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腳鐐手銬,由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兩個人看管的徐小權居然還能跑,這事說起來幾乎令人難以置信……
其中必有蹊蹺。
就在局長肖子鑫返回局裡開會研究緊急部署的時候,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也給肖子鑫打來了電話,電話一通,兩個人就了,嚇的,看來這次是真的嚇得不輕。肖子鑫一聽是他們,氣得臉色發青,本來話到嘴邊,準備大罵他們的,但是一聽他們電話裡慌慌張張帶着哭腔的報告和解釋,一下子壓住了火氣,只簡單詢問了下情況,顧不得斥責,讓他們立即返回公安局聽候處理。
“你們馬上回來!”肖子鑫吐着火氣,不再聽他們解釋,他們說正在附近找徐小權,想一會兒再回來,肖子鑫一聽又火了:“人都跑了,還找什麼找?”
“你們傻子啊,他要是能讓你們找到,他還跑什麼?回來!把情況跟局裡說清楚。”
“恩……”
“是,局長。”
啪嗒一聲撂了電話,肖子鑫轉身安排人馬上去找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別讓他們跑了,主管刑偵的副局長安心這時候也派人把所有出口把住,一律嚴格檢查。按常理,徐小權雖然意外跑了,但他手上沒錢,估計跑不遠,只要行動夠迅速,部署得當,城門落鎖,四下把住,還有可能在他遠逃前把他重新抓住。
肖子鑫、安心、政委江永輝和阮濤等人分析研究了縣城的長途汽車、火車站時刻表,所有通往省市、外縣的長途汽車一般都在上午九點前發出了,只有短途車這期間還有零星發車,因此趕往汽車站的刑警大隊人員應該能控制住這一時段的人員情況。肖子鑫和安心還即時另外安排人前往徐小權的所有親朋好友處控制排查……
而火車方面,中午十二點多、下午三點多、晚上六點和九點多各有兩趟途經懸圃縣的列車,徐小權乘坐火車潛逃的可能性很小。只有一種情況除外,那就是有人接應,那就不好說了,徐小權從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兩個人眼皮底下一跑,外面再有人一接應,這會說不定早已竄哪去了……
我靠,要是那樣,肖子鑫心裡想到可就真完了!人不好抓不說,這回影響也太TM大了!從看守所裡跑人,這不要說在懸圃縣的歷史上,即使是在全市各縣也從來沒有過的新鮮事。如果他能夠抓住戰機迅速將這個該死的徐小權抓獲,事情還好說。但是一旦錯過機會,真的讓人跑出了懸圃縣的管轄範圍內,那事情就大發了,他這個局長位置是否能保住也都難說了。
何況,還有全市、省公安廳即將進行有關材料已經上報的各種先進單位、個人評選活動,必將都得受到嚴重影響。
難道自己的官場仕途真的會一下子猝不及防地毀在這個徐小權手上嗎??
肖子鑫下意識地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繼續主持開會。
阮濤雖然表面上積極參與研究工作,分析情況,不過心裡卻是另有一番想法。他是緊張的,一方面徐小權這小子還真TM成功地跑人了,另一方面,他也真的越來越擔心徐小權命運不濟,被肖子鑫、安心他們安排的人抓住。那樣的話,雖然徐小權說不清裡面的內情,然而還是有人能夠說得清的,勢必要讓自己惹火燒身……
……
懸圃縣看守所距懸圃縣城近在咫尺,只有3~4裡地。一條寬闊平坦的快速公路穿行在叢山峻嶺之中,出租車輕輕鬆鬆地跑在上面不用一個時辰就到了,直奔懸圃縣醫院。別看懸圃是個小縣城,由於歷史和大多鋼鐵公司礦區均在懸圃縣境內等具體原因,因此其龐大的礦區行政管理機關坐落在懸圃縣區內。
自然,諸如醫療衛生、文化娛樂等等龐大的體系和機構也就全部圍繞其周圍而設。這樣一來,經過幾十年的運作與發展,它已成爲懸圃縣不可分割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儘管近年來鋼鐵公司羽翼下的企業江河日下,然而,擁有先進醫療設備和高尖人才的懸圃縣醫院在當地老百姓眼裡——尤其在大企業所屬十萬衆的鋼鐵工人及家屬們的心目中,其享有的醫療威望仍然是至高無上,無可取代!
呵呵,連有身份的領導幹部們身患疑難雜症都往懸圃懸縣醫院跑。
一進市區,過了萬和大鐵橋,就到了繁華鬧市。
肖子鑫和前幾任縣公安局長一再嚴格整治的仿古一條街也就在這條街上,一直延伸到江邊。雖然幾經治理整頓,許多老大黑社會包括王國清書記的兒子王立業、柏萬年書記的外甥蘇大頭、蘇軍、高毛、金老八之類陸續都打掉了,但是它的繁華熱鬧仍然一如既往,用不上七拐八扭,筆直一條大馬路直通山上目的地:縣醫院。
出租車經過外貿、旅遊局、中行大樓,駛過車輛行人如織的懸圃大街和恆客隆商廈,大街兩邊奼紫嫣紅,華彩紛呈。早春四月已給這座高寒山區的邊疆城市帶來煥然一新的氣息和色彩。來到橫貫市區鐵路道口,橫杆放下,紅燈閃爍,一列火車正在通過,長頭髮司機把車停下來。
火車一過,出租車又啓動。
懸圃縣醫院雄踞在鐵東一片緩坡之上,過了建設農貿批發市場,遠遠地就能看見它連片成體的高大建築了。雖然有些陳舊,卻仍不減當年頂盛時期“醫老大”的雄風和本地區醫療技術權威的昔日氣魄。
與往日沒有兩樣,醫院內外一片候診探視運送被褥忙碌的人羣。出租車費力進了醫院大門,按要求停在雨搭下,司機收了錢,掉頭一個急轉彎,一刻不停地衝下山拉活去了。
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陪着徐小權走進醫院大門……
這次陪這個倒黴鬼徐小權出來看病,雖然沒有人具體告訴他們如何如何,怎樣對待這個情況特殊案子重大的犯罪嫌疑人徐小權,可是之前徐小權沒被抓時,大家在外面也都有過交情,而且這次一出來就有人暗示,希望他們能夠給予哥們方便,他們也就從心裡不太好意思太嚴厲,太刻薄。畢竟,徐小權不是他一個人,他背後也有朋友,還有警察朋友,大家以後還都要在一個小縣城裡繼續混的。
所以,兩個人說不上對待徐小權有多少好,但也絕對不牛逼,夠意思……
看完病,已近中午。
從醫院裡一出來,這時雷永生的手機又響了。是王守義來的電話。
“永生啊?檢查得怎麼樣了?”
“呵呵,王隊,剛檢查完。”
“那好,你們上喜來登大酒店,我朋友在那等你們。他們安排你們吃飯。”
“呵呵,王哥,不用那麼麻煩吧?”
“沒事,去吧,過去吧!”
“那好,那俺們就不客氣啦哈!”
於是,三人又打車,下山而去,直奔位於解放廣場左側的喜來登大酒店。
這一片,後身就是江邊了,一切都有人暗中作了安排。徐小權到懸圃看病是假,藉機脫逃纔是此行目的。管教雷永生和獄醫屈學強豈能不明白?別說他們沒有勇氣和膽量,即便是有,也無法改變即將上演的一幕,不如送個順水人情。
但爲了掩人耳目,必須假戲真唱,還要力爭演得天衣無縫。到了目的地,車還沒停穩,透過車窗果然看到酒店門口早已站了三個人。下車時,雷永生故意給了司機一張百元大鈔,司機收了5元,找回95元。雷永生說:“徐小權,你拿着吧。”徐小權就接過零錢,明白了:“謝謝哈,老弟……”
雷永生又順手把腳鐐子鑰匙遞給他,說:“既然如此,到了這種地方吃飯,上去帶着手銬腳鐐吃飯也不得勁兒,別人看着也不好,你自己打開吧。”
“謝謝、謝謝老弟!”徐小權心領神會,雞凍啊,開心啊,爽死了,立馬自己動手摘掉了手銬和腳鐐子。
外面,王守義的幾個朋友常春勝、蔣光明、李成田、馬明啓和另一個人迎上來,雙方握手,相互介紹。這些人,其實在懸圃縣這個小縣城裡大家都是熟客,平時即使是沒有什麼交際,也都面熟認識,何況是王守義介紹來的朋友,自然更是如此。
這樣一來,幾個人嘻嘻哈哈然後又相互謙讓着,請三人上樓。這是懸圃招商引資以來建設的唯一四星級的大酒店,內外裝飾豪華雄奇。步入酒店,直上二樓雅間坐定,點菜喝酒吃飯聊天,其情也洽,其顏也開,談話內容無非大家都是朋友,大家往這裡一坐,什麼原則法律統統拋到九宵雲外去了,社會就是這麼個社會,環境就是這麼個環境,容不得你多想。
警察也好,黑道也罷,混的都是社會,吃的都是江湖飯,說不定哪天誰用着誰,所以請多多關照點徐小權云云,其實就是關照雷永生和屈學強他們自己。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點了菜,說說笑笑,自然心知肚明,連連稱是,詳情自不必說。
席間,雷永生藉故去洗手間出去了一趟,屈學強也跟了出去。
雷永生心神不寧,思想矛盾,問隨後而來的屈學強:
“這事咋辦哪?”
“啥事?”屈學強明知故問。
“操!你說啥事?這徐小權咋辦?”
“吃完飯帶回去唄,那還有啥說的?”
“帶回去?”雷永生不滿地瞪一眼屈學強,又覺得不解,“你真的不開事啊,你說的輕巧,王哥電話裡已經託付給咱們了,啥意思你不明白呀,把人帶回去,怎麼跟王哥交待?再說了,阮局長肯定也知道這事,說不定局長還知道呢。咱要是把人給帶回去了,對你我今後有什麼好處?”
“可徐小權是特大凶殺案件的嫌疑人呀!金老八現在都完活了,放了他,咱們……”
“有王哥和局裡頂着,沒咱事兒。不過也就是藉助咱倆的手而已……”
“憑什麼交人的事咱們不交,好意思嗎?”
“我考,這吊事……空口無憑啊,人家也沒有說讓咱們放了這小子,只是說關照,到時要是人家不承認,那死的就是咱們了!”屈學強畢竟比雷永生年長几歲,又是正式警察,獄醫,想的問題和後果比較多。不出事便罷,要是一出事,局長一追查,其他人再反咬一口,假裝不知道,那他的飯碗子說不定也就得打碎了。
他這麼一說,雷永生也有點猶豫了。正這時,又有人進來撒尿,看看他們只好打住話頭,抖抖褲子出去了……
這七八個人在包間裡吃着喝着嘮着,小啤酒小白酒一瓶一瓶空了,不知不覺兩三個鐘頭就過去了。
吃罷了飯,喝足了酒,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的腦袋瓜子都覺得有點大,喝得差不多了。
“走吧……”
“我去買單。”有人先出去了,一行人也都歪歪斜斜站了起來。
朋友買單。大家嘴上插着牙籤,個個臉色暴紅,友情深厚起來,相互摟肩膀拍打着到了大廳……
付完錢,常春勝提議:
“雷哥、屈哥,不急吧?咱們上洗頭房去玩玩去,洗洗頭。你們這些當警察的哈哈也不容易,好不容易陪徐小權出來一次,鬆快鬆快怎麼樣?哈哈!”
另幾個馬上響應說:“去吧去吧!走走走……”
雷永生瞅瞅屈學強,屈學強瞅瞅雷永生,兩名身負看押監督之責的管教各懷鬼胎,如此說來,大家朋友一場,又早已有人暗示,到了這個火候和節骨眼上既不能說去,又不想說不去。如果在平時,他們肯定會一口回絕,堅決不去。洗頭房是什麼地方?他們就是再沒素質,再沒文化,那種地方也是不會工作時間公開去的。
呵呵,別的不說,至少它不是一名人民警察應該光顧的場所。然而,今天不同,酒足飯飽,膽子也泡得有點兒大,臉色也喝得有點兒紅,朋友們盛情款待之下,如果就這麼下樓把徐小權帶回去了,不好“交待”還在其次,從朋友角度說,也TM不夠流氓意思哈?
要是一傳出去,別的不說,就王守義和他朋友們,大概今後在懸圃公安局也難混下去了……誰都知道,得罪了阮濤和王守義,你在懸圃就無立足之地,更不用說繼續當警察了。但如果跟這些人去了洗頭房,再假裝糊塗把人放了,回去就能繼續當警察嗎?
正這麼想着,獄醫屈學強和管教雷永生還心裡猶豫不決呢,當下,就有人跑出去叫來了兩輛出租車,雷永生和屈學強在衆人的半推半就中,一行七八個人帶着一肚子酒肉又直奔洗頭房殺將而去。
呵呵,有朋友就是爽,去品嚐另一種酒肉所不能夠帶來的巨大快活和美妙的誘惑力。
至於後果如何,已經頭昏腦脹的兩名押解人根本就沒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