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那宅子百八平丈,坐南朝北,街面三間,一通到底,二進大四合,西掛大偏,東掛花園,加之傢俱陳設齊全,算上畝十地契,至多也就千兩上下吧!”
呂青按照自己對尋常大宅子的理解,爲那套前任縣令的私人府宅,狠狠的估了一個高出市面三成的價格。
畢竟一套尋常二十平丈的小四合,至多也就二十至二十五兩上下,當然,這是在平安縣,若是在長安,幾百兩也是有可能的。
趙南倉呵呵一笑,說了一句話:“呂丫頭,你可知蜀道難,難如上青天的典故?”
呂青自然知曉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那千里外的四川蜀道,是極其難走、難攀的,甚至可以用難如登天來形容。
“呂青不知,還請趙叔叔解惑。”
呂青知道這個典故,但是不理解趙南倉爲什麼說這句與宅子無關的話;所以便笑着看向趙南倉。
趙南倉捋着鬍鬚,笑呵呵的爲呂青解惑:“你可知在我大梁有一種木材,砍伐一顆便需一兩銀子,而運到長安後,價格便會翻幾十倍,甚至百餘倍。”
呂青皺眉思索了一下,隨後便是一驚:“您說是金絲楠?”
“你丫頭還算聰明。”趙南倉笑意更甚,繼續道:“那楠木生長環境苛刻,重量極大,即使藉助我大梁發達的水路流運,自蜀道至長安,最少也一年上下,其中耗費的人力物力,更是一筆天文數字。”
呂青已經猜到了什麼,眼睛瞪得溜圓,驚訝道:“難……難道那宅子?”
“哈哈;你以爲呢?”
趙南倉哈哈一笑,自問自答:“下人住的偏院我們且不談,只說這兩進七大棟,每棟光算四樑八柱,那就要百年楠木九十餘根,當然這是明面上的。”
“趙叔姑且不給你算門窗、傢俱與陳設,單這房架子就要萬餘兩,倘若再算上灰土磚石,房契、地契、稅課,至少也要在萬八上下。”
呂青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趙南倉喝了一口茶,笑呵呵的看着呂青,繼續道:“當然,那宅子朝向不太好,倘若真要有人置辦,縣衙還是可以給與一定優惠的。”
呂青心裡咯噔一下,心道:難不成趙叔叔這是要可着楚嫣那筆賠償款來?
“趙叔,您看這酒如何?”
呂青不知楚嫣會不會買,因爲這價格太嚇人了;如果自己買塊地,建個一模一樣的,至多也就幾百兩,但那材料可就是天壤之別了。
不過該問的還是要問問,因爲自鴻福九年起,金絲楠木就屬於了皇家專用了,但鴻福九年前的舊楠木,只要有官府的證明,還是可以正常流轉的,所以,楠木的價格只會越來越高……
呂趕緊將酒放到桌案,笑道。
“行啦行啦!”趙南倉無奈一笑“你問問紫丫頭,她趙伯伯可以萬三的價格給她,且不帶任何其他稅課,看那丫頭同意否。”
呂青心裡苦笑,暗道:果然……
不過,呂青自然也知曉,趙南倉說的這個價格已經算是白送了,畢竟以這個價格買走,以現在楠木的市場行情,即使當時拆房,只賣楠木與傢俱,那也不止萬八了,且再過幾年,這套宅院的價值估計會達到一個天價。
看樣子趙南倉這次已經給足了自己情面,畢竟縣衙也是要吃飯的!
“不用問了,我是她姐,按照戶籍來說,我是楚嫣的唯一監護人,在楚嫣未到碧玉之年前,按律:所有的事情都要我這個姐姐代辦。”
“那萬三銀錢剛好在縣衙金庫,呂青便替楚嫣做主置辦這套宅子…”
呂青知道這麼做有些孟浪,但呂青這性格就是如此,穩賺不賠的買賣爲什麼不立即拍板,再說大梁律法明文規定,不滿十六年華者,即使有錢置辦房產,那也要由監護人代爲辦理。
倘若楚嫣不願意,那呂青便私取縣令老爹的銀子賠給楚嫣,所以,呂青一點不慌!
(常言道:兒子偷爹不叫賊嘛!當然,女兒也算!)
趙南倉無奈一笑,隨即對值房外喊了一聲:“去把鴻福七年,查封的劉縣令房產卷宗,以及相關地契房契取來。”
“噔噔噔…”又是那個去也匆匆的小吏腳步聲…
“大人。”
小吏的腿腳很快,估麼只是半盞茶的功夫,就將所有的東西取來了。
趙南倉仔細檢查了一遍卷宗、房契、地契後,這才重新擬了兩份房契、地契,隨後交由呂青。
呂青提筆在戶主處,寫了三個清秀的大字:紫楚嫣。
趙南倉重新拿過幾張契紙,又一次檢查,覈對無誤後,提筆書寫:鴻福十三年,平安縣衙典使:趙南倉。
隨後取出縣衙大印“吭吭吭…”按了幾下,這纔將其中兩份正本交由呂青,又笑着打趣道:“一日不到,我們平安縣最小的萬貫戶沒了。”
“哈哈!”呂青這次是真沒忍笑。
可不嘛,昨日趙南倉剛說平安縣又出了個萬貫戶,這才一宿,早上這萬貫戶就沒了!
趙南倉也是覺得有趣,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那宅子以後可不得了,最好告知那閨女,不到萬不得已,切莫將其出售。”
“嗯,放心吧趙叔,這次乘了您的情。呂青在這兒替楚嫣那丫頭謝過您了。”
呂青自然知曉趙南倉這是爲楚嫣好,畢竟這宅子不是沒人想看,但趙南倉一直以沒空爲由,拒絕讓人去看宅子;只因那宅子是用蜀道金絲楠木建造的這件事兒,全縣上下,知曉的人絕不超過一隻手!
趙南倉這次之所以鬆口,估麼也是念在呂青不再死咬那個案子;當然楚嫣也因杯子被牽扯了進來……既然呂青是楚嫣的監護人,那索性便宜將宅子賣給楚嫣,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呂青走了,趙南倉卻獨自沉沒許久,可在看到副件上【紫楚嫣】那個名字後,又不由得笑了“真不知以後會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不過,趙南倉又想了想自家的孫女【趙春蘭】,這臉上的笑容立刻又變成了愁苦!
後院,呂青閨房:
呂青一陣風是的衝進房間,發現楚嫣已經醒了,此時正趴在牀上不知在鼓搗着什麼。
“楚嫣,你幹嘛呢?”
呂青身輕如燕,並未發出聲音,只有那開門聲驚到了楚嫣。
“咳咳……沒,沒幹嘛啊!”
楚嫣忽聽房門被人打開,險些被嘴裡的棒棒糖嗆死;慌忙將掌上電腦放進懷裡,然後起身看向呂青,咳嗽道。
呂青歪頭看着楚嫣嘴邊的木棍,問道:“你嘴裡那是什麼?”
“啊!這個就是那個。”
楚嫣趕緊在懷裡又取出一根棒棒糖,將包裝紙撕掉後遞給呂青。
“這不是那晚在你身上搜出來的那個嗎?”
呂青接過棒棒糖,說道。
“這個是棒棒糖,很好吃的,姐您嚐嚐看。”
楚嫣眼睛微彎,將嘴裡已經化了一半的糖取出來給呂青看了看,然後在放進嘴裡,笑說道。
得,呂青又聽到一個古怪的詞,但呂青沒有再去追問名字,而是學着楚嫣將糖放進嘴裡,隨後便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奶香,與超過蔗糖的甜味,當下不由得一喜,道:“誒,這個糖很好吃啊!”
“嘻嘻,是吧是吧!”
楚嫣笑嘻嘻的說了一句,然後又在懷裡取出一把遞給呂青,道:“我還有,這個給姐姐,沒事就含一根,會使人變開心的。”
呂青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孩子搶糖吃,不過楚嫣的東西總是讓人無法拒絕!
“可以嗎?”呂青看着楚嫣,問了一句。
“哎呀,可以的,家裡很多的,楚嫣從小就吃。”見呂青不好意思去接,楚嫣直接將棒棒糖全部塞到呂青手裡,笑說道。
呂青這次不再拒絕,將糖全部放進袖口後,這才說道:“對了,姐用你全部的銀子,將縣衙對面那套宅院買下了。”
“嗯,謝謝姐。”
楚嫣一句廢話都沒問,直接笑着感謝。
呂青一下蒙了,她已經準備好了很大一篇說辭,可這丫頭居然沒問。
“不是?你不問問這麼多銀子都花在哪了嗎?”
呂青含着棒棒糖,詫異詢問。
楚嫣眨了眨大眼睛,狐疑道:“姐姐不是說買了宅子嗎?”
呂青苦笑道:“你這丫頭還真是傻的可愛!”
然後呂青便將一套普通四合價值多少,普通大宅院價值多少,爲楚嫣科普了一下。
“啊!原來自己建一個三畝的宅子只要四五百兩。”
楚嫣奇怪的知識又增加了,原來自己那萬三兩白銀這麼值錢。
“這次該問問,爲什麼姐用了你那麼多錢,只買了一套宅子了吧!”
呂青笑問。
楚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乖乖點頭。
呂青伸手摸了摸楚嫣的腦袋,這纔將那套宅子的建造材料,與那材料的價值,以及這種材料以後在民間只會越來越貴的詳情,再有趙南倉以超級低的價格賣給她的事情,好好的爲楚嫣說了一遍。
楚嫣一聽這是好事啊!什麼都沒幹,買了就等於賺了幾千兩,還要什麼銀子,當然是選宅子啦!
“這是地契與房契,以後你便是那宅子的姥爺啦!不過,還是當小姐吧!姥爺這個詞好像不太適合女子。”
呂青將兩紙契約給了楚嫣,笑道。
“嘿,謝謝姐!”
楚嫣甜甜一笑,直接給了呂青一個抱抱。
呂青有些受寵若驚,抱抱是個什麼鬼?這明顯不符合禮法嘛!不過,被楚嫣抱抱感覺還挺好…
呂青心道:楚嫣這孩子就是與尋常人不一樣,到底是隱世門派出來的,無論做什麼都叫人覺新奇、舒心。
“誒?姐。”
楚嫣突然纔想起自己好像破產了,現在只剩下一套宅子了,便想到什麼。
“愛;說。”
呂青笑着答應。
“您說楚嫣那個杯子可以賣一萬三千兩,那,咱喝酒的那個瓶子呢?”
楚嫣小聲對呂青道。
呂青好像也想到了,隨即拉着楚嫣一起去了大堂,發現桌子已經被收拾。
“小玉,小蕙。”
呂青衝着院子喊了一聲。
“小姐請吩咐!”
小玉急忙進屋行禮,輕聲道。
“玉杯與那個瓶子呢?”
呂青並未着急,而是輕聲詢問。
“回小姐,杯子與瓶子都洗好了。”
小玉不敢去看楚嫣,便低着頭小聲回答。
呂青點點頭,轉身去查看方杯子的櫃子,一看還真在,洗的還挺乾淨。
“好了,你且去吧。”
呂青對小玉說了一句;小玉應了一聲“是小姐”,便退下了。
楚嫣與呂青相視一笑,隨後便取了瓶子與楚嫣一起向縣衙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