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夜話

第170章 夜話

到得西廂裡,晴雯剪了燭芯,轉頭便問道:“琇瑩,方纔聽你怎地好似改了口?”

“哈?”琇瑩眨眨眼便道:“四爺中了舉,又封了爵,再不好叫公子,自然要改口。”

晴雯便笑道:“你倒是乖順。”

琇瑩嘟囔着道:“這不是理所應當嗎?在鄉下時,馬秀才中了舉,全村兒都改口叫馬老爺,他爹就成了馬太爺。”

晴雯撇了撇嘴,於她心中,李惟儉又不曾變化,不過是多了兩層身份而已。

正房裡,伺候了李惟儉洗腳,紅玉便面色紅潤地鑽進被窩裡。常言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

早先她在寶玉房外作三等丫鬟,自知親近不得寶玉,比顏色更是不如襲人等,便絕了作姨娘的念想。因是尋了爹媽,託付了二奶奶,這才轉到了李惟儉身邊兒。

初見時不過一介秀才,待人卻極溫和,紅玉便動了心思。幾番表現,終於入了李惟儉的眼。其後又因着司棋之故,與之有了肌膚之親。

本道儉四爺會按部就班,先考中舉人,能不能考中進士老爺卻不好說了。不過紅玉本心極爲知足,便想着,給舉人老爺做妾,也好過到了年歲去配小子呢。

先前李惟儉折騰水務,只說賺了些銀錢,紅玉以爲頂多不過幾萬兩。誰料後來從爹孃處才知曉,敢情儉四爺一遭就賺下了百萬家財!

紅玉極爲欣喜,想着來日一準兒不用吃苦了。誰也不曾料到,儉四爺忙忙碌碌大半年下來,此番竟一飛沖天!

中了舉也就罷了,還因功封了二等男的爵位!爵位啊!榮國府上下誰不知,爲了那爵位傳承,大房、二房鬥得不可開交?

結果儉四爺輕飄飄便得了個比榮國府大老爺還要大的爵位!

最要緊的是,儉四爺方纔十四、五的年紀,焉知來日不會因功升爵?聽說封了國公,平妻便能得誥命;若四爺再加把勁,過上十幾二十年封了異姓王,說不得自己也能混個側妃出身!

紅玉是榮國府家生子,奴了幾輩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這般飛黃騰達。

湊到李惟儉身邊兒,紅玉心下是既熱切,又擔憂。四爺這般能爲,這天下間顏色好的女子多的是,聽晴雯說,前一回在寧國府就撞見了兩個不要臉子的。若不盡快定下名分,來日哪兒還有自己一席之地?

因是她略略平躺,須臾便翻轉身形,目光灼灼地看着身邊兒的李惟儉。好似被那目光灼傷了一般,李惟儉似有所覺,睜眼看將過來,笑問:“怎地不睡?”

紅玉紅着臉兒埋首其肩頭,低聲道:“四爺,下月我就十五了呢。”

李惟儉心思一轉便明瞭了紅玉的意思,頓時哭笑不得。探手攬住,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其背脊,道:“早先就應允過你,來日少不得伱個姨娘的位置,怎麼?怕老爺我說話不算?”

紅玉搖了搖頭,道:“就是……我也想了呢。”

聽得這般情話,李惟儉頓時心猿意馬,好半晌才穩住心緒,附耳低聲道:“那就等你生兒過後的。”

“嗯。”紅玉應下,又湊過來親了兩下李惟儉的脖頸,這才摟着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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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香院。

今兒是李惟儉的好日子,薛姨媽知曉薛蟠與李惟儉有過節,思來想去便沒讓薛蟠去湊熱鬧。

如今想來倒是有些後悔,早知儉哥兒這般能爲,就該讓文龍伏低做小一番。不管心裡頭能不能揭過,這面子上總要先揭過了再說。

薛姨媽與寶釵回到梨香院,薛蟠便納罕道:“姓李的封爵了?”

“可說呢,誰能想到的事兒?”薛姨媽蹙眉說道。

寶釵嫺靜地瞥了薛蟠一眼,說道:“哥哥往後還是禮敬一些爲妙。儉四哥如今爵位在身,哥哥卻不過是白身。”

太宗李過定下規矩,平民百姓遇見勳貴,莫說是衝撞,便是不禮敬,也能治個不敬之罪。

更不用說李惟儉還如此年輕,只怕往各處衙門送上名帖,其衙門主官都要思量一二。

呆霸王薛蟠眨眨眼,訕訕道:“算起來都是親裡親戚的,儉兄弟不會如此計較吧?”

眼見寶釵只是看着他沒言語,自知與李惟儉有過節的薛蟠便點點頭:“罷了罷了,往後我躲着他走就是了。”

薛蟠意興闌珊,說過兩句話便告辭而去。薛姨媽與寶釵借住梨香院,薛蟠卻另居自家宅院。

待薛蟠一走,薛姨媽便與寶釵腹誹了好一陣。

“誰能料到?儉哥兒不聲不響的,忽而就來了這麼一遭。封爵啊!如今看來你姨父怕是看走了眼,這實學只怕大有所爲。”

忽而見寶釵眼波流轉,薛姨媽頓時心中咯噔一聲。當日乖女兒提起李惟儉就面色不對,她這當媽的哪裡不知寶釵的心思?因是提點了幾句,寶釵這才熄了心思。如今,莫不是因着李惟儉封爵,這心思又起?

薛姨媽思量一番,忽而轉口道:“不過,就算封爵也是沒封號的雜品二等男。大老爺說的對,非軍功不得封伯,儉哥兒再如何能爲,來日也不過是個雜品伯,與榮國府這般的積年權貴可比不得。

我的兒,今兒你明知寶玉不愛聽,偏要提起讀書的事兒,這可不妥。再有,寶玉撒了性子,你過後怎地不追出去?”

寶姐姐搖搖頭,忽而看向薛姨媽道:“媽媽,非止姨父看走了眼,只怕媽媽也看走了眼。媽媽捫心自問,儉四哥果然是那等機緣巧合的倖進之徒?”

“這——”薛姨媽自是不能睜着眼兒說瞎話。

寶釵就道:“我果然不曾看錯,這般頂天立地的男兒,自會闖出一片天地來。”

薛姨媽緊張道:“我的兒,你莫非——”

寶釵目光灼灼道:“寧爲雞頭、不爲鳳尾。”

薛姨媽便嘆息道:“到底是咱們家拖累了你,我的兒——”

寶姐姐只嫺靜笑着搖搖頭:“陰差陽錯,誰又能料到會如此?不過如今情形,總要去爭一爭的,不爭,心中總是不甘。”

薛姨媽又是嘆息一聲,湊過來緊緊摟住寶釵,只覺女兒好生命苦,薛家也命運多舛。

過得半晌,薛姨媽又道:“只是寶玉那頭兒——”

寶姐姐搖搖頭,沒言語。薛姨媽便知曉了,乖女兒這是要兩頭下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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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院兒。

趙姨娘前些時日哄着賈政買了一副頭面兒,她不敢在王夫人面前顯眼,便在周姨娘面前好一通顯擺。 誰知樂極生悲,前兒偏生王夫人來尋周姨娘,正好被其瞧了個正着。到得晚間,王夫人便尋了趙姨娘個錯兒,罰着其立了一個時辰的規矩。

這會子早晚寒涼,趙姨娘在院子裡跪了一個時辰,涼風一吹便着了涼。也是因此,今兒方纔躲在自己院兒裡不曾露面。

外間那般熱鬧,趙姨娘便打發了小吉祥兒掃聽。起初還只是李惟儉中舉,聽聞老太太張羅着要擺兩日酒宴,趙姨娘就酸了一陣。

轉頭便尋思着,回頭兒逮住賈環,總要教訓一番,讓其好生上進。如此,來日自己也有這般風光的一天。

可轉頭兒就不對了,小鵲又探聽的,那儉哥兒竟封了爵!還是個比大老爺還大的二等男!趙姨娘頓時就熄了與之比較的心思。

轉念又想起了探春來。她前些時日與旁敲側擊的問了好些話,探春好似果然不曾開竅,言語裡雖滿是對儉哥兒的推崇,卻未曾想過別的。

趙姨娘心下惋惜,只道這般好的姻緣就此錯過了。結果轉眼人家儉哥兒就封了二等男。那可是二等男啊!

這會子賈政正在小口喝着醒酒湯,趙姨娘咳嗽兩聲,湊過來道:“老爺,奴今兒身子不爽利……”

賈政瞥了其一眼,道:“就是過來瞧瞧,身子可好些了?”

“下晌喝了藥湯發了汗,這會子倒是不燒了,就只是咳嗽。”

“嗯,回頭兒再尋太醫瞧瞧。我過會子去書房睡。”

趙姨娘湊過來低聲道:“老爺,儉哥兒可是封爵了。老爺你說探春能不能——”

“胡鬧!探春纔多大年歲?”賈政呵斥道:“再說探春再好,也是庶出。如今只怕與復生不配了。”

“這……”趙姨娘氣惱道:“探春不配,那迎春就配了?”

賈政搖頭道:“自然也不配。原先我還想着爲這尋復生說幾句。如今他封了爵,卻是不用我多說了。想來親家得知,定不會准許復生娶個庶出的女兒。”

趙姨娘頓時心下熨帖,笑道:“這些時日邢夫人到處展揚,好似迎春明兒就能嫁了一般。呵,這回我看她還如何顯擺!”

於趙姨娘而言,自己得不到不怕,別人也沒有就行了。

趙姨娘暗自幸災樂禍,這且按下不提,如今東跨院裡可謂愁雲慘淡。

大老爺今兒多飲了幾杯,卻不耐煩醒酒湯,只喝着釅茶。

邢夫人在一旁樂滋滋道:“這下可好,儉哥兒封了爵,這來日做了咱們女婿,說出去都有臉面。”

大老爺賈赦輕哼一聲,道:“是不是咱們女婿,如今卻不好說了。”

邢夫人訝然,追問道:“老爺這話怎麼講?”

賈赦就道:“倘若儉哥兒只是中舉,好歹還算門當戶對,迎春嫁過去,還算是下嫁。如今他封了爵,還是個二等男,這卻不好說了。你看哪家勳貴娶妻娶個庶出的?”

邢夫人這才恍然,旋即憂心忡忡道:“這……這煮熟的鴨子,豈不是就要飛了?”

賈赦愁眉不展搖搖頭,說道:“料想這幾日珠哥兒媳婦定會將此事書信一封告知李守中,就是不知李守中先收到此信,還是先發出回信了。若是前者,萬事皆休;若是後者嘛,只怕還有轉圜。”

“那儉哥兒……會不會反悔?”

賈赦眯眼道:“我豈會容他反悔?不過是嫌棄迎春是庶出的,此事簡單。”

邢夫人頓時湊過來,拉着賈赦的臂膀道:“老爺有何辦法?”

賈赦陰着半邊兒臉笑道:“此事不可說,說破了就不靈了。”

見邢夫人面上期期艾艾,賈赦便道:“罷了,且與你透露一嘴。回頭我去玄真觀求了敬大哥,將迎春過繼到其名下,如此就不算庶女了,豈不與儉哥兒正好門當戶對?”

邢夫人愕然,旋即極其震驚地看向賈赦。

賈赦笑了須臾,忽而被瞧的不自在,冷哼一聲:“你瞧我作甚?”

邢夫人慌忙避過頭去,旋即拾掇心緒,強自笑道:“還是老爺有法子啊。”

賈赦忽而心緒大壞,起身叫罵道:“如今這府裡的下人愈發沒規矩了,四處傳主子的陰司。哪日讓我逮到,定要給這些孽障一個好兒!”

冷哼一聲,賈赦拂袖而去,只餘下邢夫人戰戰兢兢坐在牀榻上出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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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天來,李惟儉因着飲了酒,臨近辰時這才穿戴齊整,去到賈母院兒請安。略略說過幾句話,便說今日要去造訪恩師嚴希堯。

賈母自是沒旁的話,只囑咐李惟儉早些回來。李惟儉應承下來,旋即乘車而去。

中舉也就罷了,這封爵必須得找老師說一聲兒纔是。奈何不湊巧,李惟儉到得嚴府,只嚴奉楨接待了他,略略打趣幾句,便說嚴希堯今日只怕不得空——實學秋闈一放榜,那些寒門士子便四下串聯,今日一早便圍了順天府衙門,要求順天府給個說法。

李惟儉就笑道:“無怪景文兄躲在家中,原是在避難啊。”

嚴奉楨推了推眼鏡道:“我真才實學,又不怕考校,何來避難之說?”頓了頓,忽而醒悟,虛指點着李惟儉道:“復生狡詐啊!難怪你那策論寫得稀鬆平常,原來是怕被架在火上烤啊!”

李惟儉笑吟吟道:“景文兄不可胡說,我只是學識不足,這策論才無甚出彩之處。可比不得景文兄這個解元啊。”

嚴奉楨恨得牙癢癢,四下找尋,提了掃帚就打。李惟儉哈哈大笑,扭身小跑幾步將其丟在身後。出得嚴府,上了馬車,連忙明吳海平驅車直奔自家。

吳鍾昨兒來回奔波,傅秋芳已然知曉自己封爵的事兒,也不知昨夜可曾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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