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着張楚楚先去清夢齋,我還有些事情,稍後就到。”秦傑對白武秀說道。
白武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一眼,提醒道:“千萬不要去焚香沐浴更衣。”
秦傑微澀一笑,說道:“不會。”
白武秀加重語氣說道:“終究是要見老師的,你不要想着溜掉。”
秦傑嘆息說道:“醜媳婦見公婆的道理,我懂。”
……
在古龍大街側向的一條靜巷中,秦傑低頭看着身前的周莉莉,感慨說道:“我在想你是不是瘋了,居然會出現在瀋州市。”
在南門胸口碎大石的小姑娘自然是周莉莉,除了這位魔教少女,世間還有哪個小姑娘能夠擁有如此非人的身體強度?
周莉莉擡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哥讓我來瀋州的。”
秦傑怔了怔,說道:“那就是你哥瘋了。”
周莉莉不高興說道:“你才瘋了,在湖畔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我會來瀋州市找你玩,怎麼一見面就這樣?”
秦傑完全無法理解這對魔教兄妹的思維方式和邏輯,倒吸一口冷氣說道:“來瀋州市玩?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這裡是天道盟,這裡是瀋州市,而周莉莉你是傳說中的魔教餘孽!”
周莉莉困惑看着他,問道:“那又怎麼了?”
“怎麼了?”秦傑警惕地看了看巷口,惱火地圍着巷中那棵樹轉了一圈,俯身盯着她的眼睛說道:“一個魔教餘孽出現在瀋州市,這就像是小白兔跑到正在拉屎的大黑熊身邊,就像飛蛾撲進熊熊烈火。”
周莉莉展顏一笑,安慰他說道:“原來你在擔心這個,不用怕,我們魔教弟子身上根本沒有氣息波動,你們這裡的修行者根本看不出我們的身份,當年魔教那麼多前輩都藏在各大門派,也沒見出什麼事。”
秦傑看着小姑娘稚氣猶存的臉,不知該說什麼好,強行壓抑下心頭的怒意,認真解釋說道:“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確實沒有什麼人能想到居然還會有魔教餘孽敢在光天化日下出現,但你剛纔做了些什麼?居然玩胸口碎大石!等你在瀋州市裡出了名,你以爲情報處還會查不到你的來歷?就算神話集團那些穿黑衣服的傢伙不能進瀋州市來逮你,你以爲就沒有人會對你動手?先前那些憐惜你心疼你佩服你的瀋州市百姓這時候可以給你鼓掌,但如果知道你是魔教的人,他們肯定會端碗井水來生吞了你。”
周莉莉很無辜地攤開手,顯得十分可愛,說道:“從草原來瀋州市的路途太遠,才走到這裡,我的錢便花完了,一路討飯過來的,想着進了瀋州市再乞討怕給清夢齋和你們丟臉,所以纔想着賣藝掙錢。”
秦傑微微一怔,這才注意到周莉莉身上這件皮襖比在草原相遇時要更加破舊,腳上那雙小皮靴前端甚至裂開了口,想必是漫長旅程上確實吃了不少苦。
看着小姑娘此時的模樣,他不禁想起多年前自己和張楚楚在世間顛沛流離的畫面,怎樣也不忍心再做指責,心情有些異樣,於是便沒有注意到周莉莉先前那句話裡最後那段關於丟臉的描述。
周莉莉笑着說道:“你們真的挺好啊,一路上到處都有人指路,還有人幫我找警察,我要飯的時候,有好幾次他們都煮新的飯菜給我吃,從來就沒有人害我,而且你不也對我挺好,從來沒有想過要殺我。”
秦傑對除魔衛道沒有任何興趣,更何況他現在也已入魔,換句話說與身前這小姑娘纔是同類,又哪裡會有什麼敵意殺意。
思忖片刻,他從懷中掏出幾百塊錢塞進周莉莉手裡,叮囑道:“你先去松鶴樓包個雅間吃些飯菜,等我回來……”
忽然間他想起昨夜在松鶴樓露臺上那個袖中藏木棍的陰險老頭兒,覺得那裡好像也挺危險,乾脆遞了把鑰匙給她。
“東城楓林別墅小區,那是我的,你去那裡等我回來,我提醒你不準翻牆,必須走門,然後裡面的東西不要亂翻。”
想着齋主還在清夢齋等着見自己,秦傑實在是沒有時間與周莉莉再多說什麼,用極快的語速交待完這些事情後,像陣風似地向南門外跑去。
周莉莉一手握着碎銀子,一手握着鑰匙,看着秦傑匆忙的背影,想要告訴他自己有地方去,然而卻晚了,只好可愛地聳了聳肩。
……
這些天野馬一直扔在清夢齋裡野着,所以秦傑沒有騎馬,走出瀋州市南門後,便走進大道旁的深長枯草之中,開始憑藉自己入魔之後獲得的強大力量和彷彿不知疲倦的肉身奔跑。
生命力倔強的冬草和生命力更爲倔強的蟲兒,不時拍打着他的臉頰,他眯着眼睛狂奔,沒有用多長時間,便來到了南郊的清夢齋側門。
不遠處的大道上,有車隊正在緩緩向南駛去。
秦傑看着那處,猜到車隊裡面應該是離開瀋州市的雁蕩山少女們。
看着漸行漸遠的車隊,他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轉身向清夢齋裡走去。
然後他看見一位小姑娘站在道旁的深深冬草間。
這個小姑娘與他剛剛在瀋州市裡分手,然後很快重逢。
冬草叢中,周莉莉微微喘息,看着他說道:“你跑的可真不慢。”
……
看着草叢裡的周莉莉,秦傑怔住了,嘆息問道:“你是鬼嗎?怎麼我到哪裡你就跟着到哪裡?我跑的再快好像都沒有用。”
聽着他的語氣不善,周莉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什麼,那隻雪白的小狗便從她的身後衝了出來,露出初顯鋒利的牙齒,衝着秦傑低聲嗚吼,只不過大概因爲在草原山道里被秦傑摧殘的記憶過於深刻,它只敢站在自己主人身前表示狂野,根本不敢向秦傑靠近一步。
“你跑的真的很快,我差點以爲你是我們魔教的人了。”周莉莉說道:“不過你就算跑的再快也不可能比我更快。” 秦傑無奈問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跟着我要做什麼?”
“我哥讓我進清夢齋拜在齋主門下當學生。”
秦傑愣了半天才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不由生出一把火把前面道畔的冬草全部燒光的衝動,說道:“你們兄妹二人果然是瘋了,居然想拜齋主爲師?難道你不知道我老師是正道領袖?好吧,雖然他好像很少出面,至少也算是精神領袖,看見你這個魔教少女就算不用雷霆手段降你除你,難道還會收你當徒弟?”
周莉莉困惑說道:“我哥說清夢齋向來是有教無類。”
“反正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不可能帶你進清夢齋,再說了我現在是最受寵的小師弟,憑什麼要多你這麼一個師妹。”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便走,順着微斜的石徑向着清夢齋側面那面青坡走去,然而無論他走的多快,周莉莉和那隻小白狗始終能跟着。
周莉莉在他身後笑着說道:“如果齋主知道你是這麼一個無恥的傢伙,可能不會喜歡你,甚至有可能把你逐出門去,那我豈不是剛好可以填你的空缺?”
秦傑心想自己這輩子什麼事情都肯做慣會做小伏低討好溜鬚,老師顏瑟大師,包括大師兄在內所有人都被自己哄的高高興興,齋主又哪裡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我們還能不能,能不能再見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好幾千年……”
便在這時,斜斜石徑下方忽然傳來一道歌聲。
歌者的嗓音並不如何美妙不沙啞卻總透着股古怪的蒼老氣息,配上歌詞,再加上五音不全把所有旋律都唱成了說話,便愈發顯得荒唐滑稽。
周莉莉好奇扭頭向後看去。
秦傑聽着這旋律雖然極陌生但歌詞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一般。 他向石徑下望去,只見一個穿着深色名貴狐裘的高大老者,手裡提着一個漆麪食盒正在坡上走來,不正是昨夜松鶴樓露臺上那人?
看着那名老者,秦傑的頭便一陣劇痛想着那根偷襲自己的短木棍,一絲冷笑開始在脣角生出,準備上前攔住此人好生痛揍一番。
所謂報仇雪恨,以拳還棍,便是這個道理。
秦傑明白自己即便醉酒也還是有一戰之力,居然被這老者一悶棍敲昏,想必這老者也不是普通的瀋州市富翁,自然警惕,體內逆天氣緩緩運轉,雙手虛握彷彿執刀,片刻間便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忽然間,他餘光瞥見那隻小白狗躲到了周莉莉的小皮靴後,耳朵耷拉着,嘴裡發着嗚嗚咽咽的恐懼臣服聲,不由心頭微動。
他知道那隻小白狗不是狗,而是草原上真正的雪狼,而這隻白色幼狼即便再如何畏懼自己,也不曾對自己稍有降服之意,那它爲什麼這時候會有這樣的表現?
難道說那名老人讓它本能裡威到了恐懼?
多年來秦傑不知遇見過多少驚險的狀況,機變反應速度早已被錘鍊的異常驚人,此時只是這樣一個極小的細節,便像是火星落在乾草堆裡一般,在他腦海裡燃起熊熊火焰,讓他想到了某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