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 嬤嬤

收費 235嬤嬤

一輛馬車緩緩駛入熱鬧的街道。

沒有任何隨從,沒有任何陣勢,馬車亦是再樸素不過的了。

然而,所行之處卻是引來無數路人駐足,只爲那車伕。

一襲黑衣,懶懶地駕着車,側臉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卻在這份慵懶中憑添了一份冷邪之氣來。

明明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三千青絲卻是白盡。

馬車緩緩在一家酒樓門口停了下來,男子親自掀起車簾來,出來的卻是個白衣蒙面女子,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裡噙着嘻嘻笑意。

不是別人,正是天朝那下落不明、生死不明的公主,穆紫萱。

獨孤影展顏一笑,便是將紫萱攔腰抱起,下了馬車。

“快放下啦,都圍觀過來了!”紫萱低聲,埋在他懷裡,明亮的眸子不忘賊賊地瞧四周幾眼。

“讓他們看去吧。”獨孤影爽朗一笑,便是大步朝店內而去,走了許久的官道,不見多少人影,好不容易路過這麼個小城鎮,當然是要停下來歇歇腳了。

入店,上了二樓,獨孤影知道紫萱喜歡熱鬧,便特意不進包廂,只在臨窗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自是引來了不少的好奇的目光,然而兩人相視皆笑。

“客官,茶還是酒?”店小二連忙跟着過來了。

“一碗水,一壺茶,炒幾樣招牌菜來,小米粥,然後……”紫萱想了想,又道:“一壺酒吧。”

“好的,馬上上來!”店小二笑着說到,走時還不忘再看獨孤影一眼。

“不是不讓喝酒的嗎?”獨孤影笑着問到。

“偶爾嘛,不許貪杯便是。”紫萱卻是坐了過去,替他挽起那三千白髮來,摘下自己髮髻上一根簪子,輕輕別上,這幾句都親自爲他熬藥,就爲他這白髮能快些黑回來。

“呵呵,你也不許貪杯,懷着身孕,茶可得少喝。”獨孤影亦是有要求的,說着輕輕覆上她那已經有些明顯的小腹,一臉的小心翼翼。

紫萱見他那神情,不由得笑了起來,這傢伙似乎太過緊張了。

獨孤影睨了她一眼,道:“你可得保護好他。”確是緊張着,先前不明顯的時候還沒這感覺呢!

“那是自然!”紫萱一臉人有當然,小手放要拍下,卻被獨孤影抓住了。

“怎麼老記住!”獨孤影蹙眉。

紫萱吐了吐舌,一臉調皮,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給養成的這壞習慣,肚子大了,就習慣不經意地拍幾下。

樓上衆人見這麼對奇怪而又恩愛的夫妻,方纔的話題都中斷了。

“看這緊張模樣,是初爲人父母吧。”對面一婦人低聲同夫婿說到。

“那男子少年白頭,也不知道是出什麼事了。”夫婿亦是低聲。

這時,鄰座的那大嗓門的大漢又開口了,“剛說到哪裡了?誰說天朝公主私奔了的?”

“哎呀,你這嗓門就不能小點,震地老夫都快聾了。”回答的是揹着他而坐的一個老者。

“他就那樣。”亦是臨窗的一個少婦碎了一口。

這樓上的似乎都是街坊鄰居一般,大夥都很是熟絡。

“我去忘憂鎮的時候聽說的,那紫萱公主同侍衛有姦情,戰爭一爆發,那獨孤大人就救她走了!”說話的亦是個老者。

“胡扯!”大漢大聲一呵,又是令人震耳欲聾,擾得他背後那老頭端着茶,無奈地直搖頭,挪了位置。

“你那麼激動作甚?”臨窗而坐的少婦又碎了一口,顯然,這二人認識的。

“我相信紫萱公主不會做出這種事來,要真是那樣,也是獨孤影那個混蛋強擄走她的!”大漢話語方落。

這邊,紫萱身子頓時一直,想回過頭去看,手卻被獨孤影拉着。

“緊張什麼呢?”獨孤影直視她,問到。

“好奇!”紫萱卻是一臉莫名其妙。

“我呸!”臨窗而坐的少婦竟是站了起來,一臉的不屑,聲音並不輸大漢那大嗓門。

“好了好了,你們兩別鬧了,坐下來好好商量不成嗎?”勸架的是方纔那婦人。

“沒什麼好商量的,我決定相信紫萱公主不會做出那種偷雞摸狗的勾當來,獨孤影不過是個侍衛而已,怎麼都配不上她的!”大漢亦是站了起來。

紫萱心下又竟,莫非這人是熟人?只是聽這聲音並不像啊!

想回頭,卻見獨孤影一臉的警告,便是眯眼一笑,溫柔地替他夾了菜。

“怎麼不會了,我看她勾引了獨孤大人也說不定!先前不還是傳她失寵嗎?大婚那夜,寒王就寵了她的婢女了!”少婦繼續反駁。

“決定沒有這個可能!總之我相信紫萱!”大漢激動地連“公主”二字都不說了,一手重重拍案,震得桌子上的茶杯直抖。

“我也相信紫萱!”

“哎呦,我可喜歡她了。”

“我是慕名已久了!”

“我也信她,鐵定是被獨孤影擄走了。”

接二連三的聲音就這麼傳來過來,皆是在座之的男子。

“呵呵,老朽也相信那公主。”一老者亦是樂呵呵地說到。

“看到沒,大夥都站在我這邊的。”這下子,大漢得意了。

“我喜歡獨孤影!”少婦再次直接地表明瞭立場。

這話一出,獨孤影卻是蹙眉,似乎是風水輪流轉一般,紫萱一臉氣定神閒了起來。

怎麼回事呢?

人家話都說那麼白了,還指名道姓的。

“我也支持獨孤大人,聽說他長得可俊了,還有……”夫人後面的話,全因夫婿的瞪眼都徑自吞了下來。

紫萱和獨孤影皆是齊齊看了過來,全不是認識之人啊!

也曾聽過不少關於他們的流言,卻不曾見過爭得那麼激烈的,似乎都同他二人很是熟悉一般。

“都指名道姓了,喜歡你呢!這少婦長得還挺美的。”紫萱打趣地說到。

獨孤影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視線仍舊落在那大漢身上。

卻見那大漢從寬大的袖中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來,道:“這五百兩銀子,少數服從多數,就全押紫萱公主了!”

“還不是你們男的多。”少婦一臉不悅,嘀咕了一句,卻也沒好多說什麼。

“就這麼定了,都爭了大半天了,再爭下去,結果都出來了!”老者無奈嘆息到。

獨孤影同紫萱不約而同,齊齊轉過頭來,蹙眉相視。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賭什麼呢!

“過去問問。”紫萱一臉興奮,看樣子

是有熱鬧了。

“跟着去便成。”獨孤影卻是一臉若有所思,難不成有人拿他倆的名譽做什麼文章了?

果然,還不待他倆杯中的茶喝完,一羣人就陸陸續續地下樓去了。

紫萱心下一喜便要跟去,獨孤影卻是沒好氣將她拉住,道:“先把肚子填飽了。”

“我不餓啦。”紫萱哪裡還顧得上吃飯呢,這羣人應該是去賭場或是什麼地方吧。

“他會餓了。”獨孤影輕輕將她按坐了回去,小米粥親自喂到了她嘴邊。

這女人最近食慾都不怎麼好,好幾回吃了就吐,反應似乎強烈了點。

“我自己來啦。”紫萱的臉都燙了,還好白紗遮掩着。

“我又不是餵你,喂他呢!”獨孤影視線落在她小腹上,一臉玩味。

紫萱瞪了他一眼,這才扯下面紗來,小嘴大張,同一個理由,這傢伙百用不煩,也不知道等這小傢伙以後會聽誰的話多一點。

安安分分地一頓飯後,二人才離開酒樓,方纔臨窗而望,那羣人去的去向皆看得清楚……

大街盡頭,就一桌一椅,桌上擺放着各種占卜器具,蓍草、銅錢、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獸骨,很是神秘,一個蒙面黑衣老嬤嬤靜靜坐着,沉斂雙眸,縱使前面早已圍滿了人羣,她卻死巍然不動,絲毫都不受影響。

“怎麼還不開始啊!”不滿只聲終於傳來了。

這嬤嬤一路從北而來,已經在不少鎮子裡出了名了,精通占卜之術,靈驗無比,每每過一個鎮,只占卜一次,卻不是純粹要卦錢,而是賭博的形式。

占卜一件事,兩個結局,衆人押注,輸的一方付給贏的一方雙倍的銀子,而爲她收集一百個人的眼淚。

不知是稀奇,還是占卜太過靈驗,不管是在大鎮子裡,還是在小村落中,似乎人人都很熱衷。

這一回,百姓們佔的確不是鎮子裡的什麼大事,而是那天朝公主的下落。

老嬤嬤沒有回答,只是擡手示意大夥安靜。

頓時,便是一片寂靜,就這麼一羣人將一個老嬤嬤圍在了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手上。

老嬤嬤低着頭,眸中盡是認真,然而手下動作卻很閒適,猶如遊走一般撥動着那一簇蓍草,分而爲二,以象兩,隨後掛一以象三,以四揲之,以象四時……如此進行。

這是蓍草之占卜法,百姓雖都看得清楚,然而,能看懂的鮮有幾個。

良久,老嬤嬤的手停了,原本沉斂的雙眸此時卻突然滿滿的是哀傷。

這卦象,亂了。

還是佔不出,怎麼都佔不出來,公主到底是生是死,到底身在何方。

一旁一個老者走了過來,見了這卦像,不由得蹙眉,卻是對衆人道:“亂像生,無果!”

“什麼!”

“那怎麼辦?”

“那誰來陪我們的銀子?”

……

先前的寂靜一下子便被打破了,似乎事前,誰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佔不出,怎麼辦?

老嬤嬤這才緩過神來,站了起來,看着逼近的衆人,蹙眉道:“老身破例再卜一事,只要不是那紫萱公主之事,老身都卜!”

“我們就想知道那事,其他事我們鎮子上有的是法師!”說話的是方纔酒樓裡那大漢,桑門極大,這話一出,帶動性極強。

“就是,費了這麼多的勁,都吵了好久才決定押那邊的,你好歹得給我們個交待!”

“你不會是技窮了吧,我看天朝公主這事很是詭異,估計不是卜不出來,而是你本領沒到家!”

……

這時,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卻不是從何處而來,緩緩地落在了那嬤嬤身前。

嬤嬤頓時大驚,整個人就這麼愣了。

黑衣男子掃了衆人一眼,冷冷問到,“所有押注着,我統統雙倍奉還,如何?”

這凌厲的眸子逼得好幾個人不由得退了回去,就這麼莫名地慌了。

這男人竟是方纔在大街上引來無數注意的白髮男子。

“你……你是她什麼人,這裡頭有好幾千兩的銀子呢,你還得起嗎?”大漢是有所忌憚,卻還是壯着膽子問到。

“我是她主子。”獨孤影冷冷說罷,手中一疊千兩銀票便是雖有揚起。

衆人皆愣,知道那銀票落了下來,這才緩過神來,哄搶了起來,每一張皆是千兩,絲毫不假!

然而,那嬤嬤卻是看着紫萱,想掀起她的面紗的手不住地顫抖。

紫萱卻是一把扯開了面紗,輕輕替她掀掉那黑色蒙面,淺笑地道:“是我啦,嬤嬤。”

“娘娘!”容嬤嬤眸中的淚頓時奪眶而出,顧不上尊卑,一把將紫萱擁入懷裡去。

“紫萱啊…你這個傻丫頭啊……我就知道你還活着,我就知道!”

“主子地下有知,也該瞑目了!該瞑目了!”

容嬤嬤早已老淚縱橫,獨孤影只是靜靜看着一句話不說。

方纔若不是問得清楚,也猜不到是她。

收集每個村落的一百顆眼淚,這是想要爲師父超度吧。

擅用禁術,遭天譴,遇天雷,不僅是不得好死,而是永不超生!

紫萱任由她抱着,眸子裡溼溼的,卻是想起了另一個老嬤嬤來,不管是廣寧宮的蕭太后,還是棲鳳宮的錢嬤嬤,懷抱總會讓她有家的感覺。

婆婆,笨媳婦回來了,沒事了。

你呢?還好嗎?

“走吧。”獨孤影沒多說什麼,轉身便走,眸中藏着的哀傷卻終是掩不住。

容嬤嬤卻是慌了,急急要解釋,“萱丫頭,少主他就是當年……”

“我都知道,慢慢說吧。”紫萱笑了笑,卻是親暱地挽着她的胳膊,跟在獨孤影而去。

一路上的詳盡的解釋,聽得容嬤嬤一驚一乍,很不可思議,然而她卻始終都不明白,爲何就是占卜出她的命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