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兒心下更是感激不已,險些落下淚來。
蘆淵忙開口安慰,卻又怕越說越糟,只得轉開了話題:“對了,我最近可是瞧着你與張彥走得很近,現今你爹孃可都知曉了嗎?”
憐兒聞言果然收起淚珠,接着便臉紅起來:“爹孃怕是都看出來了,可我卻總覺着自己是配不上張公子的。”
憐兒曾爲青樓女子,如此以爲倒並非沒有道理,只是在蘆淵看來,這想法卻是絕對不該有,也絕對要不得的。
“這事兒我不好說些什麼,但有些話,我卻想和你說,”蘆淵坐正了身子,神色也略略嚴肅起來,“憐兒,你既然能與張彥情投意合、走到一起,那便是緣分了,可我卻偏偏是不信這些的人,我只以爲,兩人之間相交,講究的是彼此的態度,你若待他一分真,他才能回你三分情,故而你可以有所疑慮,但卻務必將這些都告訴他,你不妨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你這般瞞着他,卻是有自己的苦楚,可若他因爲自己的苦楚瞞着你些要緊的事兒,你又是如何作想?”
憐兒被這番話震了一震,從前她從來不從想過這些,只覺得有些事終歸只是自己的,是不能向旁人開口的,可此時蘆淵這話的意思,卻像是要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有着怎樣的念想,都是要告知對方的,憐兒只覺得這念頭叫她有些不能完全理解和接受,可細想之下,卻又覺得其中很有些道理在。
蘆淵也不着急,只是拍了拍憐兒的肩膀,笑道:“你且回去想想罷,這事兒也不急,由着你一輩子想去。”
憐兒這才覺得自己已經和蘆淵說了好一會兒閒話,不想打擾對方太久,憐兒忙起身告辭:“姑娘纔回來,我便拉着姑娘說了這麼久的話,真是罪過了,姑娘快先歇歇罷,我也先回房去了。”
蘆淵含笑送走了憐兒,竟真的覺得有些疲乏,索性直接躺到牀上去了。
有些茫然地瞧着牀幃上的圖案,蘆淵睜着眼睛想心事,自己真的可以有家嗎?自己真的能在這世間一直待下去嗎?如果當真可以這般
,那自己便也是極幸福的了吧?
回想起南燼曾對自己說過的要和自己成親的話,蘆淵便傻傻地笑了,就算日後不能料定,可自己此時也已經很是幸福了吧?況且自己還有好些朋友呢,樑辰、張彥、憐兒……自己真的並不孤單呢!
如此漫無目的地想着,蘆淵竟真的生出了睡意,漸漸沉入了夢鄉,而在那夢境之中,蘆淵瞧見自己置身於一片綠草中,遠處是青山綠水,而在這水墨畫似的景緻中,蘆淵看到了一處小小的院落,院子前是一條蜿蜒的小溪,留着清澈的細流,院中似有陣陣炊煙飄出,叫人覺出些人情味來。
蘆淵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周圍的一切,若非氣息實在熟悉,蘆淵幾乎認不出這竟是佈置在自己夢境中的景緻。
“姑娘可還滿意這夢境嗎?”身後傳來的是陸凌含笑的聲音,悠遠而飄渺。
蘆淵回頭瞧了陸凌一眼,只是笑道:“仙君不是說了要晚上纔來的嗎?怎的竟是這般心急?”
“我本以爲姑娘該是夜晚入睡纔對,誰曾想姑娘竟是才過晌午,便偷了懶?”陸凌擡步往那小院走去,一雙眼睛則是笑得眉眼彎彎,極是好看,只是縱然如此,那雙眸子中溢出的奪目光輝,卻仍是灑了一地。
蘆淵擡步跟上,也笑着打趣:“現今這夢境是極好的,卻不知這佳人又是什麼模樣呢?”
“姑娘且往水中瞧一瞧,不就知曉了?”原先看着該是有些距離的,可是才走了幾步,兩人便已經置身院落之前了。
蘆淵當真往那小溪中瞧了瞧,雖水光盪漾,可蘆淵仍是隱約看到了水中女子的容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細細的秀眉,含愁帶怨;紅潤的面頰,又羞又怯;微張的櫻脣,略含驚訝……
這人果真是天香國色,卻又單純得緊,蘆淵這般下了定論。
“公子要若依做些什麼?”蘆淵的脣角揚起一抹笑意,從此時起,她便是那位若依姑娘了,只是這夢境畢竟是自己夢境的夢中夢,故而該怎麼做,蘆淵卻仍有些疑惑。
而那陸凌也似乎已經把蘆淵當做若依,竟走上前來將蘆淵鬢角的碎髮攬到耳後:“你只需做你在做之事,做你將要做之事便可。”
蘆淵先是一愣,而後才心領神會地笑了:“若依遵命便是了。”
接着蘆淵轉頭去瞧那院中景緻,面上笑意不禁更濃,只見那院中除了中間連着院門之處留了一條幽徑,旁處竟都種滿了白色的曇花,而在那幽徑盡頭,則是三間紅磚青瓦的房舍,瞧着便是舒心。
蘆淵又回頭去看那溪中流水,只見清澈見底的涓涓流水中飄散出點點霧氣,也帶來絲絲涼意,蘆淵轉了轉眼珠,便轉頭對着陸凌溫婉道:“這溪水很是清涼,若依可以脫去鞋襪在溪邊坐上片刻嗎?”
陸凌的眸中也是染上了淺淺的笑意:“你若不怕被我瞧見,自然是可以的。”
蘆淵便毫不客氣地一屁股拍在了溪邊的一塊白石上,又伸手脫去鞋襪,將兩隻粉嫩的玉足探入了溪水中,只覺一股清涼之意自腳尖蔓延至全身各處,叫人覺得舒爽無比。
“這溪水真是涼爽呢。”蘆淵愜意地眯起眼睛,小聲地嘟囔着。
陸凌無奈地搖了搖頭,彎腰蹲了下來,又自懷中取出一張宣紙來,遞給蘆淵:“我想聽你唱支小曲兒,你看如何?”
蘆淵挑了挑眉,接過那宣紙握在手中,一行行地看過去,不禁彎了脣角,用柔和的聲音輕聲念着:“
冷月照空明,
夜半人初靜。
傷心更把幺弦撥,
絃斷有誰聽?
閒來誦明月,
離合總關情。
自把滿腹傷懷事,
盡數付秋風……
倒是有幾分女兒家的閨怨在裡頭呢。”
陸凌在一旁只是笑,看着蘆淵那夢境中的面龐,只覺得熟悉又陌生,樣子花四濺,竟像是要沉入回憶中一般。
而另一側蘆淵踢了踢溪中的細水,這才仰起頭,輕聲吟唱起來,自把滿腹傷懷事,盡數付了那秋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