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決定去做兩件事。一件是去恆山解釋誤會;一件是查清殺害吳知府的兇手。
因爲此事也牽涉了蜘蛛教的人,就是蘇冊常常跟他一起喝茶的郝掌櫃。
郝掌櫃是蜘蛛教護法,當年受到陸爽的誤解,一氣之下離開蜘蛛教,不知所蹤。如今陸爽聽到他死的消息,心裡也感到愧疚,他發誓一定要查出殺死郝掌櫃的兇手。
不過,他們一致認定殺人者不是幽冥王,而是另有其人。因爲以幽冥王的身份,以死者的傷勢來推斷,這些都不是幽冥王的作風。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殺人者要嫁禍幽冥王。
但是幽冥王的武功深不可測,誰也不清楚他擅長什麼武功。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一個武功絕高卻沒有人知道他擅長什麼武功的人。一個謎一般的人物。
根據死者的傷勢來看,天下能有這種掌力的人寥寥無幾。
一是“大力金剛掌”,一是“金玉敗絮掌”。
而擅長這兩種掌力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大力金剛掌”是少林掌法,目前以玄圓大師造詣最高。而玄圓大師跟他們無冤無仇,怎麼會殺他們。他的嫌疑算是排除了。
而“金玉敗絮掌”卻是尼瑪次仁的獨門神功,難道是他?
“金玉其外,敗絮其內”。中掌之人屍身完好,只留下一個淡淡的掌印,而死者臉上卻是一片安詳,絲毫不見痛苦之狀。
難道真是“金玉敗絮掌”。
兩個人走在市集上,人流熙攘,熱鬧非凡。
這樣的集會,南方人叫墟;北方人叫集。他們一定是在北方了。
不錯!北方的寒風下。
陽光依舊溫暖,還可以將寒氣壓蓋的住。他們並肩走着,蘇冊竟感覺有點荒蕪。
突然,他們看到了一夥人。
蘇冊的掌心沁出了汗,是憤怒的汗。他看到了熟悉的一個人,一個曾經救過他的人。
這個人就是浩明和尚。
時隔這麼多年,昔日臉上的紅光被密佈的皺紋代替,就像光潔的牆上佈滿了爬山虎;眼睛深陷,看起來呆滯,無光。
蘇冊鼻子一酸,眼睛不由溼潤。
浩明和尚被幾個官兵拿鐵鏈子拴着拖在馬後。幾個官兵一邊走一邊罵着,一邊揚起馬鞭沒頭沒臉抽打着他。每打一下,他臉上的皺紋更深,說不出的疲憊、蒼老、痛苦。
蘇冊一劍斬斷鐵鏈子,抱住浩明和尚,說了聲:“大和尚!”
浩明和尚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看到一張陌生而英俊的臉龐。這張臉白皙,眉毛深長,鼻樑高挺,他卻想不起是誰。
官兵見有人砍斷鐵鏈,其中一個人大罵道:“狗東西,敢管閒事!”說着舉起馬鞭沒頭沒腦打向蘇冊。
蘇冊冷笑一聲,看也不看,一掌劈去。
那人被蘇冊掌力一下子擊出老遠,口角鮮血如涌。卻是再也無力上前。
其餘幾名官兵還未動手,一股大力將他們擊出數丈開外,撞翻了小販的菜攤。其中一人直接坐在了賣燒餅的火爐山,燙得他哇哇亂叫,燒餅攤主見官兵坐在火爐山,一時掙扎不下,裝作關心道:“軍爺小心!要燒壞屁股!”說着暗暗扇着扇子。火爐火氣更旺,那官兵疼得兩眼歪斜,冷汗直流。
蘇冊冷冷道:“狗東西,若再叫我看見,定殺不饒!”
那些官軍從未見過這麼厲害的武功,一時如遇妖魅,就要脫身逃走。
陸爽哈哈大笑,攔住他們去路。
一個官兵忍着疼痛,道:“你要幹什麼?”
陸爽問道:“你們爲何抓那和尚?”
官兵道:“他不經過官府同意,私自化緣。”
陸爽道:“小販們以貨利營生,和尚靠化緣,自古皆然,你們不知好歹,恃強欺弱,真是豬狗不如!”他突然變色道:“你們若想離開,從陸先生胯下鑽過去。”
官兵大怒,見他是一個瘦弱人,看相貌也不小了,以爲好欺負,抽出腰刀,朝陸爽當頭劈到。
陸爽笑着,待腰刀就要劈到頭頂的一瞬間,伸出兩指輕輕夾住,往外一扭,“咯嘣”一聲,精鐵鑄造的腰刀已被扭成兩截。
陸爽屈指一彈,半截短刀如箭一般從一個官軍胯下穿過,“噔”一聲沒入牆壁中。那官軍胯下一涼,褲子被刺破,露出了胯 下的鳥巢。
一旁百姓哈哈大笑,拍手稱快。
陸爽更是笑得蹦跳起來。他突然對那些官軍說:“要走可以,先賠了這些商家的損失!”
官軍門如聞大赦,慌忙掏出銀票,忙亂塞給衆小販,狼狽而去。那些小販看着銀票,卻是無人敢收起來。
一個老者上前說道:“今天這位英雄給我們出了氣,我們感激不盡,雖說痛快,可是大傢伙的財路只怕要斷了。”
陸爽道:“什麼意思?”
老者道:“官兵們每日就會欺負弱小,你想想,在這裡擺攤的,那個是有權勢的人,所以他們更加肆無忌憚,看不順眼,輕則拳腳,重則一條鐵鏈捆了,拉你去官府。英雄雖然打跑了他們,可他們明日就會拿我等出氣!”說着連連嘆氣。
那賣燒餅的倒是不怕,呵呵笑道:“不怕!看着平日裡狗仗人勢的官軍在我爐子上燒得屁股冒煙,別提多痛快了,大不了大傢伙都走,不在這裡擺攤了。”
老者嘆道:“天下烏鴉一般黑,我們能去哪裡?”
陸爽卻有些來氣,好意替你們出氣,你們還說我壞了生計。走到蘇冊跟前,悶頭不語。
浩明和尚費力思索着,終於想起了什麼,眼睛裡閃着激動的淚水,顫抖着說:“你是小蘇蘇!”
蘇冊點頭,心酸一片酸楚,喉頭哽咽,忙道:“我是小和尚,我是小蘇蘇!”
浩明和尚笑了,“都長這麼大了!”慈愛地看着他。
“你爲什麼會被官軍抓住?”蘇冊關切地問,兒時的稱呼他卻叫不出來,“大和尚”三個字會讓他熱淚盈眶。
爲什麼會被官軍抓住,這已經有答案了。
浩明和尚的願望是重新修建海天寺,所以到處化緣,不辭辛勞。
他回到海天寺,老和尚已化作白雲,小和尚也霧一般地散了。面對着斷壁殘垣,他發誓重新修建海天寺。
蘇冊無以爲報,給了他一疊銀票,足以讓他修建幾座海天寺了。
浩明和尚不明白蘇冊怎麼成了大財主,不過有錢能讓他完成心願,他還是很高興的。
浩明和尚依然說不清蘇冊的身世。
說不清就說不清吧!有些事不知道就少些煩惱。
浩明和尚辭別蘇冊,了結他在世上唯一的心願去了。
蘇冊怔怔地看他走遠,直到高大的身軀淹沒在人流中,他回過頭,心底卻涌起一片水霧溟濛的往事。
天山遠不遠?
不遠。
因爲思念可以越過大漠黃沙,高山流水。
思念在天涯,天涯卻沒有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