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窗口很久，猛然回過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身後站着一個人，嚇了我一大跳，差點尖叫出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鍾期昀。我拍了拍胸口，“你怎麼在這裡？”
鍾期昀的手插在口袋裡，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剛纔叫了好幾聲，不知道孟小姐在看什麼。”
我剛纔心緒正百轉千回，還真就沒聽見。我有點心虛地問他：“你來找我有事？”
“本來是沒事的，不過……”他盯着我的眼睛，似乎在仔細窺探我的神色，笑了笑，“現在可能有事了。”
我警惕地看着他：“什麼意思？”
他退後幾步，在沙發裡坐下，“遙遙，我們的婚約作廢纔沒幾天，怎麼就這麼跟我說話？不過，今天你對凌天翼去做的事，好像很緊張的樣子，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吧？”
他一直都知道我跟凌天翼的關係相當緊張，當然知道我不是擔心他。我頓時清楚他看出了端倪，索性問道：“那你想說什麼呢？”
鍾期昀拿起我茶几上的茶盅在手裡把玩了一會兒，才說道：“你借程公子之力對付凌天翼，損己利人，呵呵，還真是把自己當程夫人了。不過，我不管凌家的利益受損與否，咱們同盟一場，不如繼續合作。如果你成功了，拿到了凌天翼手裡的東西，不如我來幫你經營。你自己一面要發展自己的事業，程彥也管不着你那些瑣碎的小廠子歌舞廳什麼的，你反正需要人手。”
說白了，他是來找我分勝利果實的。
鍾期昀這人有點無利不起早的味道，我猜我今天要是同意了他的要求，那些產業恐怕都是肉包子打狗。要是凌天翼不再是威脅，那麼鍾期昀最大的敵人應該就是我了。他想“幫”我經營，我看產業到了他的手裡，我再想拿回來估計難了。什麼合作，我還不至於傻到這種地步，跟敵人合作，把自己的東西統統都拱手送出去。
而且，他憑什麼來找我分成果呢，就算凌天翼真的出了什麼事，那也是我和程公子之間的事，鍾期昀半毛錢的力都沒有出過。
我同他打太極：“現在討論這件事，恐怕還有點爲時過早。”
“未雨綢繆，我認爲是應當的。”
我早先還對鍾期昀多少有着一點內疚，畢竟當初是我親口答應他求婚的，卻出爾反爾。可現在我忽然覺得他的嘴臉也好不到哪裡去，覺得厭煩。我正要說話，就聽見外面一陣喧譁，透過窗戶好像看見有一羣人風風火火地從外面衝進來，直接進了東樓。
我看到其中一個身影，好像是凌天翼。
凌天翼，他沒事？
我顧不得鍾期昀還在旁邊，急忙衝到窗戶邊上去，探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他們很快就已經進了東樓。我回過頭，十分肯定地說道：“凌天翼回來了。”
程公子既然已經說了，行動沒有辦法中止，那就意味着他們按正常計劃進行了。可是凌天翼還是回來了，難道說，程公子那邊的行動失敗了？
錦東堂的實力那麼強，怎麼可能失敗？我實在有點不敢相信，想去東樓看個究竟，卻又不敢貿然過去，畢竟他們這個行動，按道理說我是不應該知道的。
鍾期昀看我左右爲難的樣子，輕嗤一聲，走了出去。既然凌天翼回來了，那也就意味着他沒有辦法跟我分享戰果了，他索性直接去了東樓，去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我得以脫身，連忙給程公子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他沒說話，我握着手機也緊張得半天沒做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他：“凌天翼跑了？”
程公子沒有馬上回答我，而是避重就輕地說道：“遙遙，你先別緊張，冷靜一點。我們這邊沒有很嚴重的傷亡，那批貨也順利地被條子帶走了。”
但他的語氣顯然不像是在說行動其實成功了一半。我沒有辦法冷靜，急着等他的下文。
“本來當時何亞隆親自出手，打算重創凌天翼的。沒想到，祝華坤捨命相救，所以……”
我的腦子轟的一下炸開，連忙問道：“那他現在怎麼樣？”
“好在救護車到得早，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何亞隆上次在羅縣行動的時候見過他一面，認得，知道是你這邊的人，所以關鍵時候沒下死手，應該能保住命……”
我要瘋了，我再一次傷了祝華坤，即使是無意，也讓我痛苦內疚。我跳起來，連忙問他在哪家醫院，當即就從西樓跑出去，趕往醫院。
祝華坤才二十歲，能混到龍三爺身邊的親隨保鏢，那是靠不要命拼出來的，要論身手肯定不如何亞隆這種久經沙場的老手。還幸虧是何亞隆關鍵時候認出他來，要不然，以何亞隆的本事和手段，他根本就沒有生還希望了。
車子在醫院門口一停，我就急急忙忙地衝出來，程公子正在醫院門口等我，一把抱住我，輕拍着我的背安撫我，“遙遙，你不要急，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叫醫院最好的醫生來救治他。何亞隆出手知道輕重的，他說沒要他命，就肯定不會出大事。”
“我進去看他……”
我要掙脫他，他不放手，“在手術室裡，我們進不去。你先別擔心，急壞你自己於事無補。”
“他又是因爲我……”我趴在程公子的胸口，特別想大哭一場。
“這是意外。龍三爺每次派人手的時候都是抽籤決定，誰知道就這麼巧正好抽到他了呢。而且，我也沒想到他會捨命救凌天翼。”
我也不明白。祝華坤明明之前自己提醒我注意，他沒理由不清楚我想對付凌天翼。可是在這種時候，他爲什麼要下這麼大的功夫，冒死救下凌天翼呢？難道，就因爲龍三爺今兒派他執行任務，保護凌天翼了？
我覺得這件事有點說不過去，可我也沒有心思多想，我現在一心都在手術室裡。
我急急忙忙就拉着程公子跑到手術室門口去了。我半句都沒跟他解釋，我想到了這個時候，我和他之間，已經不需要解釋祝華坤的問題了。我相信他是明白我心意的，我愛的人只有他。我欠了程公子太多太多，所以我應該只能用一輩子來償還他了。而對於祝華坤，我不願意欠他的，因爲欠得太多，我就沒有辦法來還了。
手術做了很久，快到天亮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纔打開了，兩個護士一前一後推着一個人出來，從頭到腳都蓋着白布，白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越睜越大，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怎麼可能，程公子不是說他不會死的麼，怎麼可能！
我撲上去，放聲痛哭起來。我覺得我的整顆心都是痛的，我欠了他這麼多，卻一輩子都沒有辦法還清，他死了，那我就一輩子都要活在愧疚和虧欠中了。
旁邊的護士安慰我：“這位小姐，節哀順變吧，病人這也算是壽終正寢了……”
什……什麼？
壽終正寢？
我猛地一下揭開白布單，一張白髮蒼蒼滿是皺紋的蒼老臉龐頓時呈現在我面前，我愣了一秒鐘，連忙又把白單蓋上了。
我哭錯人了。
程公子看着我，一時哭笑不得，表情古怪地問護士：“年輕的那位怎麼樣了？”
護士也有點無語，但她很快說道：“手術順利，還在縫針，應該很快就能出來了。不過病人還在麻醉狀態，要先送去ICU病房觀察，家屬先在外面等候吧。”
我這才長吁了一口氣，剛纔看見蓋着白布推出來的時候我差點直接暈厥過去。
又等了約有二十分鐘，手術室的門纔再一次打開了，這回我看見祝華坤躺在上面，雙目緊閉，身上插着好多管子被推出來。也沒來得及讓我多看幾眼，就被直接送去了ICU特護病房。
“下午四點纔是探視時間，先回去歇歇吧，不會有事的。”
我只好跟着程公子走出醫院。出來以後我才發覺自己很累，從白天開始心就一直懸着，等了一晚上，到剛纔看見他被推出來，醫生說手術順利的時候，才勉強放下心來，這會兒覺得疲憊不堪。
我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坐到車裡，把座位放下來讓自己躺着，這才說道：“我簡直想不明白，華坤爲什麼會救凌天翼那種人。難道說，在你們男人看來，任務就是任務，那麼重要，一點自己思考的機會都沒有嗎？”
程公子輕輕撫摸我的頭髮，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覺得他平時是一個很蠢很笨的人嗎？”
我搖頭。他當然不笨，要不然凌天翼關注小旻涵的事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注意到。
“他在賭命。”程公子緩緩說道：“也許他當時已經認出對手是何亞隆了，他在賭何亞隆不會對他下死手。”
賭命？可是他爲什麼要拿命來賭這個，他救凌天翼這種人做什麼？
程公子看我一臉的疑惑，輕輕拍拍我的臉，“你慢慢看吧，你很快就會知道答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