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W市,是天龍國H省的中心城市,改革開放以來,變得日漸繁華。在二十五年前的一天,贏平從西區城郊的一間小房子裡誕生。四年前,他離開這裡,到了C市,一方面,是爲了謀求生路,另一方面,是爲了避開某些人。而今天,贏平回來了,從他踏出機場的那一刻,便註定了W市將和C市一樣變得不安寧。

贏平坐在的士車裡,臉上面無表情,他的心是沉重的。當一個離開了家鄉四年的遊子,終於回到了生養他的土地,是人都會變得心情沉重。車正沿着熟悉又陌生的道路向城郊開去。贏平的眼睛望着車窗外,看過一棟棟高樓大廈從他眼前飄忽閃過,他的眼神也在閃爍不停。

一地一天氣,C市這時候正是豔陽高照,W市卻已下起毛毛細雨。

“噶嘰!”

車停了下來,略顯福態的司機說:“謝謝你先生,七十天龍……”他沒有把最後那個“幣”字說下去,因爲一道冰冷的眼神幾乎要刺穿了他的心靈。

贏平走下車,用W市方言對那司機說:“你花了三十分鐘,包了兩個大圈,這帳怎麼算?”

司機背上汗水淋淋,他可沒想到這個從頭到尾外鄉人的樣子的人居然是個本地客,而且看現在的樣子,好像還不是好惹的那種。

不等司機說話,贏平甩下兩百天龍幣,他可不在乎這點鈔票:“你在這等我。”

他冷冷看了司機一眼,擡腳走了。若照他正常的脾氣,這人已經死了,不過現在,贏平卻是殺人的心情都沒有,只想快點到以前住的地方看看。

一路看過去,贏平心中感嘆一聲,這地方還是和以前一樣敗落。住這裡的人顯然不認識他了,四年,他的相貌變化了不少,而且他長得又不突出,自然很容易被人忘記。這裡的人個個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心中猜測到底是哪個有這麼衣着光鮮的親戚。

贏平踩過一條要踩着磚頭才能通過的狹小通道,馬上就看到了屬於自己的房子,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產。四周很安靜。門是木的,上面一把大鎖已經生鏽。贏平的鑰匙早不知道哪去了,一隻手抓住鐵鎖,微微用力,鐵鎖便帶着鐵鏈嘩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你是誰?”

贏平正要推門進去,一個清脆的聲音叫住了他。他向右看去,只見是一個二十多歲樣子的女人,穿着花布衣服,揹着個小孩子。贏平心中一痛,他認得她,是他的鄰居,一度被他暗戀,十八歲去上大學那年他鼓起勇氣向她表白,卻被無情地拒絕了。贏平至今還記得她當時鄙夷的眼神。她當時對贏平說,我是要嫁給大老闆的,就你?下輩子吧!

只是歲月如梭,往日清醇漂亮的鄰家女孩已經不見,剩下的只是一個眼神麻木的醜陋婦人。

贏平淡淡一笑,說:“嬋娟,不認識了麼,是我,贏平。”

嬋娟完全愣住了,連小孩突然哭起來都沒理,只是一個勁地看着穿着筆挺西裝,頂着有錢人才能做的頭髮的贏平,一點也想不到這是當年身子乾巴巴的想吃天鵝肉的窮鬼贏平。如今別人已經變成天鵝了,而她卻變成了癩蛤蟆。

贏平不想理她,推門進了房子,關上門,然後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房子很小,是單間,還算明亮,但已經很久沒打掃過了,桌子上地上牀上都落滿了厚厚的灰,各個角落裡全是蜘蛛。贏平卻沒有在意那麼多,他要來這裡,本就不是來看房子的。他徑直走到牀頭的紅漆桌子旁,捧起上面兩個骨灰盒裡的一個,愛惜地抹去上面的灰塵,嘴裡輕輕地說:“妹妹,哥哥來看你了,哥哥再也不會拋下你,一個人去很遠的地方。這麼多年,你一定很孤單吧,爸爸在下面,是不是還是喝酒,還是打你?不用怕,哥哥帶你離開,再也不回來了……哥哥會讓你親眼看到,傷害你的人會有什麼下場……”

贏平的眼神變得狠毒,手不停地抖,深深吸了口氣,贏平轉身離開了房間。另一個骨灰,他爸爸的骨灰,他連看都不看一眼。

打開房門,剛走出幾步,贏平就聽到了隔壁房間裡打罵摔東西的聲音,冷漠地一笑,贏平走了。

那司機沒有走,雖然被贏平嚇了一下,但幹他們這行的準則是,有錢您就是主。司機見贏平來了,馬上過來打招呼:“您來了?想去哪?這W市沒我不熟的!”

贏平冷冷看了他一眼,鑽進了車裡。司機又是狂冒汗,不知道哪裡又說出了。

“W市現在最大的酒店在哪?”

司機一驚,心想,果然是有錢人啊,怪不得連眼神都這麼有氣勢,馬上回答說:“這我知道,是五花大酒店,中心商業區那邊,離這不遠,我帶您去。”

的士發動了,贏平眼睛一直看着骨灰盒,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C市。

在太平間內,C市市長,哦,不,應該說是前市長,因爲他已經自動辭職了——張紅白,在劉長安的陪同下,正看着自己女兒的屍體,眼淚流了下來,他猛地抓住劉長安胸口的衣服,漲紅了臉大聲喊:“是誰!告訴我,是誰!”

“老張,你冷靜點。”劉長安說了一聲,見張紅白還在那裡喊,他抓着張紅白的肩膀,厲聲喊道:“老張,你他媽冷靜點!”

張紅白的眼神漸漸平靜下來,其中死灰沉沉,捂頭蹲在地上哭泣。這個曾經帶動了C市經濟快速發展的市長,在政治上響噹噹的人物,此刻,只是一個脆弱的老人。劉長安看着張紅白,嘆息了一聲。

這時,董警官走了過來,看了張紅白一眼,神色嚴肅地說:“劉局,中央的人來了。”

劉長安眼中光芒一動,說:“好,我們快去。”終於是可以把這個爛攤子丟掉了,不過他知道,同時丟掉的,只怕還有自己局長的位置。

張紅白站起來,眼睛裡充滿血絲,沙啞着聲音說:“我也去。”

劉長安點點頭:“好吧,小董,帶路。”

一行人來到會客廳,劉長安馬上看見了在嘻哈打鬧的三個年輕人。胖子肥嘟嘟的耳朵正被潑辣的李麗狠狠地揪着,前者哇哇大叫,直喊女俠手下留情,李麗卻不管那麼多,依舊我行我素,旁邊是一臉焦急勸說、喊麗姐算了算了的可愛女孩小云。

劉長安詫異地看了董警官一眼,意思是說,這就是你說的中央派來的人嗎?見董警官堅定地點頭,劉長安才發現自己沒弄錯,這幾個毛孩子能做什麼事情?不過他心裡又想,管他那麼多,辦不辦得好是你們的事,這兩宗案子,就是丟帽子我也不管了,而且,中央來的人,肯定不會像看上去這麼簡單吧。

“請問,你們是中央來的特派員嗎?”劉長安上前問了一句。

三個年輕人這才發現有人看着,連忙快速地坐好,李麗擺出一個淑女姿勢,優雅地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證件,遞給劉長安。胖子一臉無事地在那裡糅耳朵,小云則是連臉都羞紅了。

劉長安接過證件,仔細地看了兩遍,退還回去,堆笑說:“歡迎歡迎,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李麗啊了一聲,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從包裡抽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說:“嘻嘻,不好意思,這是你的調令,你原來的職位由副局長東郭,哦,董國暫任,您看有什麼問題嗎?”

劉長安小心地捏着對他意義重大的調令看,生怕一不小心用力過度就關乎他前途命運的紙給撕毀了。看完之後他在心裡呼了口氣,還好還好,是到別的地方當局長,不算太壞,收好,說:“我完全服從組織安排。”

“恩,那好,吃飯什麼的都別說,先帶我們去看看受害者的屍體,聽說昨天夜裡又死了幾個?”李麗邊說邊招呼爲沒飯吃而一臉悽慘的胖子還有靦腆的小云起來。

劉長安看着董國,他現在可不是局長了。董國反映過來,說:“啊,是的,有兩個警員,還有五個路人,死狀和昨天中午芙蓉路發生的命案裡其中一具屍體一樣,都是被人用大力、單手捏碎了頸骨致死。”

李麗神色不變,恩一聲,說:“帶我們過去。”看了眼睛通紅的張紅白一眼,說:“你是張紅白吧,C市的事情不是你的錯,不用自責,也不用擔心,有我們在,兇手肯定逃不掉。”說話的時候李麗的語氣裡帶着極大的自信,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原本對這幾個年輕人產生懷疑的劉長安也放下心來,中央來的人就是不簡單啊。

張紅白眼淚盈眶,他可是把這幾個年輕人當做爲女兒報仇的唯一的希望了,嘴裡一個勁地說:“謝謝,謝謝……”

李麗見張紅白這個樣子,皺了皺漂亮的眉毛,說:“你就不用去了,省得傷心,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一切有我們,一旦有什麼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張紅白紅着眼睛點點頭,他也實在是太累了,從昨天晚上接到女兒的死訊就沒閉過眼。

幾人又來到了太平間,一具具屍體被拉出來,冒着冰凍的白氣。李麗對劉、董二人說:“我們做事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

劉長安和董國點點頭,一起出了太平間,把門關上。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爲好,搞不好就是國家機密啊。

李麗呼了口氣,對一臉悠哉的胖子說:“我們可得努力點,儘量不要小云用‘能力’了,知道嗎?”

胖子擺擺手:“放心拉!我做事,什麼時候出過簍子?”

李麗點點頭。

胖子戴上手套,一雙肥手輕快熟練地檢查眼前的屍體,這屍體是昨天晚上贏平襲擊的警察裡的一個。

呼了口氣,胖子的手停下來,擦擦汗水,只有精通驗屍的他才知道,使人照成此種傷害是多麼困難的事:“和上面來的資料一樣,是被人用一隻手捏碎了頸骨造成死亡,這人的力氣非常大,但從指印上看,是一個女人做的,這又有點不合常理,除非她有什麼特殊的體質或‘能力’”

“不。”小云從胖子放在地上的大包裡取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手指以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速度在鍵盤上跳動,五秒鐘後,她把電腦屏幕一擺,使李麗和胖子能夠看到。這是贏平抓車門時候的照片,這照片在屏幕上被放大了,只有一隻手,五指緊緊地扣進了車門,照片被處理得很清晰。

“你們看,這個男人也有這麼一雙手,而且,具目擊者稱,此人跑的速度快得恐怖,並且可以從平地跳上高樓頂層,這隻能說明,這個戴面具的人不是普通人,有非常特別的能力,可能是力氣特別大,芙蓉路殺人案和市長千斤綁架姦殺案的兇手都是他。”小云理智地分析着。

李麗點點頭,胖子走向了下一具屍體,正是芙蓉路兇案的另一具屍體,這屍體經過精心修復終於勉強有了人樣,但仍然是非常恐怖。

胖子檢查後,臉色變得凝重:“死者是個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的女孩,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她是被極陰的掌力震碎了血肉和骨骼致死,具我所知,只有黃山‘玄陰門’有這麼歹毒的功夫。從現場的勘探情況來看,掌力是通過一張面具隔山打牛傳過去的,在中央的檔案裡,沒有描述說他們門內有什麼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他看了李麗一眼,走過了幾具屍體,他們都是被捏碎頸骨死的。李麗和小云跟在後面。胖子的腳步停在銀行內被贏平吸成乾屍的夫人屍體旁,這屍體在現場的時候已經摔碎成幾大塊,是用特殊的粘劑黏合在一起成了完整的形狀。胖子仔細檢查,然後說:“經屍體的親人辨認後,得知屍體的主人是一個體重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胖女人,以屍體現在的情形來看,很像是江湖上一個神秘門派靠吸人精血來提升功力的功夫,不過這個門派的人已經三十年沒在江湖上走動過。”

下一具屍體是張麗娜的屍體,她的左邊胸口有一個狹窄的血洞。胖子並不避諱看見屍體的裸體,檢查之後說:“她是被兇手用手刀插入左胸,穿過心臟,大出血造成的死亡。”

然後他們來到在銀行被贏平撕成兩半的大漢的屍體旁邊,胖子說:“這是被人用強力撕成這樣的,從前面市長千斤的案子來看,作案的可能是同一人。”

最後他們來到一具不是屍體的屍體旁邊,因爲這屍體根本無法組合,是被贏平震成了血雨肉沫的銀行經理的屍體。一堆血肉模糊的東西放在那裡,膽小的小云根本不敢看。

不需要用手檢查,胖子看了看,臉色蒼白地說:“這人是被人用霸道到極點的內力灌輸進體內,身體無法承受而變成這樣子的。”他擡頭看了同樣臉色蒼白的李麗一眼,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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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小云敲擊着電腦,停下來,說:“你們看,這是銀行的錄像帶紀錄,剛從上頭髮過來的。”

不用招呼,胖子和李麗都聚到了屏幕前。

影像不是很清晰,畫面從一個戴鬼面具的男子走進銀行開始。男子碰了一下門,門上閃出一道亮光,整個屏幕模糊了一下。李麗等人對看一眼,重新回放。不是錯覺,門確實亮了一下。

李麗驚呼一聲:“魔法結界?”

畫面繼續進行着,面具男子撕開大漢(小云叫了一聲),走進裡面,一段沒有人物的空白之後銀行的人員擡着一個昏迷的女職員跑到了人堆裡,面具男子重新出現,說了些什麼,站出兩個人來,片刻之後其他的人開始自相殘殺,一時間血流成河。放到這裡的時候李麗和小云已經不敢看了。

“你們看!”胖子突然叫了起來,把李麗和小云的視線重新拉回了屏幕。只見那個男人已經換了一身衣服,手按在地上,直徑半米多內的地面慢慢沙化,男人沉進了沙子裡,消失不見。畫面到這裡爲止。

老半天,他們纔回過神來,李麗對胖子說:“你對武學比較瞭解,知道是哪一門的功夫嗎?”

想了想,胖子搖搖頭,臉色發青地說:“沒聽過,不知道是不是異能……”深呼吸一口氣,他看着面色不好的李麗和小云:“看來,這回隊長給了我們一個了不得的任務啊。”

李麗點頭:“上頭既然現在傳了錄象過來,看來他們也是剛知道事情的嚴重,不然不會只派我們幾個來。”

小云皺着眉頭,說:“我們可以這麼推斷,兇手先從面具店裡殺了人,弄到了面具,然後前往銀行作案,出來之後綁架了市長的千斤,並且將其姦殺,隨後他出來,不知爲什麼殺了兩名警察和路人。呼~~~~如果說這一切真如我推斷的,是隻有一個人做的的話,這個人未免也太恐怖了。”

如果贏平在這裡的話一定會嚇一大跳,小云說的簡直和他做的一模一樣,光從屍體和作案時間,就能推斷出這些,也實在太厲害了。

李麗嘆了口氣,說:“我想你的推理是正確的,看來這世上還真是能人異士無數,這人好像是突然冒出來的一樣,以前完全沒有資料,這麼一個人,只怕連隊長也不能對付啊……”

胖子和小云都凝重的點點頭。

李麗接着說:“看來我們是不能呆長久了,上面一定會派更厲害的人過來,但我們也要盡力,至少要把兇手的相貌給弄明白!”

胖子皺皺眉頭,說:“你是想用小云的‘能力’?”

李麗搖頭:“我自己說的,怎麼可以輕易反悔?我想通過死者視網膜上的視覺殘像,看死者中有沒有人在最後一刻見過兇手的外貌。”

話一說完,胖子和小云都是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