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憐兒,憐兒好想您!”憐兒連連點頭,徑自抱住了年過不惑的母親。
綠袖也顫抖着雙手抱住已經比自己還要高的憐兒,口中則不斷呢喃着:“憐兒,孃的好憐兒,你終於回來了,娘真是沒白等啊……”
“娘,是憐兒對您不住,娘這些年來定然是受了不少苦楚。”憐兒幾乎淚如雨下,聲音也是哽咽不已。
另一側蘆淵與南燼在一旁靜靜看着,張彥則是慢慢地蹭了過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場景,口中則吐出疑惑的話語:“蘆淵,這位便是憐兒的孃親嗎?可若真是如此,伯母又爲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是她應該確是憐兒的孃親。”蘆淵聳了聳肩,搖了搖頭,有些事,大概還要等綠袖自己開口才是。
三人又等了片刻,卻見憐兒與綠袖兩人仍是無語凝咽,無奈之下,蘆淵只得上前含笑對着兩人道:“憐兒,你孃親方纔不小心跌倒了,腿腳也不知可受了傷,要不咱們先回客棧去吧?”
憐兒聞言忙看向自己的母親:“娘,你受傷了嗎?怎麼會跌着了呢?礙不礙事?”
綠袖這才抹去眼淚,連連搖頭:“不礙事,是這位姑娘上前幫我的忙,爲娘聽說她是你的朋友吶?”
憐兒不禁感激地看了蘆淵一眼,接着點頭道:“這位是蘆淵姑娘,說起來,蘆淵姑娘還是女兒的恩人呢!”
“真是多謝蘆淵姑娘對小女的照料了,我這一把年紀,卻也沒什麼可以回報姑娘的,”綠袖也忙投來感激的目光,只是神色上卻多少有些尷尬,“現今我只身住在李府,也不過是個下人,實在是……”
蘆淵聞言忙含笑擺手:“能見到你們母女團聚,我便已心滿意足了,不過那陸伯父不是還在客棧等着呢嘛?要不咱們還是快些回去吧?”
蘆淵一面說着,一面暗暗對憐兒眨了眨眼睛,算是一種暗示了,畢竟有些事雖然確實發生過,卻不適合在此時道出實情。
憐兒自也明瞭蘆淵的用意,只是略微點頭,便扶着綠袖往客棧的方向走去了。
回到客棧,不免又是一場認
親的戲碼,蘆淵在一旁含笑瞧着,間或與那紛紛落淚的三人說上幾句話,這世間果真還是有美夢存在的啊,縱然紅塵繁雜,卻至少也有真情在。
也是從這三人的對白中,蘆淵這才得知綠袖之所以會出現在秋楓鎮,便是爲了上京尋找未歸的夫君,還有那失散多年的女兒,然到了這江南邊境,綠袖卻又不免動搖了,自己若只是爲了尋找夫君,自然該一路北上,然綠袖與女兒卻是失散在那煙雨朦朧的江南,故而若是女兒仍在江南卻該如何?
如此猶豫之下,綠袖終是沒能再踏入腳步,她心中只想着若有一日夫君回到江南,必然會打這裡經過,自己只需留心來往客商便是,至於女兒,綠袖也曾去衙門報過案,只是一直不得迴音,便只能再次等候。
沒想到這一等便是整整十年,這或許是不幸,又或許是一大幸事,畢竟這十年之後,不禁夫君信守承諾回來了,就連女兒也和夫君一道回到了自己身邊,這般想着,綠袖便覺得自己先前吃的那些苦都是值得的了。
至於她爲何是去了李府做工,其實只是因爲在這鎮上無人不知曉李府,綠袖便想着自己若是呆在李府,興許能找到丈夫、女兒的可能便大了些,這想法固然單純,卻畢竟是一個妻子、一位母親所能設想到的所有了。
蘆淵含笑看着面前這感人的畫面,心中也是諸多感慨,人生在世,幸與不幸確實難以定論,綠袖確是一人苦等十年,又受了十年的苦楚,實在不幸,可至少這十年來她的心從未改變,一直如初,而在這十年後,當親人重回身邊時,或許便是那苦盡甘來之時了,而她自也不必承受憐兒與陸鵬這十年來所經歷之事,不必忍受心中之苦,這又何嘗不是大幸?
“憐兒,你這些年都是和你爹住在一處的嗎?”重逢之喜漸漸平息之後,綠袖自然要詢問些旁的事情了。
憐兒與陸鵬對視一眼,接着笑吟吟地點頭:“正是,女兒先前是走丟了,之後跟着一隊商人到了京城,那時女兒舉目無親,當真是嚇壞了,幸好後來遇見了爹爹,不然真不知會怎樣呢!”
如此說着,憐兒或許是憶起了多年前初至京城
時的苦楚,竟是落下淚來。
而綠袖見憐兒再度垂淚,便也忍不住跟着紅了眼眶:“都是爲娘不好,竟叫你受了如此之多的苦楚,都是爲娘不好啊。”
“綠袖,這並不是你的錯,若非我……我因着朝中緣故未能及時還鄉,自也不會叫你與憐兒受苦了。”陸鵬的眸中有些懊悔、自責,但是此時對着綠袖,他卻不能說出事實,這叫他愈發地難受了,雖然人心很小,但總要放進幾個人,故而縱然陸鵬是無情之人,然對這幾人卻也是有情的。
綠袖連連搖頭:“我不苦,一點兒都不哭,倒是你啊,在京城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陸鵬自然也是搖頭,他在京城雖說在官場上也是勾心鬥角,但是至少生活上還算是平順的,自然不比綠袖養活自己來得艱辛:“都怪我,若非我……”
“爹爹,您也莫要自責了,現今咱們已經找到孃親了不是嗎?如此便也足夠了。”憐兒及時組織了陸鵬未說完的話語,其中自然也是含着包容之意的。
蘆淵覺得此時時機已是差不多了,便用手肘搗了搗張彥的胳膊。
張彥此時也是感慨萬分,突然感到胳膊上的力度,這才疑惑地看過來,低聲問道:“蘆淵可是有什麼事?”
“我能有什麼事兒?”蘆淵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人還真是呆笨得緊吶,“現今人家是閤家團圓了,可你卻還是形單影隻呢,難道你不趁機上去湊湊熱鬧?”
張彥一愣,而後頓時面色漲紅:“可……可我也不是……”
“不是什麼?縱然只是憐兒的普通朋友,不也該去拜見一下伯父伯母嗎?更何況你還是……”蘆淵無奈地瞪了張彥一眼,這人吶,就是再講禮數了,做什麼都一板一眼的,也難爲那樑月吟與這憐兒都傾心這人了。
張彥有些羞窘地撓了撓頭,隔了好一會兒才點着頭上前去了。
蘆淵見事情已是差不多了,這才覺得有些乏了,便扯着南燼去客房歇息去了,而在衆人不曾注意到的角落裡,樑辰一人靜靜立着,已不知站了多久,他面上雖含着些欣慰的笑意,然更多的卻是難言的苦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