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裡,一想到這個可能,衆人彷彿集體被施了魔咒一般,再不敢輕視,連話都不敢亂說。
要是這小婦人只是自己一個人來此地也就罷了,可偏偏還帶了一個疑似龍種、男女不知的孩子,問題一下子變得嚴重起來。
而小孩子不經事,膽子小,身子弱,即使不是皇子,哪怕只是公主,若是出了什麼事,也是他們擔待不起的!
可若是她說的是假的呢!?
屆時慕容琮鐵定會雷霆大怒,說他們由着小婦人污衊自己的名聲卻坐視不管,還敢派人進宮通傳,傳出去也是天大的笑話,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統統該死!
趕走?不行!
不趕?更不行!簡直就是進退兩難!
“那個,你……你不要喊了,本官……小的帶你先去歇息?”
想到那些可能的後果!守城官的氣勢明顯弱了下來!
“不,我哪裡都不要去,我就要站在這裡等慕容琮出來,接我們母女進宮!我不需要歇息,還請大人代爲通傳,民婦感激不盡!”
聽守城將領的口氣明顯變了,不那麼咄咄逼人了,明顯是多多少少信了一些自己說的話,那婦人便也不再叫喊,只是,還是不肯離開,先是說客氣話穩住了守城官,這才轉頭輕聲對身後的孩子說了句話。
她要使出自己的“殺手鐗”了!
“小晴,把帷帽脫了吧!”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孩童,聽小婦人的口氣這還是個女孩,但自本朝建立以來,刺客不少,刺殺手段也層出不窮。雖然他們一羣當兵的根本不怕,但小心一點總歸是好的。
於是,在那小孩子脫下帷帽的同時,許多人也暗暗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尤其是那些弓箭手,一有不對就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務求一擊即中,不給對方任何機會。
只是,沒有任何機會的卻是他們!
隨着那孩子將帷帽脫掉,守城將領們倒也罷了,畢竟他們也不是隨時都能進宮的,更何談後宮,但是在後頭看熱鬧的宮人尤其是伺候在各宮主子跟前有些臉面的卻瞬間炸開了鍋,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宮人,更是驚得不能自已!
天啊,他們都看見了什麼!
這孩子長得不僅有七八分像慕容琮,更是像極了已故的太上皇,簡直有八九分像,和柳嬪宮裡的五公主更是長得一模一樣,哪怕說是雙生也是有人信的!
“這這這……”
似乎一點都不意外衆人的反應,小婦人又加重了砝碼!
“如果皇上還不信,請你們對他說,當初他遇到刺客躲進我屋子裡,他曾對我說過,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又是孩子又是定情詩的,只怕那花瓶也是有些來歷的!
想到這裡,衆人再也不敢怠慢,端凳子的端凳子,送水的送水,送信的送信。
老天爺啊,好大一個瓜!
“先頭我只當她得了癔症,想進宮當妃嬪想瘋了,多半會被叉走……可現在一想,七八年前,皇上可不是出宮微服私訪過一回麼!”
“是,是有這回事!彷彿是去了江南!難道……”
“噓,不要猜了,趕緊報信纔是正經!是真是假,最遲明日便知道了!”
當年,雖然慕容琮極力掩飾自己的行蹤,但他在江南差點被刺殺以至於回不了宮的事卻是滿宮都知道的!以至於當時回來就將京城清理了一次,殺了好些人,毫不留情,簡直就是血流成河!
以此來推測的話,那女子多半就是當日慕容琮在江南期間結識的,其中肯定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淵源。
是了,人家方纔明明白白說了,慕容琮躲避刺客追殺,跑到了她屋子裡去……
只是,甭管兩人是什麼關係,人家不但有了龍種、養到這般大還成功鬧到了神武門,也算是有本事的人!
這件事實在是太大了,根本就瞞不住,畢竟鬧得那樣大,不出半個時辰,不消說慕容琮本人,連南宮太后和韋皇后都先後知道了此事。至於其他妃嬪,耳目多的也多少知道了一些,但無論是誰,均被驚得愣住了!
這都是什麼事啊!簡直是前無古人!
但不管她們怎麼想,慕容琮卻是快瘋了!
“你說什麼,你說她抱着一個花瓶,還說自己是婉娘!”
豈止呢,還帶了一個孩子,說是你的種!
見慕容琮驚的一下子便站了起來,杯子裡的水灑了一身,汪直不由得先信了,坐實了兩人是認識的這件事。
只恨當時隨慕容琮微服私訪、貼身伺候的不是自己!
“是的皇上,據下頭的人說,那婦……女子此刻就在神武門,懷裡抱着一個花瓶,裡頭插着一枝嫩生生的玉蘭花,說若是皇上不信,還唸了一首詩,什麼江南無所有……後面的奴才記不住了。”
汪直一時有些汗顏,爲了表忠心,他向來在這上頭不通。
“聊贈一枝春……”
“是的,皇上,似乎就是這句。”
“那些奴才有沒有爲難她……快,快隨孤過去看看!”
得了,餘下的孩子的面容長相什麼的也不用他說了,光看慕容琮這反應就知道了,那女子必定是沒有撒謊的。
一羣人跟在慕容琮身後火急火燎來到神武門,立時跪了一大片,頭也不敢擡,只那女子帶着那小女孩還站着,一雙美目望着慕容琮,柔情似水又無限委屈,複雜得很。
“皇上,皇上,你不來找婉娘,婉娘便自己來找你了。”
說着說着,盈盈淚下,好不可憐。
其他人不敢看,但汪直還是偷偷看了幾眼,喲,只見這婦人三十上下的年紀,擱在後宮這塊其實算得上年紀大了,但人家一身成熟/風/騷的風情,潑辣的性子,卻是後宮這一衆矜持的妃嬪絕對比不上的。
“婉兒你受苦了,快跟孤回宮……這是?”
上前挽着渾身香噴噴的婉娘,慕容琮這纔看見兩人之間還橫亙着一個小女孩。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她是……”
“皇上,這是小晴,我們的孩子……”
“當日,你走了以後,我緊閉門戶哪裡也不去誰也不敢見,後來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哎,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孩子跟着我吃了很多苦,是我對不住她啊!”
說着又是一捧淚,瞧得慕容琮心都化了!
“是孤對不住你們母女倆!你放心,孤會補償你們的!”
神武門前這邊鬧了驚天動地的一出,儲秀宮卻是暫時不知道這些的。倒不是說儲秀宮的位置偏僻,而是各人心思都在快速安置下來,迅速調整好狀態,迎接幾日後的殿選。
那纔是她們最關注的事!
沈溪拿着包袱走進自己的屋子,頓時覺得一股悶熱襲來。
沒辦法,沒有絲毫背景的她毫無意外地分到了西屋,算得上最後一個屋子,而這個屋子是當西曬的。經過一整天的暴曬,屋子裡像蒸籠一般讓人無法呼吸。
像其他提前打過招呼的秀女,哪怕屋子裡也熱,可早就放好了一盆冰水散熱,哪裡像沈溪這屋,除了官方放置的,竟是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好在一應擺設物品都是提前準備好了的,也不用她親自動手。將包袱放好,沈溪便坐在窗邊發呆,恰好衛杞含來了。
“姐姐你在這裡做什麼……呀,你這屋裡好悶啊!”
“沒事,晚間便好了,你以爲人人都有你那樣的好運?”
“那倒是,我還以爲自己會分到一處沒人要的……不過沒關係,姐姐,你等等,我給你要一盆冰水來!”
她全部的靠山不過是王籍民,區區無極縣令,在這滿地高官的京城簡直不值一提。所以,她都準備好使些銀錢讓自己過得舒適一些了,可偏偏她分到了極好的屋子,這也讓她十分意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不用不用,忍忍就過去了。”
“不行!咱好歹是秀女,可不能苦了自己,若是因此而中暑,豈不是會錯過幾日後的殿選?姐姐,這幾日可要好生養着,大意不得。”
說着也不管沈溪阻攔,自顧自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又折回來了,笑着說事情辦妥了。
這不禁讓沈溪感慨,哪怕宮裡也一樣,有錢能使鬼推磨。
兩人在屋子裡親親熱熱聊天不提,儲秀宮上下卻忙翻了天。雖然他們提前準備好了,但架不住有些秀女有自己的想法,有些秀女嬌貴得很,加上使了好些銀錢,看在錢的份上……
只要不違宮規,那就什麼都好說!
剛剛安置好,就有人來報與汪迎根和朱嬤嬤,說是協韋皇后理六宮事務的麗妃來了!
乳/母之事她雖遭了些訓斥,但協理六宮之權仍在。
兩人對視了一眼,趕忙通知衆人預備接駕,這可不是能夠容忍怠慢的人!
“好了,起來吧,不必多禮。”
話是這麼說,還是讓衆人跪了一會子才讓起來的,衆秀女這才悄悄擡頭打量起麗妃來,這一看頓時自慚形穢,心裡那點爭寵的心一下子便不見了!
好一個漂亮的神仙妃子!
十分滿意衆秀女的表現,要是就是這個效果,麗妃也不再耽擱,說明了自己的來意,說韋皇后有孕在身,自己是代韋皇后來看望大家的,還順便帶了一些小小的禮物。
“皇后娘娘懷了龍種,本宮少不得要幫忙照看各位妹妹一把,這也是皇上的信任,皇后娘娘對各位妹妹的關心。翠羽,明璫……把本宮帶的荷包分給各位妹妹吧!”
麗妃今日可是盛裝打扮而來,蔣玉躞自詡國色天香,卻立刻就被比了下去,心裡正不舒服呢,結果一回頭就看見沈溪和衛杞含對視一笑,不知道方纔說了些啥,一時惱怒。
當翠羽挨個分發荷包到了自己跟前時,蔣玉躞將荷包湊至鼻下聞了聞,當即讚了一句。
“嗯,當真是好物,聞起來通身舒爽,感覺暑氣都消了一大半呢,奴婢謝麗妃娘娘賞。”
見有人識大體,麗妃自然開心,淡淡地說了句不必了。
“奴婢彷彿記得沈溪沈妹妹懂些醫術,不如由沈妹妹來告訴大夥荷包裡都有些什麼?平日裡沒事的時候我們也好自己動手做。”
聞言,沈溪有些頭痛,這個蔣玉躞真是煩人!自己想嶄露頭角就賣力表現就好了,幹嘛總拉上自己!
“哦,是麼?竟懂得醫理?聽着倒像是個才女呢!”
話剛說完,翠羽便發話了。
“沈秀女是哪一位,還不快站出來回娘娘的話。”
“奴婢沈溪,見過麗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見沈溪低着頭,蔣玉躞幸災樂禍地笑了。
“麗妃娘娘,沈妹妹不僅懂醫理,還生的一副好容貌呢。據說還是蔡公公親自去採選的,彷彿是在山間遇到沈妹妹的,頓時驚爲天人,立刻……”
“聒噪!還不給本宮退下!你,擡起頭來!”
被當衆訓斥,蔣玉躞面露尷尬,訕訕地往後退,臉上卻全是幸災樂禍。
從她家送來的密信可以得知,麗妃是一個容不下比她長得好看的人的,只看她處處針對還不如她的柳嬪便知道了,所以剛剛便冒險試了一下。
至於是不是如傳聞中說的,馬上便知!
“果真是傾國傾城的人兒,皇上必定歡喜!既然懂得醫理,那這荷包想來你也看不上的,那不如就自己做一個吧……本宮還有許多事要做,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