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指的應該是她和那個糟老頭吧,她和那個糟老頭究竟有什麼要解釋的?難道還有什麼特殊的要說明的東西?
這些疑惑都不是凌峰在此刻所能想出來的,他只是本能一般地不願意聽秦俏兒將自己和那個糟老頭捆綁起來,雖然那早就已經成爲了事實,但他就是不喜歡,明明原本是他的女人,現在卻要跟另外一個男人捆綁在一起。
而秦俏兒,也許是感覺到了凌峰的不適應,當然更有可能是她覺得解釋起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所以話說到一半,她便沒有再接着說,或者再接着解釋了。
就這樣,兩個人,每個人都只說了半句話。
不過即便是每人都只說了半句話,但在凌峰這兒,卻依舊沒有任何的尷尬之感。
因爲在他的心中,在他的靈魂和骨子裡,他跟秦俏兒的關係太不一般了,這種關係,早在他們兩人一起在東坤世界上的時候,便已經化作了永恆。
即便世事再多變幻,即便滄海桑田,即便像現在一樣,女人已經成爲了另一個男人的妻子,但是那種永恆的親近心,卻並沒有因此而減少太多。
或者說再怎麼做減法,減的都只是一些外在的東西,比如說兩個人不能再牽手,兩個人不能再親熱,兩個人不能再用特殊的話語交流……
而那種永恆的發自於內心的親近心,卻是未可泯滅。
問世間情爲何物?你承不承認,它都在那裡。你掛不掛念,它都在那裡。你開不開心,它都在那裡。你願不願意,它都在那裡。
所以,能不能牽她的手,又會改變什麼?能不能聽她的聲音,又會改變什麼?能不能用特殊的話跟她表白,又會改變什麼?
其實當聽到“丈夫”這個字眼的時候,凌峰便已經判定,此行將必定是他悲行之旅,但他或者又會有另一種幸福與獲得感。
他是悲行,但他的感情,對親近之情的領悟,將會從二十歲,成長到三十歲,他開始覺得,自己會變作一個有沉澱感的,厚重的男人!
也許會沉澱,會厚重得就像蠻奴,他的師尊蠻陽帝的樣子!
撒手空蕩蕩兮,愚心恰能拾起,笨鈍粗鄙於世兮,愚胸襟恰能匿天地!
而這些,有可能也只是他一時的自我慰藉和自我保護,若是撤去了此時的這一層自我慰藉和保護,他又真的能那般坦然地面對十一年後,他與秦俏兒關係的改變嗎?
秦俏兒望着凌峰,因爲那份坦然還在,她對凌峰也就變得坦然了。
她朝着凌峰突然正經地問:“真的要進去嗎?你要知道,現在我已經嫁給別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胡來,而且,我們阿西莫夫家族的人,對外來者還有着很深敵意,尤其是來自於天外之人,何況你曾經有與,又有着那樣的關係……”
秦俏兒朝凌峰坦白着,凌峰這次若是進入阿西莫夫家族族部,那麼凌峰能夠得到的,也許沒有絲毫的美好。
在阿西莫夫家族之內,凌峰將更清晰地體驗到自己的女兒已叫別人爲父,自己的妻子已嫁別人爲妻,自己曾經的美好,已化作別人美好的事實。
或者所有的美好壓根已不復存在,全都化作了凡世繁亂複雜的陰暗瑣碎,被這歲月的雨水浸泡得發臭發醉。
那凌峰進去阿西莫夫家族,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秦俏兒的意思是凌峰還是就此打住,轉身回頭,徑取天外,回他的東坤世界比較好。
凡事如潮水,有起時便有落時,有漲時便有停時,她秦俏兒和凌峰的情,已經滅了,散了,該撒手的撒手,該放下的放下了。
既是天緣,不可輕舍,也不可強求,如今兩人關係分隔,已成定勢,便是來到了“不可強求”的拐角處,按照她的意思,她還是希望凌峰離開。
凌峰聽着秦俏兒的話,卻是想都不想地答:“當然要去,再怎麼說,即便我做不成你們阿西莫夫家族的女婿,我也還能做你們阿西莫夫家族的舅舅對不對?”
身份又一次在凌峰的口中來了一個轉折。
他的意思是,即便姻緣之情已經斷了,但他跟秦俏兒在東坤世界上的師兄師姐,師弟師妹之情,或者是純粹的友誼之情,不也一樣不可能斷掉嗎?
情是什麼?在他凌峰的腦海裡,他本就不願意去細分親情友情和愛情,他覺得那些情都是一樣的,都是一種親近感,並不必分彼此。
所以他跟秦俏兒的友情,其實也並不低於他與秦俏兒的姻緣之情,即便只是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他也當進這阿西莫夫家族的世界中,去與秦俏兒見面談心。
這也是君子的作風,小人,沒有擔當的男人,纔會在發現此行不對勁,走進去得到的將註定是一份悲切的時候,選擇閃身離開,而君子,當如凌峰般,明知是悲切,也要往前行,因爲前路之上,有他必然要知悉的種種。
秦俏兒眉頭微皺:“那你要是在進我們阿西莫夫族部之後,發現將要面對的,全都是委屈,而沒有一絲絲你想要得到的幸福和追憶怎麼辦?”
凌峰答:“既是如你所言,那麼你當日,必定也會受到諸多委屈,沒有一絲絲想要得到的幸福和追憶,雖然此刻我來這裡已經有些遲了,但我依然想要經歷你當年所曾經歷過的困難,體會你當日的心酸種種,祭我愧意!”
秦俏兒本來已經幹了的眼眶,又開始變得有些溼潤:“那要是有人刻意阻撓你,不讓你那麼容易進來怎麼辦?”
凌峰答:“我努力爭取,盡己所能去做!”
秦俏兒再問:“那要是族部中人有人罵你怎麼辦?”
凌峰答:“我忍着!”
秦俏兒再問:“那要是族部中人有人打你怎麼辦?”
凌峰再答:“我依然忍着!”
秦俏兒接着問:“那要是族部中人驅逐你怎麼辦?”
凌峰答:“我還是忍着!”
答完之後,凌峰又補充了一句:“俏兒你別再問了,我此行,主要爲你而來,總之一句話,我之羞辱不關緊要,一切當以俏兒爲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