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廉平日並不常到這尋夢閣來,畢竟是青樓,自己雖非極在意名譽之人,可家中父親卻也是圍觀之人,有些事終歸是要放在心上的。
不過這青樓卻偏偏又是好地方,卻不說這裡頭那些個鶯鶯燕燕是如何地嫵媚嬌柔,單說每日從這裡頭傳過來的那些來自於官場上的訊息,便也足以勾起陸廉的興致,所以這日陸廉難得出現在尋夢閣,爲的本只是公事。
只是在與樓裡掌事的柳姨交談之中,陸廉卻被人打擾了,說是樓裡來了個迷迷糊糊的小東西,因猜不出身份,這才前來請示。
那掌事本想着直接處理了便得了,陸廉並不參與樓裡的一般事務,便也沒開口,只是那下人說的一句話,卻又勾起了他的興致。
下人說,那女子是尾隨着自己而來。
原來自己竟然被人跟蹤了嗎?陸廉挑了挑眉,只覺得有趣,於是先前被人打擾的不悅隨之消失,陸廉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只說了兩個字:“帶路。”
如果陸廉能預知到自己將要見到的是誰,或許他就不會有這麼弄的興致了;倘若陸廉能知曉自己將要見到的是什麼狀況,或許他就不會如此草率地結束與管事直接的交談了,只是一切皆已註定,陸廉恰恰推開了那扇門,恰恰看到了他意想不到的那個人正滑稽無比地半蹲在窗子上,手中攥着被撕成一條的被單的一端,似乎正要從窗子逃出去。
而那個人也恰好維持着那個滑稽的姿勢,回過頭來看到了自己,陸廉本還想瞧瞧這人在見到自己後,會是怎樣的張皇失措,會不會就這麼直接摔下去,但是很遺憾的,那個小人兒在一瞬的呆愣後,竟然怒氣衝衝地跳了下來,又怒氣衝衝地走到自己面前,叉着腰怒氣衝衝地開了口:“我終於找到你了!”
陸廉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作揖:“在下幸會姑娘,只是在下以爲姑娘此時該正睡着,不然是如何也不敢前來打擾的。”
蘆淵本想着先逃出去再說的,只是沒想到關鍵時候竟然真遇上了這人,便不禁怒由心生,冷哼了一聲,對着陸廉怒目而視:“真是好笑,你以爲隨便燃上點香料,就能把我薰暈了嗎?”
陸廉面上露出淺笑:“姑娘所說的
‘香料’,指的是迷魂香嗎?”
迷魂香,除非事先服下解藥,否則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必然倒地,且十二個時辰之內,覺不可能轉醒,不過瞧着面前這人生龍活虎的模樣,陸廉也開始有些懷疑那迷魂香的藥性了。
蘆淵撇了撇嘴,終於拉回了正題:“我纔不管那是什麼香料,我只問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陸廉有些好笑地瞧着蘆淵好似抓到姦夫淫、婦的怨婦模樣,竟不自禁地笑了:“在下爲何出現在這裡,又與姑娘何干?”
“我那日分明見到你與樑家小姐走在一起,今日卻又出現在青樓之內,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就不怕涼姑娘傷心嗎?”蘆淵最見不得男子朝秦暮楚、前後不一,把女子當做玩物一般,實在可惡。
陸廉再一次挑眉,不知死活地反問:“那又與姑娘何干?”
蘆淵氣極反笑,聲音含着盛怒:“你怎麼還敢問這與我何干?這天底下所有的負心漢,都與本姑娘有關,怎樣?”
陸廉也有些惱了,平日裡鮮少掀起波瀾的心緒此時竟有些不穩,甚至連言語都有些難以掌控了:“那姑娘可當真是厲害,年紀輕輕,便如此放、蕩不……”
話未說完,便被蘆淵一個巴掌打沒了:“你可不要信口雌黃,姑娘家的清譽,可不是你想毀便能毀了的!”
陸廉也被這一巴掌打懵了,自幼,只除了那次,便再沒人敢對他動手了,可面前這個才見過兩面的小女子,竟然對他鬆了手,陸廉幾乎想要伸手打回去,但多年來養成的隱忍性情不允許他這麼做,所以他攥緊了拳頭,卻只是冷笑以對:“姑娘打得好,打得真好,在下還有事,便不奉陪了,姑娘再次好生享受這青樓之地的風花雪月纔是。”
如此說着,陸廉已轉身出了房門,蘆淵在後面追出來,卻門後的兩個大漢攔住了。
“看好她,別叫她跑了,也別叫她擾了我的清淨。”臨走時,陸廉這麼叮囑守門之人。
“喂,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蘆淵不知死活地嚷嚷着,接着就被那兩個大漢架進了屋裡,房門也被人從外頭給鎖上了。
蘆淵有些憤
懣地坐了一會兒,心想着這人估計根本就是冥頑不靈,縱然自己多言也是無益,既是如此,再留在這裡也是無用,如此想着,蘆淵便又打算繼續方纔未完成的大業,只是才走到窗口,便見那對着窗戶的樓下已站了兩個大漢。
蘆淵氣得直跺腳,卻也是無濟於事,只能在房間裡乾坐着。
過了片刻,終於有人推開房門,卻是一個婢女模樣的人走了進來,福身恭謹道:“奴婢前來請姑娘前往花池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這不早不晚的,爲什麼要現在去沐浴?”蘆淵本就在氣頭上,說起話來便也不客氣了。
那婢女把頭壓得更低:“奴婢只是前來請姑娘沐浴,還請姑娘莫要爲難奴婢。”
蘆淵眼珠轉了一轉,心想自己若一直呆在這裡,怕是絕無逃走的機會,若是走出了房門,或許機會還大些,如此打算之後,蘆淵也當真爽快地站起身:“那好吧,勞煩你帶路了。”
等到出了房門,蘆淵才意識到自己的如意算盤又失算了,雖說自己確實是出來了,可前前後後緊跟着的四個大漢卻叫蘆淵覺得這境況還不如先前呆在房間裡呢。
而到了那所謂花池,蘆淵便覺得情況愈發糟糕了,蘆淵承認那花池很大,那池子上頭飄着的粉嫩的花瓣很好看,但可否不要也在周遭圍上這麼多人?雖說那池子周圍有着一層又一層的紗幔,可紗幔能隔着人影,卻根本隔不住聲音吧?
“姑娘,快些寬衣吧。”眼瞧着幾個打算給自己沐浴的小婢女都要貼上來扒自己的衣服,蘆淵想矜持也是難了,反正是豁出去了,蘆淵深吸了一口氣,利索地把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扒了下來,然後直接跳進了花池中。
“姑娘,您慢些。”有婢女驚呼一聲,見蘆淵從池子裡探出了頭,這才鬆了口氣。
蘆淵摸一把臉上的水珠,有些好笑地瞧着那一張張驚慌的小臉,這些人難不成是擔心自己被淹死在這淺淺的花池中嗎?
像是看出了蘆淵的念頭,竟真有一個婢女嚴肅地道:“一年前,有一位姑娘便是在這花池中溺水身亡的。”
蘆淵渾身一寒,這人是想自己才跳下來,便直接爬上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