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都有很多困惑圍繞着陸壓心頭,令他寢食難安,像是夢魘一般。諸如后土與月神的關係,諸如四靈歸宗,諸如八卦天書,諸如周紹的丹鳳朝陽,諸如神巫命運……很多很多的困惑,都源自月神,都是月神強行賦予他的,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周紹迴歸之身的話,他仍舊會把這一切,都歸結在月神身上,是月神在算計他,是后土在算計他,令他沒有安穩的日子。
現在看來,是他冤枉了月神。
相反,非但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反而是月神不辭勞苦,千方百計的在爲他迴歸做準備,在苦心積慮的算計着一切,包括神蠻兩族,包括諸子百家,包括神魔墓地。雖然這一切,陸壓先前不知道,不過現在也多少有了些明白,知曉月神並沒有絲毫算計他的意思。
只是陸壓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身份去面對月神。
如果是后土,他會堅持自己不是周紹,而是陸壓,而且后土也不在意這些,畢竟后土的身子,都已經被他陸壓佔了好多回了。可月神不一樣,傳聞之中,月神與周紹曾是青梅竹馬,也是親暱一對,而他陸壓,如何面對月神?
把自己當成陸壓?月神千方百計,只爲周紹迴歸,如果不承認,豈不是會令月神絕望?月神辛苦了這麼久,算計得這麼深,如果沒有任何結果,任誰也會絕望悲傷。
月神並沒有做錯什麼,不該受到這般的待遇。
把自己當成周紹?
笑話,如果他承認了自己是周紹,那麼首先朱雀會難受,會淒涼,因爲搖身一變成了周紹,朱雀的地位將一落千丈,而且也與陸壓會有很深的隔閡,那麼就並非心有靈犀、兩小無猜的雙修伴侶,而是相逢陌路的孤寡之人了。
非但如此,女媧、望舒和妲己,肯定也會很不習慣,會漸漸的對他疏遠,那時,他陸壓就會衆叛親離。
這可真是個令人頭痛的問題。
顧此失彼,幾乎沒有兩頭兼顧的方法。
陸壓一陣頭大。
后土頗爲敏感,許是察覺到了陸壓的怯意,扭頭對陸壓笑道:“該面對的,再逃避也沒有用。無論你是陸壓,還是周紹,你都是易主。作爲千古一帝,就該有帝王的模樣,如此猶豫不決,必將貽誤大事。不論我死,或者月神死,對你來說,都是解脫,走吧。”
陸壓輕嘆,點點頭,與后土一道,走進了神殿。
神殿恢弘高大,不過詭異的是,當陸壓走進其內時,卻發現眼前並非是神殿的構造,沒有厚重的石柱和神秘的圖騰,也沒有堅硬的地板和高大的石像,更沒有密密麻麻的禁制。
只有一片星空,一望無際,掛着稀疏的幾顆星辰。在星空的中心,有塊彎彎的月牙兒,皎潔、淡潔,朦朧着一層淡淡的月輝,令人如醉入夢境。
在彎彎的月牙上,有位女子悄然坐在其上,恬靜的如同茉.莉花。
女子正襟危坐,身着件紫金色的長袍,胸襟刻着銀絲,坎肩上綴着兩顆玉質月牙兒,頗爲古典端莊。她的腰束上也有顆月牙,微微爍光,與她身側的月牙遙相呼應。她面着紅妝,脣彩嬌豔,面頰粉皙,精巧憐愛的臉蛋上,是亙古不變的表情,完美的五官精緻,似是畫中神女。秀髮烏黑垂落,流蘇如瀑,直接垂落在了腰背。
風華絕代。
后土,朱雀,女媧,妲己,望舒,較之月神,都要黯然失色。
因爲在月神的身上,非但有着壓倒衆卿的容顏,更有種絕佳的氣質流露出來,是濃郁的哀傷,是亙古不化的淒涼。月神就這麼坐着,彷彿已經坐了億萬年。
望着月神模樣,望着月神那黑密的眼睫不斷跳動,望着掛在眼睫上的璀璨淚珠,望着她那微微聳動的肩頭,陸壓心頭一痛,竟然也隨之心生了些悲涼,好像月神的感情,能影響到她,能令他也心生悲意。
這種情況,只有朱雀才能給,只有朱雀能影響到他的心智、情緒。
心有靈犀。
簌簌簌……忽然,數道光芒從陸壓的體內飛出,落在他身旁,幻化出數道曼妙身影,分別是女媧,朱雀,妲己,望舒。朱雀咬着下脣,默默望着月神,沒有跪下參拜;女媧和妲己,眼神中有些困惑,不斷在後土、陸壓和月神身上打量。
只有望舒,不滿月神,一隻手恰着腰,一隻手指着月神,哼哼道:“臭月神,總算見到你了,只是沒想到,你居然和望舒一模一樣,你怎麼能和望舒一樣?”
望舒和月神的容貌,確實一模一樣,絲毫不差。陸壓悄然運動戒備,準備在後土動手之際,伸手阻攔。畢竟無論是月神,還是后土,都是周紹的女人,或者說都是陸壓前生的女人,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們打起來,無動於衷吧?
不過,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十分衝動、對月神恨到咬牙切齒的后土,居然並沒有立刻攻擊,而是一陣晃神,有些不可信然。
后土柳葉眉緊緊擰在了一起,從懷中取出那一根鳳羽:“你既然輸了,總得爲以前的過失,付出代價。在我眼中,這個代價,任何人也不能逃避。現在我又回來了,你死了之後,我會滅了神蠻兩族,滅了諸子百家,你還有什麼要說?”
月神怔怔擡頭,凝望着眼陸壓,微啓朱脣:“你不是神蠻兩族的對手,你也沒明白易宗的最大對手,究竟是誰。”
后土冷笑:“我知道,神族薛青萍,是她害死的周紹。神族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上威脅。天國之內,囚禁了太多神族的靈魂,被我滅殺了小半,而且,還會有更多的神族將會被天國收納,現在你受死吧。”
嗡嗡……后土伸手朝空中一展,浩蕩神國憑空現出,顯露出一片廣袤壯麗的天國,其內的建築仙韻十足,又有諸多諸神幻象,浮浮沉沉,如同催命之鬼。轉眼之間,天國壯大了一丈大小,籠罩在月神的頭頂,投射出道道神光,是天國之內的神巫之力。
神國的威力,陸壓也見識過,那是隱藏在天國之內的命運之力,甚至較之八卦天書,都只強不弱。那種力量,不存在境界的高低差別,因爲或者是凡人,或者是始祖,面對神國之時,都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是真正的死亡絕境。
雖然他不知道月神的修爲究竟如何,但也知道如果神國籠罩下來,很有可能會直接將月神抹殺。他未及多想,直接跨出一步,走在了月神身前六尺處,擡手輕抹,祭出八卦天書,準備抵抗神國。
后土愣神,似是沒想到陸壓真會出手相助,她的小臉慘白,一動不動,失魂落魄。那頭頂的神國,沒有壓下來,像是后土不忍心,又像是后土忘卻了。
陸壓搖搖頭:“我這樣做,不存在偏向於誰。只是你們不該拿我當成棋子,當成賭注。你們如果真要打,可以趁我不在的時候,我絕不會攔着。但我在場,就不會允許你們這樣做。如果是月神如此,我也會一樣對她。”
后土自嘲的笑了笑:“枕邊說的話,都是假的?之前你不是這麼和我說的,你說會幫我殺月神。”
聲音微微顫抖,似啜泣,如怨恕。
陸壓環望在場的衆女:“我知道你們在爭什麼,當着月神的面,我還要說,我是陸壓,不是周紹。”
月神眉梢垂落,面色有些落寞:“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先讓開,這是我和她的事。”
陸壓轉身,盯着月神眼眸:“你確定?”
月神輕嗯。
陸壓二話不說,直接收回八卦天書,拉着女媧和朱雀,一邊推着妲己和望舒,退開了三丈遠,對后土和月神二人說道:“你們打吧,別波及到朱雀她們就成。”
后土銀牙緊咬,擡起右手,卻忽然間猶豫起來,素手不肯壓下。
月神輕嘆:“我懂你,你不是想要殺我,只是在和自己賭氣。在諸天之內,你境界最高,不死不滅,掌控命運,卻沒有保護住周紹。所以你不死心,不肯承認,把一切罪過都歸結在我的身上。你能崩碎諸天,締造萬界,能摧毀萬靈,使萬界復歸滅亡,可你始終不肯面對過去,”月神說話間,瞟了眼陸壓,“即便你已經和他在一起,也始終不敢承認。”
后土冷笑,眉宇之中輕蔑之意甚濃:“你想說什麼?”
月神垂眉,道:“我沒有害死他,我也有苦衷。”
后土輕蔑:“不論怎麼說,你今日必死。”
月神搖頭:“你的神國如果壓下來,就會觸動囚禁我的禁制。雖然你能力很強,可這道禁制,你破不開,就像我是主宰,也無法破開,我被如此囚禁了億萬年。難道你還沒有明白,你我之間的爭鬥,有着天大的誤會嗎?還有那根鳳羽,你知道的,那本是我的本體翎羽。”
“囚禁?”后土面色一變。
“月神是鳳凰?!”
陸壓心神一震,握住朱雀和女媧柔荑的手,下意識的緊握了下。朱雀木訥,女媧卻一聲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