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絕對是鷹!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鷹嘯,緊跟着又是一聲長嘯。後一聲長嘯是人聲發出,只如長江大河,滾滾不絕。兩種嘯聲此起彼和,猶如驚濤拍岸,猶如山河倒灌!在這幽靜的天山腳下,久久徘徊,攝人魂魄!
蘇冊驚道:“幽冥王來了!”
衆人吃驚中,只見一人掠空而至,猶如一道劃過長空的閃電,帶着長嘯之聲,落在鐵劍先生的氈帳之前。
這時,從尼瑪次仁駐紮的營地裡、鐵劍門紮營處、各大門派露宿地傳來一陣羣馬驚吼之聲,無數戰馬掙脫繮繩,“咴溜溜”叫着疾奔而去。數十匹膽小的駿馬竟然被活生生嚇死!
鐵劍先生哈哈大笑,目注着長身站立在蒼茫夜色中的黑衣人,緩緩說道:“幽冥王!”
那人頭戴青銅面具,整個人在夜幕的襯托下,說不出的神秘、恐怖!他冷冷說道:“鐵震鍾!”
兩人對視着。
鐵劍先生目光炯炯,有普照一切的光輝力量;
幽冥王眼光犀利,更像是刀鋒上閃爍的寒光。
幽冥王突然回過頭,看着蘇冊。“你受傷不輕!”竟然慢慢走近他。
奇怪的是蘇冊一點也不覺得可怕,雖然他幾乎功力盡失。他望着幽冥王走近,目光中竟然還帶着笑意。
幽冥王突然一手抵在他的背上,一股純陽的真氣霎時間遍佈蘇冊全身,在他奇經八脈中緩緩行走,一種溫煦感覺,就像冬日的陽光溫暖了蘇冊。
這是幽冥王第二次救她。
他爲何要救他?
幽冥王撤掉掌力,負手說道:“你不但身上有毒,還有‘心毒’,定然是中了天山一派的‘魔魘之術’,我雖然可以讓你暫時恢復功力,但是‘心毒’一日不除,你隨時可能會死!”
允兒驚叫一聲,顧不上害怕,顫聲問道:“你既能說出他中的毒,也一定能解,就請你救救他吧!”
幽冥王負手望天,久久不語。半晌,他才緩緩說道:“要解此毒,全靠自己!我只能解了他身上的‘冰魄寒花’之毒,卻去不了他的‘心毒’!”他轉向鐵劍先生,悠悠說道:“鐵劍先生,明日一戰,萬望不要爽約!”
鐵劍先生哈哈大笑,“能與幽冥王一戰,鐵某求之不得,豈肯爽約?”
幽冥王道:“好!告辭!”擡步緩緩走去。
此時在他們面前,無數高手已經把他們團團圍住。
他們以爲決戰已經開始,匆匆趕來。此刻見幽冥王向這邊走來,人羣自從閃開一條通道。幽冥王昂首從人羣中走過,每經過一人,各人心中無不膽顫心驚!幽冥王走出人羣,長嘯一聲,掠空而去。一些膽小之人更是全身發抖,冷汗涔涔。
托木爾是維吾爾族語,意爲“鐵山”。托木爾峰爲天山第一峰,峰頂積雪終年不化,與繚繞盤旋的白雲交相輝映,在湛藍的天空下,一片深遠。
衆人一起來到峰下,只見一個黑衣人揹着手,擡頭仰望着白雪皚皚的峰頂,久久出神。他背後的堅冰上,插了一柄劍,一把普通的青鋼劍。
衆人屏聲息氣,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鐵劍先生也穿了一件黑衣,在白雪的映襯下,臉上神采飛揚。
幽冥王回過頭,青銅面具在陽光下發出詭異的光芒。他望着鐵劍先生,良久,緩緩說道:“你也穿了件黑色的衣服?”
鐵劍先生哈哈笑道:“不錯!黑衣更是顯眼。”
幽冥王也仰天大笑,“鐵震鐘不愧是鐵震鍾!在四處一片雪白的境地中,黑衣無疑更容易讓敵人找到目標。你始終不肯佔一丁點的便宜!”
鐵劍先生笑道:“能跟幽冥王生死一戰,鐵某死而無憾!”
幽冥王道:“能和你‘一劍封侯’一戰,甚爲榮幸!不過此乃生死之戰!我們兩個人峰頂決鬥,有可能誰也活着回不了!”
鐵劍先生點頭道:“要是引起雪崩,我們誰也逃不出去!”
幽冥王道:“你不後悔!”
鐵劍先生大笑,“你可後悔?”
兩人互相凝視着,忽然同時大笑。
允兒突然走到鐵劍先生面前,幽幽說道:“爹爹,女兒等你回來!”
鐵劍先生慈愛地望着她,輕輕撫摸着她如雲般的長髮,心中一片柔軟。
“允兒,爹爹沒事,爹爹會回來的……”
他說不下去了,因爲天下間,無論誰跟幽冥王決鬥,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這時一人衝開衆人,疾步奔了過來。
蘇冊心裡一震,“姑姑!是姑姑……”
慧琳一身緇衣,臉上帶着聖潔的光芒,美麗而悲傷的眸子泛着點點淚光。她望着幽冥王,一字一句道:“你爲什麼不以真面目示人?”
幽冥王不語,仰頭仰看蒼穹。
鐵劍先生朝慧琳點點頭,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幽冥王忽然感到一股宏大的氣勢向他逼近,他低下頭,看到了鐵劍先生走路的姿態。
“鐵兄,你腿傷了?”
鐵劍先生哈哈大笑,笑聲激昂滂湃,長久不絕。
“你終於肯叫我‘鐵兄’了!”
幽冥王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
風神俊逸,儒雅飄灑,都不能形容他絕世的風采!
他的眉頭微微皺着,眉中間隱隱顯露出一個淡淡的“川”字。
“我顯出真面目,是爲了不讓你分心。我要你心無旁騖,因爲你瘸了!”
“哈哈!鐵震鍾腿雖然瘸了,劍卻沒瘸!”
一時間,衆人猶如被雷擊中一般,目瞪口呆!
原來天下人聞之色變的幽冥王,竟然是當年號稱天下第一劍的白海飄!
真相揭開了,幽冥王顯出本來面目。但卻無人說話,甚至連動也沒人動一下。
他的仇家呢!當年不是嚷着要殺掉幽冥王,報仇雪恨嗎?
難道他們也像鐵劍先生一樣,早已放棄了心中的恩怨?
難道他們也想求得一生的解脫,從而海闊天空嗎?
這些疑問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之間這場震古爍今的決鬥。
天山之巔,冰峰之頂。
慧琳喃喃道:“果然是你?”
幽冥王緩緩道:“是我!青顏……你……還沒有變,還是那麼美!“
慧琳閉上眼睛,一行淚水卻順着潔白如玉的臉龐掉落。念遠默默走到她的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兩個女人心底都是一片悲涼!
蘇冊思緒紛飛,幽冥王竟然是“大和尚”!他爲何不跟自己相認?他不跟自己相認爲何又屢次對自己施以援手?他早已認出了我,早已知道我就是“小和尚”……
蘇冊突然走到兩人跟前,大叫道:“大和尚!”
白海飄哈哈大笑,“小和尚長這麼大了!很好,武功了得!”
蘇冊卻轉頭向慧琳說道:“姑姑,當年之事,我已經查清楚了,是你誤會了‘大和尚’!”
慧琳身子一動,喃喃道:“你說什麼?可有根據?”
蘇冊功力已經恢復,只是‘心毒’未愈。此時他臉上帶着肅穆的表情。亮亮的眼睛發出犀利的光芒。他環視着衆人,面上一片堅韌之色。
他朗聲說道:“請恆山掌門渡慈大師上前說話!”
渡慈吃了一驚,不由自主走了過來。
蘇冊冷冷道:“當年之事,是要我說,還是你說?”
渡慈面上如罩嚴霜,厲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竟敢跟貧尼如此說話?”
蘇冊道:“你不說我說!”
渡慈道:“請便!看你能說得天花亂墜?”轉過身子,竟不去看他。
蘇冊道:“本來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可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關係重大!所有的謎團都應手而解。你可知此人是誰?”看渡慈不答,他又大聲道:“此人就是你的表兄劉救!”
此言一出,幾個心中俱是一震。當年事發之時,劉救確實曾出現在恆山,事發之後卻下落不明。
白海飄雖也覺得此事蹊蹺,奈何慧琳心灰意冷,從來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他本就心性高傲,雖然錯殺了定緣師太,屢次受到慧琳冷待,甚至刀劍相向,一氣之下遠走。這樣一來,暌隔日久,慧琳仍然對定緣之死念念不忘。氣憤之下,也無心尋找真相,索性遨遊江湖。後來上臥雲庵,慧琳依然不念舊情,不肯聽他一言,他更加自暴自棄,變本加厲,化身幽冥王,殺惡人,除貪官,正邪不分,敵我不辨,隨心所欲,好惡自取。只是一點,他從不傷害百姓。
慧琳這些年常思白海飄爲人,想他雖然狂放不羈,但也絕不會有意殺害自己的師父。事情自然疑點頗多,可一直沒有查出頭緒,再說師父怎麼都算是死在白海飄的之手,且不說故意還是有意,她與白海飄再也不可能重結連理。後來一心只想管好念遠,不讓她重蹈自己的覆轍,然而蒼天弄人,她們兩人的悲苦竟然驚人的相似。
如今聽到蘇冊就要說出當年事件的真相,誰心裡還能夠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