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

W市的夜晚是迷人的,或許每一個大都市的夜晚都很迷人,只要不刮颱風的話。在這樣一個迷人的城市,在這樣一個迷人的夜晚,贏平要去殺人。

武俠小說裡常有這樣的話:好的夜,好的劍。殺人的好夜,殺人的好劍。這樣的夜,豈非最適合殺人……

上了輛的士,贏平的目的地是城西的一個酒吧,他不知道這個酒吧有沒有改名,但他來之前打聽過,他要找的人在裡面。

車停了,贏平走下車,擡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招牌,紅藍的霓虹燈交替變換,“染色體娛樂城”,他暗笑一聲,果然沒變。現在他換了一身衣服,穿了一身黑色的皮大衣,黑色的皮鞋,久未刮過的鬍鬚顯出他的成熟,配上他冷酷的眼神,只差沒戴上一副眼鏡變成奇努裡維斯。這身行頭花了他一萬多塊錢。

推門走進去,馬上傳來了震耳欲聾的狂暴音樂,無數的青年男女在舞池裡瘋狂地舞動着身體。高臺上,除了對着話筒嘶喊的搖滾歌手,還有不少人在上面不停地搖晃着腦袋,更有幾個身材火辣的女的在上面邊脫衣服邊甩頭髮。臺下的人興奮地尖叫不止。牆角的地方,有許多對男女,正貼着牆發泄着人類最原始的慾望。

這是一個美麗的城市,但是,越美麗的地方越墮落。這樣的墮落只在黑暗的保護下才會肆無忌憚地暴露出來。

贏平孤傲挺拔的身形馬上吸引了不少來這裡尋樂子的少婦的目光,更有不少小姐主動少來搭訕。雖然贏平長得不帥,但他的氣質卻難以讓人忽視。贏平對於這些女人一向沒有好感,毫不客氣地推開她們。殊不知,他這樣的舉動,更讓那些對他有意思的少婦眼神狂熱。

贏平徑直來到巴臺前,要了一杯啤酒,安靜地喝着。

“嗨,帥哥,第一次來這裡嗎?以前沒見過你。”贏平旁邊坐了一個化了濃妝的妖嬈女子,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用發膩的聲音問贏平。

帥不帥贏平自己知道,他反手抓住女子的手,差點把她的手扭得脫臼,女子啊地叫一聲,花容失色。贏平冷冷地說:“對不起,我不習慣有人搭我肩膀。”然後鬆開手。

女子揉着手,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隨即哀怨地說:“帥哥好狠心呀,抓得人家好痛,你到這裡就爲了喝悶酒麼?是不是失戀了?讓姐姐陪陪你。”

贏平一口把啤酒喝完,看着女子,淡淡說:“我找斷頭。”

女子聽見贏平的話,臉色馬上就變了,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酒,說:“你是什麼人,找斷頭做什麼?”

贏平微微一笑,說:“我欠他一筆錢,來還債。”

“哦?”女子眉毛一挑,淡淡問,“你叫什麼名字,我去幫你通傳一下。”

“你以爲我是警察嗎?”贏平看了女子一眼,“我和他的債已經好多年了,想必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我是一個講信用的人,欠了別人的就一定要還,不然良心不安。”

女子撲哧笑一聲,說:“你這人倒是有意思,別人躲他都來不及,你倒自己找上門來。”

贏平不以爲意,說:“怎麼樣?帶我過去吧,我不是警察,就算是警察,你們見過單刀赴會的警察麼?我可不是程龍。”

女子略一思索,放下杯子,站起來,說:“跟我來吧。”

贏平嘴角浮起一絲冷笑,跟在女子後面,一直上了二樓,走上一條狹窄的兩旁滿是包廂的走廊,到286房間門口停了下來,門口站了兩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人。

女子看了面無表情的贏平一眼,敲敲門。

門被一個穿西裝的光頭打開了,他面上一道狹長的傷疤格外明顯。光頭看着女人,又看了贏平一眼,說:“什麼事?”

女人努努嘴,說:“這個人說來還錢。”

贏平笑着對光頭點點頭。

光頭眉頭一皺,上下打量了贏平一番,說:“你怎麼隨便把人帶上來,萬一是警察怎麼辦?”

兩個看門的人無須指示,一人將贏平按在牆上,一人對贏平進行搜身。搜完之後,給贏平搜身的那人對光頭搖搖頭。光頭的目光緩和了些,對贏平說:“進來。”

女子下去了,贏平和光頭進入了包廂裡。這包廂特別大,十幾個人在裡面。中間一條C市發上,一個滿臉肥肉的人左右摟着一個女的,全身肌肉,哦,是肥肉被崩得不能再緊,不過看來那西裝質量可靠,完全沒有崩裂的跡象,估計是特製。在他旁邊,同樣一個穿西裝的男的已經趴在一女的身上活動起來,其他的人也是西裝,幾乎都是一人抱一女的,喝酒的喝酒,唱卡拉OK的唱卡拉OK。房間裡的氣氛十分淫靡。

贏平暗笑一聲,心想:“這些人看《無奸道》看多了麼,全都穿西裝?不會是制服吧……”

事實是,還真讓他說對了。

光頭走到滿臉肥肉那人身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肥人轉過頭來,大聲對贏平說了句什麼,突然覺得聲音太吵,一拍桌子,大吼一聲:“他媽的都給老子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回頭看着肥人,唱歌喝酒幹活路的人都停了下來,房間裡只剩下音響轟鳴的聲音。一個穿黑衣的見機得快,馬上跑過去把音響關了。

肥人滿意地點點頭,從女人的胸脯上空出一隻手,一指贏平:“你,過來!”

贏平眼中光芒閃爍了一下,依言走過去,心想,這個人大概就是西區混混的小頭目斷頭了,不過看他又肥又粗的脖子,怎麼看也不容易斷的樣子。

肥人,哦,不,應該叫斷頭,大概有點醉了,往手上倒了些酒,拍拍臉,清醒了些,上下打量贏平,說:“你叫什麼名字?”

贏平的笑容溫文爾雅:“贏平。”

斷頭回憶半天,實在想不起有這麼一個人,轉頭對光頭說:“你看一下賬本,有沒有贏平這個人。”

光頭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冊子,快速地翻動,兩分鐘後擡起頭:“沒有。”

斷頭看贏平的眼神充滿了疑惑。

贏平微微一笑,走近一些說:“我的確欠了你錢,而且是很多錢。”邊說他邊把手伸進口袋裡,在口袋裡打開次空間,取出一疊人民幣,有兩萬塊的樣子。

斷頭看見這麼些錢,心頭大樂,沒想到有人這麼好心,自己送錢上來。斷頭笑得眯起了眼睛,拍拍頭,說:“瞧我這記心,我想起來了,對對對,確實有贏平這麼多人,確實借了我錢……唔,讓我想想……借了……借了多少?”

贏平又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微笑着說:“您不記得了嗎?是五萬。”說完他雙手將錢向斷頭送了上去。

斷頭見那麼多票子送到自己手裡,眼睛都要笑得沒了,忙伸手去接:“對,對。”

旁邊的光頭卻感覺有些不對,就在斷頭要接到錢的時候,大喊一聲:“小心!”手往懷裡掏槍。

已經晚了。贏平原本和藹的面孔變得冷若冰霜,眼中厲芒一閃,把錢一丟,出手如電。斷頭也是打殺過來的人,見贏平突然丟了錢,立刻知道不好,身子往後仰。

只可惜贏平的速度實在太快,斷頭的脖子被贏平抓住一擡,斷頭的身子飛到了空中,贏平跟着慣性貼在斷頭身後,落下來的時候已經退到了比較角落的地方,身子擋在斷頭後面,手緊緊地掐着斷頭的脖子。

包廂裡的人哪裡見過此種絕技?別說做出這麼一氣呵成的動作,就算把斷頭單手提起來也是很困難啊!而且他們根本沒想到有人會在這麼多人“包圍”下出手對老大不利,一時間都愣了神。

光頭首先反應過來,拔槍指着贏平和斷頭,大聲說:“放開老大!”

其他人終於反應過來,除光頭外,還有兩人拔出手槍,指着贏平和斷頭兩人。估計是他們中地位較高的人。

斷頭雖然嚇到了,但頭還沒暈,臉上的肥肉大抖,大聲說:“你們這羣他媽的廢物,老子給你們槍是用來指着我的嗎?走火了怎麼辦?”

幾人面面相覷,都把槍放了下來。贏平心中冷笑,他在門口的時候就感應到裡面的人中有四個人有槍,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剛開始說還錢只是藉口,本想上來就先把幾個人殺了,用來立威,然後從剩下的人口中探知當年是誰對妹妹下的毒手。卻沒想到這麼一個小頭目都有槍,馬上改變了策略,以還錢爲掩飾,在與斷頭接觸的時候猛然出手,擒賊先擒王。計劃成功了。

贏平在斷頭懷裡摸出一把銀色的槍來,指着包廂裡的其他人:“把槍都丟到一邊去。”

光頭幾人對看一眼,把槍丟在了角落。

斷頭額頭冒汗,不敢亂動,哆哆嗦嗦地說:“這位兄弟,我看……我看我們之間有些誤會,我們都不認識,何必結這麼大仇呢?”

贏平槍指着短的肥腦袋,調侃說:“誰說不認識?我不是欠你錢嗎?”

斷頭幾乎要哭了,說:“我記錯了,是我欠您錢,多少您開個價……”

贏平突然覺得有一絲荒誕,照現在的情況看,好像是他綁架黑社會,然後叫黑社會贖人一樣,這不是黑社會的專長嗎?贏平冷冷說:“我不想要錢,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斷頭心頭大定:“您說,您說。”

“十一年前,有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被這一帶的混混**殺害,告訴我,他們是誰?”

斷頭呆了一下,想回頭,但馬上被槍被逼了回來,欲哭無淚地說:“十一年前的事,我怎麼知道啊?混的人都換了幾班了……”他現在可真是欲哭無淚了,誰又想得到,十一年前的一樁“小事”居然給他惹來了這麼一個煞星。他覺得口乾舌躁,換了口氣說:“不就是個女孩嗎?我給您一批,別說十四歲的,就是六歲八歲的我也給您找來啊……啊!!!”

贏平面無表情在斷頭腿上開了一槍,因爲這房間隔音效果實在是好,連外面看門的人都沒有聽到。贏平淡淡說:“她是我妹妹。”

斷頭汗水狂冒,忍着痛不敢出聲,他知道自己是馬匹拍在馬腿上了。但做了多年老大的他怎堪如此受辱,剛纔低聲下氣地說了這麼久已經是他的極限。斷頭目光閃過狠厲之色,說:“好小子,你以爲你逃得掉嗎?別說今天,就算你殺了我,你也逃不出W市!”

“噢?”贏平淡淡地應了一句,往斷頭的頭上開了一槍。

乒!一聲槍響,斷頭的腦袋歪向了一邊,腦殼被打爛了辦邊,**混着血水飛濺出來,賤了贏平一臉,有一些還貼着他的嘴脣。

贏平面色不變,既然問不出什麼,留着也沒用。把槍收進次空間——這可是個好東西。贏平身形鬼魅般地衝向離地上三把槍最近的幾個。現在這些人手裡沒槍,他可是什麼都不怕了。

包廂裡其他人包括光頭在內,根本想不到贏平會因爲一言不合而開槍殺了斷頭,全都愣在那裡。倒是沒見過這種場面的縮在沙發後面的小姐,見到死人,全都體現出女人的本能,啊地尖叫起來。

贏平衝向的人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他一手捂一人的臉,碰!碰!兩聲炮響,兩顆腦袋炸裂開來。贏平腳步不停,尋找下一個目標。

其他人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他們也算在道上混了些年月,見過的血腥場面不少,但何時看見過如此詭異血腥的手段?

在他們看來贏平是真正的魔鬼,是惡魔的化身!

面對這樣的魔鬼,他們本能的反應是逃跑。可是贏平的確是魔鬼,哪裡會給他們靠近門的機會?靠近門的都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擒殺,一手一個。

這下子剩下的人反倒不敢接近門了,那分明是通往死亡的門啊。可是他們不往門走就沒地方可走了。半分鐘不到,連帶着那些小姐在內,都被他用同樣的手段殺了個七七八八——多餘的人是無用的,他要留下的,是可以發揮作用的人。

光頭還有一些理智,趁着贏平收割其他人生命的時候躲到一邊趴在地上撥起了電話:“他媽的,快來人……”

突然他發現有一點不對,**靜了,安靜到只有他打電話的聲音。他隱隱地感覺到不安,更感覺到詭異。

不管電話裡不斷傳來的問話聲,趴在地上的光頭微微擡頭,馬上看到了一雙沾滿了鮮血的黑皮鞋,再往上,是一個穿着黑色皮大衣的死神——傳說中死神是穿着黑色的袍子,贏平現在的樣子正不像是來人間收割生命的死神?

光頭最後看見了贏平的臉,還有贏平溫文爾雅的笑容:“電話打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