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修河算是這段時間的頭等大事,但畢竟涉及數千里長的黃河以及數千萬人的生命安全,實在是馬虎不得,所以短時間內,這場大工程是幹不起來的。
主要是物資的採買、調度都需要時間,而且在今年,萬承訓還要再仔細的勘察一次黃河入渤海的故道。
所以,今年肯定是是幹不起來了。
日漸黃昏,賈琿也要下差了。
今日實在是沒什麼事情要做,就只是蓋印章批條子而已,不到兩刻鐘,賈琿便與夏同幹完了。
本來這樣就已經可以早退了,但賈琿今日倒了血黴,沒想到把夏同的兇性給激起來了.
“不行,你不能走,剛纔是老夫大意了,沒看清才讓你個臭棋簍子僥倖勝了一場,走,跟老夫回家,老夫定要殺殺你的銳氣!”下棋輸瘋了的夏同死死的抓着賈琿的袖子,怎麼說都不讓賈琿走,連拖帶拽就要把他往自己的馬車裡拉。
“撒開!老匹夫還說老子是臭棋簍子呢,就伱這個糟心棋品,老子家狗看了都搖頭!”賈琿一臉抗拒的抵擋着夏同的拉扯。
以前也沒看出來啊,這老東西怎麼這麼大的勝負欲?
沒辦法,要不是怕傷着這老東西,早一拳打上去了!
“不行,你今天必須要跟老夫回家!若是不下贏你,老夫怕是茶不思飯不食,若是因爲吃不上東西身子出了毛病,那老夫可就要賴你身上了!”夏同一臉無賴相,鐵了心要把賈琿拉走。
“你餓不餓死關老子屁事?你就算是餓死了,哪又和我有半個銅板的關係?”賈琿一臉輩分的看着脖子上都爆青筋的夏同,想打他的同時卻又擔心夏同一個腦溢血過去了。
其實要是別的時候跟這老東西去茶樓之類的地方下幾局棋倒是沒什麼,他們經常這樣幹,光明正大的在大廳下棋也不犯什麼忌諱。
只是今日不行,今天薛家到神都了。
最終還是拳怕少壯,賈琿還是一掀袖子便將夏同的手拍開。
“哎呀老匹夫,老子今日是真有事情!你若是真想下棋,明個老子陪你從早上下到宵禁,保證下吐你個老匹夫!敢不敢來?”賈琿最終還是拗不過這老東西,他已經完全不要臉了。
“一言爲定!”夏同紅着眼睛與賈琿擊掌三下定下約定後,眼見目的達成,瞬間恢復了平靜,眼睛也不紅了,頭也不回上了自家馬車就離開了紫薇城
“嘶”賈琿有些疑惑的撓了撓頭,自己是不是被這老東西算計了?
。。。。。。
今日上午賈琿剛去上朝不久,家裡就接到碼頭那邊的消息,說是薛家已經快要到了。
卯時剛過,早早受過賈琿囑託的賈璉就浩浩蕩蕩百餘人拾着兩臺小轎,趕着十多輛馬車,從西側小門出了府,直奔城外的碼頭。
賈璉不停的打着哈欠。
新婚燕爾,上個月他剛與朝思暮想了好幾年的王熙鳳成親了。小夫妻成婚不久正是食髓知味時,昨天夜裡可是折騰到很晚,還沒睡兩個時辰就被容光煥發還異常欣喜的王熙風從牀上拽了起來,讓他去接碼頭接人。
揉了揉雙眼皮不停打架的眼睛,賈璉對牽馬的長隨來旺抱怨道:“早知道這樣我幹嘛要應承大哥啊?左右一個妾室,就算是良妾,隨便打發兩個人去帶一下路不就行了?非要讓我去!又不是我家的親哎不對,還真是我家的親.”
除了從自家大哥這裡論的關係,鳳姐兒這裡可還有一層關係呢。
鳳姐兒是薛王氏的親侄女,那自己也要叫薛王氏一聲.姑媽?
來旺只是憨笑了幾下,完全沒有接賈璉的話茬。
晃晃悠悠便來到了建春門,此時大街上已經很是繁華了,而且也過了進出城門的高峰,當值的城門校尉見這麼多人要出城,連忙先找找有沒有表明身份的旗子之類的東西,果不其然,一面振翅朱雀大旗正在空中飛舞!
城門校尉一眼便認出來這是太尉家的人,二話不說招呼着手下士卒便打開城門,甚至都沒敢上前問一句話
洛水碼頭,人來人往,無數的力夫或擡或扛,或背或挑,把貨船上的貨物不停的往岸上運,下了船的船伕們成羣結隊的往賣早食的地方涌去,一海碗熱氣騰騰的胡辣湯,加些糖或鹹菜,再配上幾個油果兒,足矣抵禦清晨的寒冷,並慰藉他們一夜的辛勞。
隨着胡椒的大量種植以及大齊發達的海貿,胡椒一類的香料已經不再是當年貴族們的專寵,而是已經飛入尋常百姓家,成爲日常所用之物了。
這裡的人們也早就習慣於時不時有一羣貴人帶着大批人馬前來迎接誰誰誰了,爲了避免麻煩,但凡碼頭上出現打着勳貴旗幟的大批人馬,力夫們便會熟練的躲開。
薛家的船隊已經到達,由於賈家人一直都沒有來,於是呼薛蟠就決定先幾船貨,而自家的坐船則是另選一個船塢停靠。
起初碼頭的管事還不樂意,但當管事知道這是太尉妾室家的船隊後,便成了個瞎子,任憑碼頭再忙碌,也沒有再看停着薛家座船的船塢一眼。
賈璉一到碼頭處便發現薛家所在了,於是乎招呼着來旺讓他打起榮國公府的旗幟來。
果不其然,站在船上不停往遠處張望的薛蟠立馬就發現了他們。
“快快快,媽,榮國府的人到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薛蟠的話立馬讓全都站在一層甲板上的薛家衆人激動了起來,有機靈的小丫鬟連忙跑進船艙裡去通知太太和小姐.
就在船上的人準備下船之際,賈璉也帶着榮國府的人來到了船下。
打量着這艘精美的兩層客舟,又看了看旁邊碼頭上停靠的其他五艘不停向下卸貨的船隻,賈璉不禁暗道這薛家果然是個富有的。
不過無所謂,我大哥就是用金銀當磚都能再蓋一座國公府出來,區區五船財貨,也就那麼回事吧。
又等了一會兒,賈璉聽聞船上又傳來一些動靜,自知是薛家人出來了,於是便有條不紊的整理了一下衣冠,便放下手來等待着船上的人下來。
不多時,只見薛蟠一馬當先走下船,隨後薛王氏和薛寶釵母女倆都頭戴時下最流行的錐帽款式,緩緩走下船來。
見狀,賈璉連忙迎了上去。
“賈璉拜見薛家太太!奉兄長賈琿的令,來此迎接!”
來碼頭的路上,賈璉就一直犯嘀咕該怎麼稱呼薛王氏。首先,他是奉了兄長賈琿的令纔過來接人的,但從鳳姐兒這裡論,他又該叫姑母,至於賈家與薛家之間到底是哪一輩聯姻的他哪知道這個啊。
所以,還是叫薛家太太吧。
“免禮,璉哥兒快快請起!”見一個長相俊朗不凡又自稱賈璉的男子朝自己行禮,又見這羣人打的正是當年自己在金陵的時候曾經見到過的朱雀旗,薛王氏便想起了他的身份.
榮侯的襲爵人,榮國府的長房嫡子,京營的正四品都指揮僉事.
是的,賈璉也有正經工作了,賈琿託皇帝的關係給他塞進去的,不過也就是都指揮僉事了,最起碼十年內都不會變動。
正與薛王氏寒暄,一個生的五大三粗、面目俊朗卻有點楞的男子也從船上下來了。
賈璉也趁機結束了與薛王氏的寒暄,轉身去與薛蟠打招呼:“莫非是蟠世兄當面?”
賈璉拱手笑道。
“正是大爺,你是哪個?”薛蟠覷着賈璉。
聞言,賈璉身子一僵,有些驚奇的看了眼正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的薛蟠.
你難道忘記我大哥答應你要給你一段前程了?
大哥早就說好了,要把你弄進京營去磋磨磋磨。
若是落在我手裡.
不過好歹是性情還算溫良的賈璉,也就是在心裡想想,還是當做沒事人似的道:“榮國府長房嫡子賈璉。”
“哎呀呀,原來是璉三哥!久仰久仰啊.”薛蟠抓住賈璉的手,剛剛還一臉狂傲的臉瞬間就變得十分熱情起來
你學變臉的吧?
賈璉心中不停吐槽,而後不動聲色的掙開手,隨意客套了幾句,便去請薛王氏與薛寶釵母女倆先在臨時搭起來的帷幕內稍作休息,男人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五船財貨可不是個小數目,必須要盯着才行,直到五船財貨全都搬下來後,賈璉和薛蟠對着賬目仔細清點了兩遍,眼見快到中午,一行人才開始返回。
。。。。。。
在回洛陽的閒聊之中,有着相同愛好好色的二人在相互聊着風花雪月的過程中逐漸熟絡了起來,然而聽到賈璉無意間的一句話,卻彷彿晴天霹靂似的打在了薛蟠的肩頭
“啊?我怎麼還要去當兵?璉三哥,你莫不是在誆我吧?”薛蟠一臉爲難的看着身旁的賈璉。
完全沒有注意到賈璉勾起來的嘴角.
“我誆你作甚?我大哥都與我說了,早年間就與薛家叔父說過要給你一段前程的。”賈璉十分熱心的說道。
“還有這事?”薛蟠一臉狐疑的撓了撓後腦勺,怎麼都回想不起來這件事情。
“你要是實在記不清了,去問問你家太太不就好了?”賈璉的嘴角勾的越來越靠上。
“這”薛蟠內心陷入了掙扎
自己這一次進京,難道不是單純送妹妹過來成親的,然後嫖遍京城後帶着母親回金陵的嗎?
薛蟠越想越不對勁,於是打馬便朝着後面自家老孃的小轎跑去,招呼都沒與賈璉打一下。
不過賈璉也沒有在意,反正這鳥廝馬上就要落在自己手上了,他過得好不好還不是要看自己心情?
“什麼?我真要去當大頭兵啊?”
遠處的薛蟠的在慘叫,這邊的賈璉心情大好!
與薛蟠的無盡牴觸不同,在聽聞賈琿並沒有食言,而是真真切切要給薛家,準確來說是給他好大兒一個武官前程的事情後,薛王氏可真是欣喜若狂,若不是身在小轎內,外面人也多,她都要不顧形象的蹦躂兩下好好的唱一段了!
太尉果然是個一諾千金的偉丈夫!
其實,當初平叛時薛家可以說完全沒有派上用場的,賈琿也完全可以用這個藉口來悔掉當初的承諾,甚至納了薛寶釵以後不認薛蟠的賬都行
當然,這件事情太過下作,賈琿是不屑爲之的,況且在薛家看來珍貴無比的前程,在賈琿這裡卻只是一兩句話的事情。
大齊所謂的前程,是承認你爲自己人,會庇護你在自己的羽翼下發光發亮而不會被上官或者別的什麼人昧去錢財,且保底一個男爵。
男爵!
這與全族目前坐到最大的官——紫薇舍人一比,雖說少了天子的親近,但與能夠延綿五世的恩澤,卻也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畢竟,皇帝是會換的,這一個親近不代表下一個也會親近。
而且
薛王氏轉過頭來,目光好似穿過了小轎的窗簾看到了旁邊小轎上的女兒。
若是你哥哥真的起來了,那你在敦煌郡公府也是有真正的靠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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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說說笑笑的便進了洛陽城,自安業坊拐入天街,下一個坊市淳化坊與天街對面,郡公府所在的淳風坊便是賈家的寧榮街了。
嗯,雖然賈家再開一座郡公府,但族人們還是喜歡把大家居住的街道叫做寧榮街,可能要到賈琿晉爵國公時纔會有新的名字吧
進了榮國府,賈璉按照步驟,先是讓貼身小廝帶薛家跟過來的僕人們把行李家當都搬到將要暫住的院子裡去,自己則帶着薛家母女三人去榮禧堂拜見老太太。
大房與老太太的關係再差,最基本的禮數卻是不能忘了,更何況薛家目前還算外人。
賈琿給薛家住的依舊是榮國府東北角上的獨立小院,只是不叫梨香院了而已。
其實只有北平的那座榮國府的東北角院子才叫梨香院,那裡是賈琿長大的地方,承載了賈琿太多的回憶。若此時朝廷還在北平那賈琿說什麼也不會讓薛家住進去,可現在在洛陽,那就無所謂了,洛陽的東北角院子也就只是和北平的梨香院同樣的方位、差不多的佈局而已。
住就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