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洋那雙手確實不是拿刀的。
仙明是後來聽楊盼盼說的,雖然他不記得歐洋是幹什麼的了,但他確定,歐洋不是個廚子。
仙明又想起了那雙指節分明的白皙手掌,說不定那還真是個大學的教書先生。而他那張印章齊全的廚師資格證是怎麼來的,也就無從考證了。
歐洋在那天之後就辭職了,更確切的說,是不辭而別了。其實對於歐洋,仙的心情一直很複雜。他一直不能真正的明晰,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有些莫名的悲哀。
每個人對感情的理解似乎都是不同的,表達的方式也是迥異。仙明不知道葉瑾對於歐洋是抱着怎樣的感情,但他可以確定,歐洋應該深愛着葉瑾。到了,嗯,仙明只想到了一個詞——髮指,髮指的地步。
“嘿!憂鬱個屁大勁兒啊!”楊盼盼一把摟住仙明的腰身,本來是想將人拽進懷裡的,結果仙明沒有預警,踉蹌着一屁股坐在了楊盼盼打着石膏的右腿上。“嗷”的一聲,楊盼盼瞬時間眼淚就下來了,指着自己的腿幹張嘴不出聲兒。
仙明也嚇壞了,沒想到自己坐在他的上腿上了,想揉吧,隔着老厚的石膏板子,也不知道壓得怎麼樣了,最後乾脆摟着楊盼盼在那兒拍着他的背。別說還真管用,楊盼盼情緒漸漸的平復,緊接着悶悶的出聲兒了:“搬回來吧!”
仙明頓了頓,緊接着又拍了拍他的後背:“回再說!”“還再說!”楊盼盼“噌”的一下站起來,“噌”的一下又坐下了。
沒辦法,楊盼盼始終搞不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自己現在是個半拉瘸子,不能像常人一樣傲然立於天地間。
楊盼盼沒好氣兒的撇撇嘴,“這都快八月中旬了!明明!你還要跟我分多長時間!”“仨月!”仙明說着伸出了三個手指頭:“是男人的就得分夠日子!”說着去了客廳給楊盼盼倒水。
楊盼盼拄着拐跟着仙明的屁股後面也進了餐廳:“你自己在外邊兒我能放心嗎!這就一歐洋,以後再來個李洋汪洋的我怎麼辦!我……”
楊盼盼立馬兒的噤聲閉嘴了,仙明正拿着眼角瞥他呢:“你不說倒好!說完我更不能搬回來了!誰惹來的!嗯?歐洋誰惹來的!”說完仙明沒好氣兒的把那杯適溫的水塞進了楊盼盼的手裡,就直奔了客廳。
“你幹嗎!”楊盼盼拄着拐跟過來,眼裡滿是依依不捨:“那你也不應該啊!出了那麼大的事兒也不告訴我一聲!”
仙明回頭,緊接着嘆了口氣,過來攬住了楊盼盼的脖子,腦袋頂着他的腦袋:“我想你好好兒的休息,這腿,我以後天天來,嗯?”
“那爲什麼不搬過來!”楊盼盼委屈,摟着仙明的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這樣跑多累啊!搬回來吧!”
“房租給人家了!”“咱不要了!”說着楊盼盼把仙明的腰抱得更緊。“盼盼,醫生說你要靜養!”仙明說着伸手去腰間,把楊盼盼的手順勢帶了下來,握在手裡。
楊盼盼有些疑惑,擡眼看着他:“那又怎麼了?”仙明退後一步,到玄關穿好鞋子,一手抓着門把手兒,整個身子出去,只留個腦袋在屋裡:“我怕我留這兒你把持不住!不利於你恢復!”“仙小明!”楊盼盼一柺杖就扔了過去,直直的砸在了剛剛合上的門。
仙明呵呵樂着想着跟什麼人學什麼樣,自己現在氣人的本事絕對不亞於他楊盼盼。
笑歸笑,有件事兒還是挺讓仙明頭疼的——“合味濃情”急待重整旗鼓。
說實話,歐洋這麼一攪合,對“合味濃情”的影響其實挺大的。不說是對將來客源的影響,就是現在的硬件,也是損失了不少。再加上那停業整頓,就差千瘡百孔了。
那店不是他一個人的,更是楊盼盼的,說什麼也不能毀嘍嘍。
仙明先去了店裡,把砸壞的東西都規制規制,清理了,又去了趟市場,把該買的都補齊了。
緊接着就跑了趟警局,跟人家警察好說歹說,總算是把這停業整頓的通知給妥過去了。人家警察說了,要不是看在你這態度良好的份兒上,可沒那麼容易的就讓你接茬開業了。
仙明能說什麼,說那幫人是故意來攪合的?你有證據嗎,人家警察最講究的就是證據。再說了,人家怎麼不找別人就找你的麻煩?蒼蠅不叮沒縫兒的蛋,還是你自己有問題啊。
索性人家這人民公僕挺廉潔的,就是批評教育,什麼好處兒也沒收,仙明還是挺感激的。
其實再開業,最主要的還是找一好廚子。
可是仙明現在是心有餘悸,一個是這廚子難找,再有就是萬一又整出個歐洋來,那不又得吃不了兜着走。
仙明搖了搖頭,這最讓人放心的,其實還是鄒鵬。可是人家鄒鵬是怎麼走的,仙明心裡明鏡兒明鏡兒的,你好意思再把人家找回來嗎。
沒關係,仙明不好意思,有人好意思,誰啊,楊盼盼唄!
其實仙明這事兒還沒敢跟楊盼盼說,就怕他拽着那條瘸腿不知道又整出什麼蛾子來。可是楊盼盼體恤啊,就看着仙明這兩天犯愁,眼前眼後晃着問明明是怎麼了,什麼事兒你跟我說道說道唄!
仙明那個煩啊,恨不得給他來倆大耳刮子,躲他兩天。但一看見他那瘸腿,仙明還是忍了。自己一走,他非把自己餓死不可。飯他是自己能做,菜誰買?巧夫難爲無米之炊啊!快緊麻利兒的做了飯,回自己那小出租屋躲清靜去了。
楊盼盼知道仙明肯定是爲了廚子的事兒煩心呢,其實他也覺得這事兒是挺煩心的,最後心一橫,輾轉反側了半天,給菲菲撥了電話。
菲菲一見他就樂了,呵呵的直拍他肩膀:“盼盼哥!你這剛抗美援朝回來?光榮啊!”“別貧!”楊盼盼說着一巴掌拍掉了菲菲擱在他肩膀上的手:“跟我說說,鄒鵬現在幹嘛呢!”
“幹嘛啊你!”菲菲一聽楊盼盼跟他打聽鄒鵬,立馬兒的全身進入戒備狀態:“人家都讓你擠兌走了你還想幹嘛!”
“你吃什麼!”楊盼盼沒爭辯,人確實是讓他擠兌走的。菲菲擺擺手,兩手抱在了前胸,從上往下斜睨着楊盼盼:“盼盼哥!我現在減肥!別企圖用吃的收買我!說吧!你找鄒鵬哥什麼事兒!“
“呦呵!“楊盼盼嘿嘿樂着,把手肘支在了桌子上:”聽這意思!鄒鵬現在歸你打理了!”“沒事兒我就走了!”菲菲說着站起來,拿着包兒就要走,被楊盼盼一把拉住胳膊:“有事兒有事兒,你哥我這瘸着呢!你就體恤體恤!”
菲菲回身看了一眼,楊盼盼諂媚的笑着,燦若桃花,心裡想笑,臉上強自的繃着:“趕緊的!有話快說!有……就趕緊的放!”
“鵬哥就這麼賤!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菲菲剛聽楊盼盼說完,就把那杯飲料墩在了桌子上,楊盼盼趕緊的往後撤撤,還是濺了一臉。
“不是!你聽我說啊!”楊盼盼一咬牙,決定把歐陽的事兒和菲菲說道說道,趕緊的招招手,讓菲菲湊到近前。
菲菲越聽眉毛皺的越緊,最後咬咬嘴脣:“你是說真的!”楊盼盼趕緊的點頭:“我這真是爲了你哥!這再有一次擱誰都受不了!”
“還不是你招的!”菲菲沒好氣兒的翻翻白眼兒:“鵬哥最近在家呢,沒什麼事兒,我就是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回來!”“沒事兒!”楊盼盼說着拍了拍菲菲的肩膀:“我不行你就上!”
鄒鵬正在浴室裡刮鬍子呢,自打從仙明哪走了之後,他就一直在家裡閒着,沒有合適的工作,也不想找。去了趟灕江,瘋了幾天,回來就發燒,要不是菲菲正好給他打電話,就是在家裡燒死了也沒人知道。
一樣到菲菲,鄒鵬不禁的嘴角上揚,剃鬚刀“唰”的一下就把下巴劃出了個口子,這叫什麼——樂極生悲!
其實對於菲菲,鄒鵬有點兒數、說不清道不明的。說不喜歡吧,忒假,可是要說是喜歡吧,總還是差着那麼點兒意思。
忽至的門鈴聲打斷了鄒鵬的思考,喊了聲來了,就急急的捂着下巴去開門了。站在門口兒有些時候,鄒鵬一直冷愣着,最後“撲哧”一聲樂了出來:“呦!什麼風兒把您吹來了!剛清掃完戰場吧!”
不能怪鄒鵬,楊盼盼那廝忒造型。單看左邊,白T恤、休閒鞋、牛仔褲,還挺陽光的。右半邊兒嘛,白T恤、牛仔褲、棉拖鞋,還架着副拐,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
楊盼盼沒說話,忍着,他是幹嘛來的,禮賢下士,忍着。菲菲一閃身,從楊盼盼背後出來了,看着鄒鵬正赤着上什麼就穿了條家居褲,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鄒鵬也明白過來了,趕緊把人讓進來,急急的進屋套了件T恤,出來給楊盼盼他們倒了水,也坐在了沙發上。三個人開始沉默,就聽見頭頂上的吊扇“唰唰”的響。
最後還是菲菲開了口:“鵬哥!盼盼哥今天來是……”“我來是請你回去的!”還沒等菲菲說完,楊盼盼就把話接過來了,要請人的是他,連個話也說不出來算什麼:“你也看見了,我這腿現在不方便,店裡店外的就指着明……仙明一個呢!”
“不是還有歐洋呢嗎!”鄒鵬說着端着茶,輕輕的吹開上邊的茶葉,輕輕的抿了一口,表情異常閒適。
楊盼盼被窩了一下,有些語塞:“那個,歐洋辭職了,前兩天店裡出了點兒事兒,停業整頓了段兒時間,現在,真的需要個靠得住的人扶持扶持!”
歐鵬擡眼看着楊盼盼,眉頭微微的皺起;“出什麼事兒了?鬧到要停業整頓?”
楊盼盼嘴上張張合合幾次,還是沒有說出口。對於上次仙明的遭遇,一直埋在他心裡,是個結,雖然沒出什麼事兒,但是這讓他覺得自己沒用。
鄒鵬不問,只是輕輕的啄着茶,最後輕輕的嘆口氣:“我現在不能答應你!”“爲什麼!”楊盼盼和菲菲一起問出聲。
鄒鵬把身子靠在沙發的靠背上,輕輕的嘆口氣:“我現在沒有工作的想法兒!再等等吧!這得看時機!今天還是請回吧!”
楊盼盼還想說什麼,最後一咬牙,拄着拐起身:“行,今天就不打擾您了!我先回去!明天再來!”說着楊盼盼點了下頭,就直奔了大門兒。
菲菲有些着急,想追出去,最後還是回身揪住了鄒鵬的T恤下襬:“鵬哥!那個歐洋,哎,我跟你說了算了!”
鄒鵬聽完菲菲說的事兒,依然沒說話,只是又把眉頭皺了起來。他沒想到歐洋原來是抱着這樣的目的才留在店裡的,心裡一陣陣的揪着發緊。
“鵬哥!你還是不願意回店裡幫忙嗎?”菲菲有些緊張的看着他,胳膊抱住自己的包兒:“你好好兒想想吧!我先回去了!盼盼哥應該還在樓下等我!”菲菲說完小跑着下了樓。
轉天的一大早,鄒鵬就讓敲門聲給驚醒了,睡眼惺忪的開了門,就發現楊盼盼提溜着早點立在門口兒,頓時就有些懵了。
他是想好要回去幫忙的,只是不知道找個怎樣的臺階讓彼此下去,他之前的話說的有些絕了。可是現在看見了楊盼盼,鄒鵬忽然就不着急了,他倒是要看看楊盼盼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來。
楊盼盼拄着拐進了客廳,把早點給鄒鵬放好,就又出去了。鄒鵬沒問,回身看着桌上的早餐,一陣兒發笑,進屋開始疊着被子,等着楊盼盼。
時近中午,楊盼盼回來了,提着一兜子菜,問着鄒鵬廚房在哪兒,就閃身進去了。鄒鵬跟在他身後,倚在門框上:“你這是幹嘛?”
“沒事兒!做飯!”說着彎腰看看櫥櫃,拿了個盆兒出來:“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隨便買了點兒菜!就和吃吧!”
鄒鵬沒說話,轉身進了臥室,蒙上頭開始睡覺。就聽見廚房裡鍋碗瓢盆一陣磕碰,有些煩躁,可就是悶着不說。
不知道悶了多長時間,就聽見客廳的門響。鄒鵬趕緊出來看,就看見四菜一湯擺在桌上,有葷有素,搭配十分合理。
晚上楊盼盼又準時報道,鄒鵬攔在他前邊兒:“讓您老人家的瘸着腿的伺候我,我還不得折壽!”
楊盼盼提溜着東西站在門口兒:“我這是賠罪來的!”說着就推開了鄒鵬進了客廳。
鄒鵬倚在門框上,眼睛斜睨着楊盼盼:“你就是這麼軟磨硬泡的把仙明糊弄到手的吧!”楊盼盼依然不說話,直直的進了廚房。
鄒鵬趕緊的跟進廚房,按住了楊盼盼“行了!我知道了!”楊盼盼不動,擡眼看着鄒鵬:“你明白什麼了?願意回去?”
鄒鵬伸手接過楊盼盼手裡的菜,放進水池子裡:“我跟你說!我這都是爲了仙明!”說着鄒鵬回身看着楊盼盼:“還有,你要是再給仙明找上這樣的事兒,別怪我不客氣!”
楊盼盼斜斜的看着他,最後輕輕的倚在了門框上,輕輕的拍了拍鄒鵬的肩膀:“我知道,我沒這面子!我替明明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