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中間虎子又去了幾趟廁所,回來的時候身上是很衝很衝的煙味,他的臉色異常凝重,眉宇深鎖。
他對於星輝的擔心,一點都不比於星輝的家人少。
而相比之下,我這個外人的神情就輕鬆多了,豫湘緣的那兩位管理人員不管是不是真心吧,面上也是一副憂慮難過的模樣,情緒很到位,也不知道他們對於星輝的感情有幾分。
虎子的煙抽完了,雖然此時他抽菸特兇,但這個時候我並沒有攔他,他心裡難受,想抽個就抽個吧,我們倆一起下樓去外面的超市買菸。
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才發現,夜已經很深了,玻璃門外已是一片昏黑,大廳裡安靜的讓人自覺地將腳步放輕。
出了門,一股冷風迎面吹來,夾雜着細細的雨滴,無情的打在身上。
下雨了?
在醫院裡面完全不知道,外面竟然下起了雨,不過雨並不大,可是這股子潮溼的氣息讓這個秋夜的涼意更濃了,也讓這個秋夜更添了一抹的悲涼。
只覺得一下子身體裡都變得涼颼颼的,好像雨水下進了心裡,很不舒服。
但是我寧願呆在這裡,在裡面太悶了。
我暢快的深吸了口氣,然後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到超市買了兩包煙和幾瓶礦泉水後,我們也沒有進入樓裡,而是找了一個屋檐下避雨。
雨水在我們身前低落,風聲雨聲在耳邊竊竊私語,一層又一層的雨幕籠罩着蒲城,讓今晚的夜色更加的陰沉昏暗。
虎子將買來的煙撕開,抽出一根吸了起來,我將買來的礦泉水遞給虎子一瓶,說道:“別光吸菸了,喝點水。”
虎子默默的接過,擰開仰頭狠狠灌了一口。
他有些疲憊的蹲了下來,我也蹲在一旁,虎子望着前方在風雨中搖曳的花草,緩緩的說道:“你知道嗎行雲?我這輩子很少佩服什麼人,可是於總,我特別的敬佩!他給我說過很多他的故事,從他的身上,真的能夠學到很多東西,他懂的特別多,就像……就像一個寶藏一樣,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跟他說話,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感覺。而且他對我是真的好,我能感受的到,他在用心教我,完全沒有隱瞞,他就像是我的人生導師,我的指明燈,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路該怎麼走,只覺得路上充滿了霧霾,現在霧霾漸漸的散去了。”
我真的沒想到於星輝對虎子的影響這樣的深,難怪他對於星輝這麼在意,聽了虎子的話,我也更加希望於星輝能夠醒來。
“我一直將他當成我的榜樣,真的,他太牛了!認識他特別的榮幸,這段時間雖然忙的跟狗一樣,但是特別有意義!”虎子臉上露出一絲由衷的笑容。
虎子一直都是個特別好學的人,上學的時候,我們仨中間虎子一直是學習最好的,他肯學習,而且人也聰明,看到他此時的笑容,我也覺得他來豫湘緣來對了。
在這裡他才能展開手腳,大幹一番!
我們沒有在外面久留,虎子抽完手裡的煙後我們便進了樓內。
當我們快走到搶救室前的時候,搶救室的門忽然開了,虎子看到趕緊快速跑了個過去,我也急忙跟上。
一個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於家人和豫湘緣的兩人一起圍了上去,我聽不到醫生的話,可我看到了他緩緩的搖了搖頭。
走到跟前,只聽見醫生沉重的說道:“我們已經盡力了,請節哀。”
醫生的一句話,宣告了於星輝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於家兩姑娘悲痛不已,臉上的淚刷的一下便落了下來,於夫人更是淚如決堤,這麼長時間的等待換來如此的悲痛,那積攢的情緒一下子便爆發了,於夫人完全崩潰!
於家二女婿和虎子連忙攙扶着於夫人。
哭聲入耳,聽起來是那麼的痛,悲傷絕望的氣氛轟然瀰漫每一寸的空氣。
就算我和於星輝只見過一面,沒有什麼感情,但聞此聲,也不禁動容。
生離死別,應該是我們最難面對的事情吧。
可是,不管再怎麼哭,逝去的人也不會復活!
我望向虎子,他雖然沒有流淚,但神色黯然,彷彿整個人籠罩着一層比外面雨夜還要深的陰影。
哎!
我嘆了口氣,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於星輝竟然就這麼走了。
接下來,也只能安排於星輝的後事了,醫院這邊也忙着辦人死後的程序。
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中不可自拔,虎子站在我的身旁,目光中是複雜難言的光芒,他對我說道:“行雲,你說爲什麼好人就是沒有好報呢?”
我搖搖頭,無法給虎子一個答案。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這個世上沒有生離死別,沒有傷病,沒有苦痛,可是這可能嗎?
這一晚,對於於家人來說,肯定是個不眠夜!
過了會,虎子對我說讓我先回去吧,我在這已沒了什麼意義,便告別虎子,一個人坐着電梯下了樓。
此時,醫院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只是偶爾有護士從走廊穿過,一樓的大廳裡有些沙發座椅,有些人正躺在那裡休息着。
正當我往門口走去時,卻忽然發現,古箏竟然在一個座位上坐着。
看來我之前見到的人就是她!
此時,只見古箏一個人在那坐着,雙手放在上衣的口袋裡,沒有光彩的頭髮披散在肩,微微低着頭,額前的劉海隱隱遮住後面那雙眼睛。
她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受了傷將自己包裹起來的女孩,看上去特別讓人心疼。
她特別安靜的坐在那,好像一個人孤獨的面對着所有的一切。
彷彿有一層冰籠罩着她,讓人不敢靠近她,不敢向這麼美麗的女孩搭訕。
我皺着眉,心中陡然涌起一種說不出的不祥之感。
我輕輕的朝她走了過去,古箏彷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當我走到她跟前時,她似乎才察覺到有人走到她的身邊。
她微微撇了下頭,疲憊的睜了睜眼睛,面無表情的臉龐盡是冷漠之色。
當看到我,古箏眼中閃過驚訝之色,很快那驚訝又變得複雜起來,她的眼睛裡,漸漸又淚珠涌出,她咬着牙,拼命的想要將眼淚憋回去,她拼命的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可最終,一切都功虧一簣。
兩行淚水瞬間從古箏眼睛裡滑落!
看到她哭,我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我一直覺得自己欠古箏的太多太多,她像一隻快樂的鳥兒闖入我的生活,當她離開時,卻帶着傷,她還能飛起來嗎?
現在我和丁格已經複合,我自然不會背叛她,古箏是我們之間很敏感的話題,我更應該回避。
可是,我一直都將古箏當做朋友,更別說我還欠她那麼多,看到她就這麼在我面前哭泣,我真的沒辦法置之不理的離開。
我嘆了口氣,走在古箏旁邊坐了下來,想要掏出紙巾讓她擦擦淚,卻發現口袋裡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我輕聲對古箏問道。
古箏咬着嘴脣,情緒特別的激動,過了會她才哽咽着說道:“我爸走了!”
古箏爸爸走了?
去世了?
聽到古箏的話只覺得一股電流從體內流過,今晚上到底怎麼了,於星輝剛剛去世,現在竟然又聽到了古箏爸爸去世的消息。
彷彿一塊石頭壓在了心頭,我的腦海不禁浮現了古箏爸爸的尊榮,那是一個很溫和的長輩,對我特別的好,雖然我們只見過短短几面,可是我對他的印象很深,我覺得他是個很有氣質很有涵養的人,當時我還想着要是丁格爸媽對我像古箏爸媽對我這樣好就行了。
沒想到,這才短短數月的時間,他竟然去世了!
古箏爸爸的身體確實不好,心臟一直有問題。
哎!
這一刻,我忽然發現,人的生命是那麼的脆弱,哪怕我們現在的社會超速的發展着,能夠造出飛機火箭航空母艦,可以原地豎起一座高達數百米的大廈,能夠做出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是,對於疾病,很多時候我們依然束手無策。
醫學一直在進步,設備也比以前先進許多,一些無法治癒的疾病現在都可以治癒,甚至可以換上人造器官,可面對疾病這座高山,我們依然沒有攀到頂峰。
看着古箏傷心悲痛的模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爲了讓古箏爸爸少操勞,古箏像個男孩一樣扛起了家裡的重任,爲了家裡的公司她真的是太累了,可她依然強撐着,那段時間她變化特別大,可是她付出這麼多的努力,她爸爸還是去世了,古箏又怎能不痛呢。
我張張嘴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古箏。
古箏爸爸的去世帶給我的觸動比於星輝要大的多,我忍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
這時,古箏將腦袋靠在我的肩膀上,壓抑的她終於哭出了聲音,聲音很小,可是聲音中的悲痛卻可以穿透人心最堅硬的地方。
我不敢動彈,只能任由古箏在我肩膀上哭泣。
這個時候,勸也沒有用,我想,如果古箏想哭的話,就讓她哭一會吧,人的情緒需要釋放,這樣壓制着自己反倒不好。
我暗暗的嘆了口氣,沒想到,再次見到古箏,竟是這樣的場景!
回首過去,只覺得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不說滄海桑田,也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