕都吃了十一年了。只盼着來日變法有成,再滅了準噶爾賊子,朕也好四下走走,嚐嚐父皇讚歎不已的孔家宴。”

李惟儉小心道:“陳首輔勵精圖治,去年先整肅吏治,今年又頒新法,料想三二年必有所成。至於準噶爾,不過癬疥之患,不足爲慮。”

“方纔如何說的?莫要哄朕。”

嘖,這位皇帝真不好哄啊。

李惟儉擡頭真誠道:“聖人,微臣不曾扯謊啊。準噶爾纔多少人?我大順又多少丁口?錯非路途遙遠,準噶爾早被我大順挫骨揚灰了。”

“哈哈,好!年輕人,就該有這股子銳氣!”頓了頓,又道:“復生此番往返萬里,去了廣州與江南,回返京師可有感悟?”

“回聖人,微臣過通州偶遇一致仕巡檢,直隸人士,名李定業。其人先爲典史,僅帶四人去往廣南縣,耗時兩月半,拋費銀錢七十五兩,方纔到得任上;此番回返,攜家帶口,一路乘船,足足拋費了六百六十兩方纔到京師左近。”

政和帝感嘆道:“我大順地域廣闊,南北往來費時費力啊。”

不曾想,李惟儉卻道:“額……微臣以爲,此乃我大順交通不便之故。”

“嗯?復生有何見解?”

“交通往來,一則道路順暢,二則車船迅捷。那李定業言,西南廣闊,山川連綿,兩寨相隔不過十里,行走卻要足足半日光景。微臣以爲,此乃道路不便。若在兩寨架起橋樑,豈非就便捷了?”

頓了頓,又道:“再則,內河行船,每日至多不過三百里,實在太慢。微臣尋思着,若改善舟船動力,應會迅捷許多。”

“唔——”政和帝雖推崇實學,可實學造詣不過比忠勇王略略強一些罷了。其初衷不過是效仿王安石舊例,推新學而致變法。說白了,李惟儉這話觸碰聖人的知識盲區了。

李惟儉明知如此,依舊說道:“聖人,微臣先前造出蒸汽機,其能爲堪比二十驢力。”

“噗嗤……”政和帝禁不住莞爾,便是一旁的元春都強忍着笑意。“復生啊,你這驢力……太過難聽,要不換個好聽的?”

“啊?要不懇請聖人賜個名兒?”

政和帝連忙搖頭:“朕可不好胡亂起名,復生還是回頭自己琢磨吧。”

“哦,聖人,微臣的意思是,既然那蒸汽機能抵得上二十頭驢,倘若安在舟船上,說不得這內河舟船就不用船伕、縴夫撐船、拉縴了,不過耗費些煤炭,不說日行千里,五百里總是有的吧?”

政和帝略略思忖,頷首道:“不錯,有些意思,復生繼續說。”

“是。微臣想着,這舟船能裝蒸汽機,那套車上能不能裝?若套車上能裝,此番往西寧囤積糧草,是不是多損耗些煤炭,就省了牲口拋費的糧草?”

“有道理。”政和帝振奮起來:“復生實學造詣無怪備受推崇,若果然造出這般器具,到時我大順何懼準噶爾賊子?朕原本還想着復生這般能爲,不若調到工部歷練幾年,也好來日大用。如今看來,不若先留在內府,也好人盡其才。”

李惟儉頓時後怕不已。去工部?開什麼玩笑,這會子正變法呢,他不想跟新黨湊在一處,更不想被新黨打壓,還是留在內府自在。

“多謝聖人體諒。”

政和帝笑道:“復生放手施爲就是了,如今內帑充裕,哈哈,說來還是復生之功啊。”

“微臣不過是盡了本分罷了。”

“說的好,本分,呵,復生這般年歲都知本分,偏生兗兗諸公一把年紀,卻不知本分爲何物。”

李惟儉趕忙連連拱手謙遜了幾句。

吃了須臾,政和帝又問了江南風物,李惟儉撿知道的如實說了,政和帝這才問起了林如海。

李惟儉照實了說,引得政和帝蹙眉唏噓不已,連道‘可惜了’。

本是夾帶中的人物,預定來日要大用的,偏生沉痾難起,眼看着便要殞命。

其後待用過了午膳,政和帝這才說道:“復生此番立下大功,朕本應不吝賞賜。可忠勇王進言,說復生太過年弱,封賞太過,只怕引得旁人眼熱。”略略停頓,又道:“此番功績,朕自是不會忘記。留待來日復生年歲長了,再一併封賞。”

李惟儉連忙道謝,隨即猶疑了一番。

政和帝道:“復生可有話說?”

“回聖人,微臣……那青海——”

政和帝頓時面色一變:“胡鬧,兩軍交戰豈是兒戲?復生這一年多諸事順遂,怕是起了驕縱之心,莫非真以爲自己個兒是將才了?”

李惟儉訕訕道:“聖人,微臣這不是琢磨着混個軍功也好升升爵位嘛。”

政和帝頓時瞠目,好傢伙,你李復生還真直白啊!

略略運氣,想起李惟儉的功績,那二等男的確配不上,政和帝便拉着臉道:“忠勇王與朕說過了……嗯,過些時日尋個機會,給伱個參贊的差事,督運糧草,加上此番功績,總能升到伯。”

李惟儉頓時喜形於色,道:“多謝聖人成全。”

再是如何奇思妙想,行事穩重,總是個十五、六的少年郎,這般執拗封爵,可不就是少年心性?政和帝不禁莞爾,笑着呵斥道:“吃飽了?吃飽了就回去吧,準你歇息一旬。”

“微臣謝過聖人!”

……………………………………………………

被小黃門送出皇城,李惟儉心下發愁,看來此番青海之戰,他怕是趕不上了。督運糧草才能帶幾個兵?只怕一千兵馬頂天了。這麼點兒人馬,全然不夠破局。只盼着有了新式武器加持,大順軍能順遂一些,好歹能維持個不勝不敗。

方纔行到自己馬車前,便有一僕役小跑着湊上前,恭恭敬敬遞了名帖,卻是順天府尹顏承章邀李惟儉得空過府一敘。

李惟儉思忖着,先前顏承章便存了交好的心思,先前只道結善緣,如今思來,只怕是有事相求啊。

顏承章六十開外年歲,只怕幹不了幾年便要致仕,交好了也不怕惹得聖人多心,李惟儉便想着過兩日登門拜訪,看看顏承章所求何事。

上得馬車,丁家兄弟開道,一行車馬回返自家。方纔到得宅第前,便被曹允升等東家攔住去路。

這些晉商、徽商消息最是靈通,前腳得知李惟儉被聖人召見,轉頭就來宴請。那西山島的水泥務可是惹得曹允升等豔羨不已,酒宴間不時埋怨幾嘴,說李惟儉平白便宜了江南士紳。

李惟儉情知這羣晉商、徽商埋怨是假,是個人都知道,這水泥務若想在江南辦下去,少不得江南士紳首肯,又哪裡會讓晉商、徽商佔了股子大頭?

他們抱怨,不過是催着李惟儉開拓新的投資渠道罷了。

因是李惟儉便笑道:“那水泥方子也無甚稀奇的,回頭兒我寫出來,各位東家若有興趣,自己尋地方辦廠子就是。不過北方不比江南,所需疏浚河道、修築石塘自是少之又少,但水泥一物修路、築城、架橋都極爲便捷,料想總有幾分收益。”

曹允升頓時眼前一亮:“誒呀,額們不好平白佔李爵爺便宜,額做主,這拿了方子的,多少讓幾分股子出來。”

話音落下,頓時引得一衆人等附和不已。人家李財神看不上這點兒小錢,可他們這些商賈不能沒眼力勁。如此方能常來常往的,往後李財神有了什麼好營生,纔會想着大傢伙。

李惟儉晌午方纔陪着政和帝用過午膳,因是酒席上不過略略用了些吃食,與衆人不過飲了幾杯酒。

一衆晉商、徽商也不是爲了酒宴,因是曹允升命人撤下酒宴,轉而說起了那蒸汽機廠子。

“李爵爺,如今廠子訂單排到了正月裡,額們琢磨着,是不是要擴產了?”

另一徽商笑道:“李爵爺不知,前日有江南士紳尋到曹老身前,直言要定兩百臺機器。曹老只道排期已滿,那人卻當曹老想要漲價,爲此還專門尋了內府趙大人來說項。”

曹允升苦笑着搖頭道:“額看這廠子須得趕快擴產咧,再拖下去,那訂單都讓武備院吃咧。”

武備院自去歲全力運轉打造兵甲,如今大軍開拔,兵甲齊備,自是閒暇下來。轉頭見蒸汽機賣的好,自然而然便造起了蒸汽機。

李惟儉便道:“這蒸汽機乃是新興事物,武備院又不是專門造這個的,任他吃又能吃下幾分訂單?擴產自是要擴的,此番南下圖中,我又設計了一稿蒸汽機,比照先前的只強不弱。”

有人便道:“李爵爺,這鐵料不濟,不知李爵爺能否走通內府?不然可真真兒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是啊是啊,鐵料如今可不好採買。”

李惟儉頷首道:“無妨,待我得空走一趟遵化,保準此事迎刃而解。” 他做冶金設備的,自是知曉一些冶鐵技術。旁的不敢說,好歹能將大順如今那矮胖的高爐改一改。

宴飲罷,李惟儉來了興致,乾脆去到外城的廠子裡觀量了一圈兒。早前造的機械都留了接駁傳動帶的接口,如今一個個由蒸汽機帶動,效率自是遠超人力。一衆東家都是精於算計的,雖說拋費了些買煤的銀錢,可省下的人力成本遠超那點煤炭。

……………………………………………………

轉過天來,李惟儉清早略略操練了一番,本想好生歇息一番,略略在側花園與傅秋芳遊逛一番,便心中長了草。

這人啊,忙碌慣了,忽而閒暇下來反倒有些不適應。因是他乾脆進得書房裡寫寫畫畫,待臨近午時,碧桐進來稟報,說外間來了客人,姨娘傅秋芳已然迎了出去。

來了客人?沒叫李惟儉,單隻傅秋芳迎了出去,料想來的必是王熙鳳了。

李惟儉擱下鉛筆,起身方纔行到庭院,便聽得歡聲笑語遙遙傳來,隨即便見一行鶯鶯燕燕進了正院裡,那當中笑意盈盈、神采飛揚的,可不就是王熙鳳?

“二嫂子來了?怎地不提前打發人知會一聲,我也好迎一迎。”

王熙鳳就笑道:“儉兄弟這般說就見外了,你這宅第我不知來過多少回,要我說,秋芳都多餘出來,大熱天兒的,打發個管事兒的迎一迎就是了。”

傅秋芳連忙笑道:“二奶奶這話——”

“誒?怎地又成了二奶奶?”

傅秋芳這才改口道:“二嫂子這般貴客,哪兒能隨意打發人來迎?也就是老爺還不曾娶親,不然總要當家太太來迎纔是。”

“咯咯咯,妹妹如今掌着家,儉兄弟又是知冷知熱的,要我說,便是給個當家太太也不換呢。”

閒話一番,李惟儉當先引着王熙鳳入得正房。知曉此番王熙鳳是爲那暖棚營生而來,因是李惟儉倒沒避諱。

待丫鬟上了茶點,王熙鳳徑直說道:“儉兄弟也知我此番是爲了什麼,如今那方子若落在大老爺手中,回頭兒一準兒傳得四下都是……儉兄弟也知,我與你璉二哥不富裕,這麼些銀錢都是典賣了嫁妝才湊出來的。儉兄弟不在意這麼點兒小錢,可我與你璉二哥在意啊,好歹總要讓我回本啊。”

李惟儉笑吟吟道:“二嫂子莫急。”

王熙鳳便道:“那日聽儉兄弟說另有法子,不知是個什麼法子?”

李惟儉沉吟道:“二嫂子自知,這天下最賺錢的,便是獨門營生。”

王熙鳳連連頷首:“正是這個道理。儉兄弟那暖棚留着自家吃用,我與你璉二哥想着京師裡再沒旁的,這纔想着辦這暖棚。如今倒好,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辦得到處都是。”

李惟儉笑道:“除去這獨門營生,餘下的營生,多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

王熙鳳本就聰慧,隱隱有所覺,又不敢肯定。因是狐疑着問道:“儉兄弟的意思是?”

“這暖棚建的多,建的大,再用鍋爐集中供暖,拋費的煤炭自然就省了。如此,咱們的成本不就降了?旁人賣一兩銀子方能回本,咱們八百錢就有賺,呵,那暖棚造價不低,又有幾家能頂着虧本一直經營的?”

王熙鳳眼前一亮,隨即蹙眉苦着臉道:“儉兄弟的意思我自是知曉,只是……”

只是什麼?不過是銀錢不湊手罷了。王熙鳳此番可謂砸鍋賣鐵了,哪裡還抽得出銀錢繼續往暖棚裡砸?

這些話王熙鳳不好言說,因是鳳眸一轉,求助也似瞥向一旁的傅秋芳。不料,不待傅秋芳開口,李惟儉便笑道:“二嫂子的難處我自是知曉,不提旁的,單是衝着秋芳與二嫂子這般情意,我又怎會讓二嫂子爲難?”

“誒唷唷,那儉兄弟是怎麼個章程?”

李惟儉思量着說道:“我看不若趁着月份還早,再砸下十萬兩,要麼不做,要做就做最大的暖棚。這十萬兩我先出了,依舊算咱們合股,來日賺了銀錢二嫂子看着填補上就好。”

話音落下,王熙鳳卻蹙眉一時間不曾言語。十萬兩啊,半數就是五萬兩!王熙鳳的嫁妝攏共才三萬兩銀子!再榮國府掌家,每月過手的銀錢不過那幾千兩月例銀子,王熙鳳何曾見識過這般多的銀錢?

這五萬兩銀子砸下來,王熙鳳頓時心下亂顫,生怕這暖棚的營生砸了,還不上銀錢。轉念一想,儉兄弟可是財神啊!儉兄弟既看好這暖棚營生,又哪裡會虧本兒?

她本就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因是把心一橫,舒出一口氣來,展顏笑道:“儉兄弟這心意,我與你璉二哥愧領了!儉兄弟放心,若是虧了,我便是典賣了嫁妝也要將銀錢還上。”

李惟儉笑着擺手,傅秋芳就笑道:“二嫂子這話就過了。且不說那人蔘果,單是冬日裡那綠葉子菜瞧着就可人,京師勳貴雲集,只要價錢合適,這果蔬不愁銷路。至不濟,老爺疏通一番,說不得還能賣進內府呢。”

王熙鳳頓時笑道:“喲,瞧我,險些忘了儉兄弟可是內府郎中,這說上一嘴,誰敢不給儉兄弟顏面?這般說來,豈不是穩賺不賠?”

李惟儉便道:“賺多少不敢誇口,不賠卻是真的。”

有了這話,王熙鳳頓時有了底氣。其後廳堂裡便聽得王熙鳳妙語連珠,引得幾人歡聲笑語不斷。

王熙鳳到底是女眷,李惟儉不好久陪,眼見到了午間,便吩咐茜雪張羅午飯。王熙鳳卻在此時起身告辭。

傅秋芳挽留幾句,那王熙鳳便道:“按說儉兄弟設宴,我總不好推拒,奈何這回可是偷空纔出來的。錯非大老爺……總之咱們常來常往的,不差這一回。待回頭來了榮國府,我定然設宴好生招待妹妹。”

見她這般說,李惟儉與傅秋芳只得將其禮送出府。

待王熙鳳的車架遠去,李惟儉與傅秋芳並行回返內宅,路上傅秋芳便忍不住道:“老爺,這可是十萬兩呢。”

傅秋芳心思伶俐,總覺身邊良人不會平白拿出十萬兩來,好似內中有什麼謀劃,卻偏生想不出。

卻見李惟儉渾不在意笑道:“不過區區十萬兩,信不信老爺我嚷一聲,立時就有人將十萬兩奉上?”

傅秋芳嗔道:“信,老爺可是財神呢。”

“呵,”李惟儉邊走邊道:“那暖棚的確是好營生,京師百萬生民,官吏、勳貴無算,冬日裡又有幾人吃到過綠葉子菜?但凡價碼合適,這反季果蔬就不愁銷路。莫看如今砸下去十萬兩,說不得過上些年頭,便是百萬兩也能賺回來。”

頓了頓,不待傅秋芳言語,他又道:“那日就與你透底了,我這一房獨餘下我一個,總要開枝散葉。秋芳雖只是妾室,給不了爵位,好歹家業上能分潤一些。總不能讓我李惟儉的孩兒吃苦受窮。”

傅秋芳頓時心下熨帖,道:“老爺原是這般打算。”

一時間她卻忘了問,既然是賺錢的營生,爲何非要分潤給王熙鳳那般多的股子?

此時就聽李惟儉說道:“如何?你若看好這營生,便一併照看着,來日這營生就給你了。”

傅秋芳早前不過是小家碧玉,自入了李家家門,這眼界生生被擡高了。每日家聽聞的都是千萬兩銀子的大買賣,而今又如何瞧得上砸進去十幾萬兩的暖棚?因是便道:“妾身還要照看廠子,實在不得空,不若老爺讓旁的照看吧。”

李惟儉便笑着道:“成,不過你可別後悔啊。”

傅秋芳見已進了內宅,四下只念夏跟隨,便恣意了一回,湊過來攬住李惟儉的臂膀,捱了半邊兒身子道:“妾身有何後悔的?往後老爺給什麼,妾身拿什麼就是了。”

李惟儉不由得心旌動搖,這般聰慧乖巧的女子,哪個男子不愛煞了?

其後兩日李惟儉好生歇息了一番,每日不過在書房裡寫寫畫畫,餘下光景或與傅秋芳作伴,或帶着紅玉遊逛,內中愜意旖旎自是不提。

待到得第三日,李惟儉再也按捺不住。早間看報紙,瞧見恩師嚴希堯的罪責定下,降爲郎中,沒收贓銀,罰銀八千兩。

本要去廠子的李惟儉趕忙要去嚴家過問一番,不料還沒出門就來了旨意。此番傳旨的還是那小黃門夏太監。

李惟儉趕忙擺香案迎聖旨,好在此前家中經歷過一遭,這回倒是忙而不亂。那夏太監抑揚頓挫唸了聖旨,李惟儉立蔗糖務有功,爵升一級爲一等男,追封其父爲正二品資善大夫,其母爲正二品夫人。

另有金錢一千枚、上用錦緞二十匹、上用絹紗二十匹、陝西進貢蜜瓜二十枚、廣州進貢新鮮荔枝二十斤、文水葡萄二十斤、薰豬十口,晾羊二十隻,內造馬車一輛、駿馬四匹。

李惟儉心下哭笑不得,那蔗糖務就給了一級爵位?來日鋪展開來,只怕蔗糖務比京師水務還賺錢啊。

追封也就罷了,餘下的……就差賜宅邸就湊夠衣食住行了。

不論如何,聖人賞賜總是好事。李惟儉規規矩矩接了旨意,先行讓吳海平招待傳旨的夏太監,自己趕忙去到家廟裡將聖旨供奉了,燒了三炷香方纔迴轉。

沒法子,李家就他自己,餘下的不是妾室就是丫鬟,沒資格進家廟。李惟儉兩世爲人,對此倒不甚在意,可卻不好壞了規矩。否則傳揚出去,實在有損名聲。

轉頭又打點了夏太監二百兩銀子,夏太監笑眯眯恭賀了一番,這才腳步輕快地離去。

父母追封,爵升一級,還賜下恁般多的財貨,這可是天大的喜事!闔府上下喜氣洋洋,便是一向心緒平穩的傅秋芳也略略激動,當即放了一個月的賞錢。

轉頭又要張羅着宴請親朋……李惟儉好說歹說方纔勸下。宴請賓朋宜遲不宜早,他實在年歲太小,這般張揚容易惹人嫉恨。

這日捱到下晌,待家務事處置過了,李惟儉這才趕赴嚴府,不想卻撲了個空。尋了嚴奉楨問過才知,老師嚴希堯這會子進宮陛見去了!

先前早就與老師嚴希堯說過,李惟儉暗自思忖,只怕這欽差的差事是敲定了,而今入宮覲見,定是政和帝面授機宜,指示此番南下揚州要將案子辦到什麼程度。

李惟儉方纔要走,嚴奉楨便撓頭道:“復生啊,下月初六,記得來做儐相。”

“哈?景文兄,是不是太急切了?”

嚴奉楨便道:“三媒六聘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差親迎了。父親南下在即,總要趕在父親走前完婚。”

李惟儉拱手笑道:“如此,恭喜景文兄了。這賀禮,回頭兒我須得用些心思了。”

嚴奉楨頓時來了興致:“復生莫非又想出了什麼機械不成?”

李惟儉眨眨眼,旋即壞笑道:“景文兄莫問了,到時一看便知。”

嚴奉楨熟知李惟儉性情,頓時心生不妙之感,連忙道:“復生,你可別送些稀奇古怪的。若讓我在愛娘面前丟了顏面,回頭兒定有你的好兒!”

“好好好,景文兄竟這般想我,友盡了,告辭!”

嚴奉楨哪裡會當真,只是追出門外囑咐連連,就差哀求了。

這日李惟儉先去了一趟造辦處,挑挑揀揀好半晌才選了可心的賀禮,轉頭又去了一趟廠子,將幾名大匠召集起來,鋪展了圖紙詳細訴說新式蒸汽機的構造。

實則這蒸汽機並無創新之處,不過是鍋爐、氣缸更大了一些罷了,比照先前,這蒸汽機在七個標壓下起碼超過九十馬力。倘若再擴大一些,功率翻番不是問題。

猶記得第一輛火車不過一百七十馬力,李惟儉心下思忖着,待再次迭代,造出二百馬力上下的蒸汽機,起碼能造個0-4-0的窄軌小火車了吧?

這日迴轉家中,方纔換過一身衣裳,茜雪便來稟報:“老爺,榮國府的大老爺打發人來相請,請老爺得空去一趟。”

賈赦相邀?不問自知,此番一準兒是奔着那暖棚的方子。既下定了心思以本傷人,李惟儉又哪裡會在意暖棚的方子?

當下打發茜雪去回話,只道明日準到。隨即回返書房裡,提筆落墨,須臾光景便將暖棚的大略要點寫了出來。

寫罷了,李惟儉略略思忖,想着豈能讓賈赦平白佔了便宜?略略思忖,便叫過紅玉,問道:“那兩個菜農可有不老實的?”

紅玉便道:“年歲大的那個還好,年歲小的私下裡沒少說嘴。錯非僱契還在,怕吃了官司,只怕這會子早就跑了。”

李惟儉樂道:“那就隨了他的意,尋個錯漏,將他打發了。”

“啊?”紅玉心下納罕,琢磨着若是打發出去,那暖棚的方子豈不就流傳出去了?轉念一想,這般淺顯的道理四爺又如何不知?料想內中必有深意,隨即頷首應下:“好,剛好此人一早兒就喝得醉醺醺的,我這就去將他打發了!”

第253章 樑恭人進京第345章 處罰第181章 安撫第185章 惡鄰第415章 浪跡天涯第34章 呆霸王負荊請罪 李惟儉以退爲進第77章 哭笑不得 以退爲進第208章 背鍋第59章 探春迷射鵰 復生獻二策第309章 萬般委屈第138章 天貺節之約第280章 有福之人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166章 攀蟾折桂第1章 薛寶釵入府 李惟儉送信第217章 饅頭庵第288章 賴家遭難第164章 作死第250章 姨娘這是爲何?第113章 攀附第290章 阿貓阿狗第19章 嚴奉楨爲友張目 薛姨媽連夜求援第153章 膠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246章 敕造竟陵伯府第44章 儉四哥要發財了?第206章 辭揚州遇水匪第69章 京師水道無好人 李惟儉釜底抽薪第174章 溫鍋第273章 投名狀第185章 惡鄰第400章 春來百物不入眼第348章 金桂構陷第236章 癡心妄想第113章 攀附第276章 姐姐猜呢?第217章 饅頭庵第414章 寶玉出走第298章 你不仁 我不義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116章 海子第243章第217章 饅頭庵第150章 別居第272章 各有心思第255章 豆蔻年華出芙蓉第317章 賜婚第131章 教導第32章 薛姨媽當面詰問 兩俏婢暗送心意第78章 賈母出手 鹽司來信第22章 李惟儉送珠花 薛姨媽急登門第327章 回門第124章 抽打第332章第74章 作繭自縛第9章 李惟儉尋痛點 薛姨媽下請柬第394章 臨終念子孫第285章 鳳姐問策第178章 買命第15章 鳳姐兒放錢由始 李惟儉聞病送藥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166章 攀蟾折桂第214章 殞第326章 薨第338章 避而不見第140章 移園第33章 嚴希堯書房演雙簧 秦司棋半路攔李四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384章 良媒第29章 賈珍:請家法!第26章 就此揭過?第40章 千鑿萬錘始得甜水 一封條陳引動風雲第152章 紙鳶第329章 火上澆油第145章 一出好戲第404章 不知所蹤第58章 忠順王割肉第16章 房中小事第90章 趙姨娘設宴第119章 忘了一人第29章 賈珍:請家法!第301章 割腥啖羶第339章 三姐撒潑第247章 悲歡不通 探春宴第124章 抽打第302章 紅粉嬌娃第208章 背鍋第258章 金麒麟伏白首雙星第414章 寶玉出走第225章 且將心執紅酥手第74章 作繭自縛第58章 忠順王割肉第174章 溫鍋第72章 加官進爵清吏制 機關算計枉思量第253章 樑恭人進京第304章 管家第58章 忠順王割肉第8章 碧月道明原委 可卿貴不可言第50章 醉金剛流配三千里 秦司棋絡子傳私情第288章 賴家遭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