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醒來的時候,我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看了眼四周,嗯,還算寬敞明亮,整潔乾淨,至少看上去像個房間,雖然這也許會是一個變相的牢籠,可是怎麼都比那大牢裡的牢房要好。
不是,這怎麼一個人都沒有,我就算是犯人,你也好歹派個人看管不是。
雖然我很期望這裡不是那個什麼墨雲止的地方,可是我又覺得不可能,當然我也希望在我危機的時候有人來救我,不管是離飛也好陛下也好,誰都好,可是他們怎麼知道我會有危險,又怎麼會知道我在哪裡呢?
這麼想着進來一人,是一個侍女,她那一開口差點把我嚇得從牀上摔下來。
“小姐,你醒啦,我這就去通知主子。”
我一看我身上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換上了女裝,天啊,要不要這樣,不是,這下我是真的完了,我事先出的一個辦法現在徹底沒用了。
可是我忍住我內心的悲痛把那個侍女叫住。
“你等等。”
侍女停下腳步,回頭向我行禮,詢問“小姐有什麼吩咐?”
我看着她,想着反正都這樣了,不如聽天由命好了。
於是,我說“我餓了,你給我弄些吃的來。”
誰想那個侍女一點兒都不驚訝,立馬答應,說立刻就送吃的來,讓我稍等片刻。
要是我死了,怎麼也得吃飽了上路吧,都現在這個樣子了,我可不認爲我有什麼好活路。
就算我平安回家了,就是皇帝陛下哪裡都不好交代,我的身份看來是瞞不住了。
堂堂南齊的大司馬竟然是個女子。
我能想象得到,這個消息會帶來多麼大的震動,一石激起千層浪,怕是沒什麼安寧了。皇帝陛下知道了我的身份後,就算他不想殺我,可是爲了輿論影響也是必須要殺了我的。
這麼多年都是女扮男裝,不是沒有擔心過的,有時夜裡醒來,都是因爲夢見了自己的女子身份被揭穿而驚醒的。想過種種狀況,可是偏偏沒有想到這一種狀況,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說我在戰場上都沒事,在朝堂這麼久都沒事,沒想到去了一趟青樓再去了一家古玩鋪,我就這麼的栽在了一個瞎子手裡。饒是我想破了腦袋,我都想不到我會有這樣一天,就是話本里都沒有這麼匪夷所思的故事。
至今我都沒明白,這人怎麼那麼確定我是個女子呢?
你看啊,之前,我在豔尋芳,跟墨雲止連面都沒見到,就是說了那麼幾句話,真的就是那麼幾句話,估計最多也就那麼一盞茶的時間,而且我的裝扮還是換了的,聲音還是改了的,可是第二次見面,我還是隻說了那麼幾句話,爲什麼隨後他就判定我是個女子?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我真的碰上了妖怪?
還有啊,一個商人怎麼就這麼大膽敢把我弄暈帶過來?
什麼,你說還沒有確定是不是墨雲止呢。拜託,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要是我家離飛要是皇帝什麼的其他人,至於我醒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嗎,怎麼着都要讓人看着,然後大吃一驚什麼的吧。
除了墨雲止還會有誰呢?
我掙扎着起身來,其實我的頭還有點暈,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我弄暈的,我沒什麼疼痛的感覺,難道他使用了什麼迷藥之類嗎?可是據我所知,現在還沒有還沒有什麼無色無味的沒藥吧。
我看到不遠處有面大鏡子,我走過去看了看。
說實話,除了豔尋芳的那次,這其實算是我第一次穿上女裝,也是我第一次看見自己穿女裝,我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都覺得陌生得很。
也許是太久沒有穿過女裝,上次太匆忙,只是隨意在外面套了件,也沒有怎麼注意,這次可是不一樣。
鏡子裡面的人真的是我嗎?
怎麼那麼彆扭呢,好像怪怪的。
我的頭髮就這麼自然披着,身上是一件水藍色的百褶裙,外面是件素白色的雲影紗。我想着我這身穿着應該也是價值不菲,果然,這地方的主人怕不是什麼窮的,反正肯定比我富點。
這麼想着不禁嘆氣。
“嘆氣什麼?”
一回頭,就看見墨雲止坐在桌邊,有好幾個侍女正在一盤盤的上菜,等着上完了菜,這些女子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不是,我剛纔是不是看自己看暈了,怎麼這些人進來了都不知道,果然腦子還是暈的,這聽力退化了。
“不是餓了嗎?我想這些菜應該夠你吃的吧。”
我看着他,慢慢走了過去,險些一個趔趄。
“怎麼,你能走路都走不好嗎?”
我瞪着他,“你才走不好呢?”
然後,我無奈嘆氣,“很久沒穿過女裝了,這裙襬太長了,我適應不了。”
墨雲止倒是沒再說什麼。
我也坐下來,拿起筷子,可是剛準備夾菜的時候,我又把筷子放下了。
“怎麼,沒你喜歡吃的嗎?”
這個人是真的看不見嗎?蒙我的吧。
我皺眉,不能把這個人當瞎子看,他比我們眼睛好的人還要看清楚呢!
“也不是,我只是擔心你會不會下毒。”
墨雲止聽了笑起來,“怎麼,你認爲我會下毒殺你?”
“不,你不會下毒殺我,可是誰知道你會不會折磨我?”
墨雲止疑惑。
“你怎麼認爲我會折磨你呢?”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們追樂樓不是向來會折磨人嗎?”
墨雲止不笑了。
“你怎麼知道我是追樂樓的?”
“猜的。”
墨雲止很奇怪,“你怎麼猜出來的?”
我沒回答反問,“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子?”
墨雲止回答,“我是猜到的。”
我說,“既然你能猜到我是女子,我爲什麼不能猜到你是追樂樓的。”
墨雲止點頭,“你果然很聰明。”
我又重新拿起了筷子夾菜吃。
“你不是擔心我下毒害你嗎?”
我嘴裡嚼完竹筍回答,“擔心啊,可是我不想餓着自己。”
說完我就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繼續吃我的菜喝我的湯了。
話說過來,這些菜的味道極好,也不知道是哪個廚子燒的,這手藝都能跟宮裡面的御廚比了。
墨雲止也沒再說什麼,就這麼在一邊等着。等着我吃完喝完,侍女上來把東西撤下去了,給我上了杯茶漱口,我看着這架勢,心裡直感嘆,這麼講究幹什麼,我在家都沒這樣過。
這期間,墨雲止一直都沒發話。
我站起身的時候,沒注意腳下的裙襬,被絆了一下,就在我差點摔下去的時候,有人來扶住我,我一看,還是那個墨雲止。
我趕忙推開他,問他,“我說你是真的看不見嗎?”
他卻說,“這樣的事需要假裝嗎?”
的確,誰好好裝瞎子啊?
我牽起裙子走路,一步步走到窗戶邊,想了一會,終於開口詢問。
“我跟你們追樂樓有仇有怨嗎?”
墨雲止安然坐在椅子上,“無仇無怨。”
我生氣了。
“我跟你們無仇無怨,那你把我抓來幹什麼?”
“沒什麼原因,只是想這樣而已。”
我更生氣了。
別人都說追樂樓的人性子古怪,做事沒原因憑興致,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就是爲了圖個樂子,跟他們講道理無異於對牛彈琴。
“你腦子有病。”
墨雲止卻說,“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你當我想招惹你啊,我要是知道你是追樂樓的,我就是鬧着被打死的危險,我也不敢往你那間屋子闖啊。
“我不就是無意闖進去了嗎?誰讓你不點燈的。”
“那又怎樣,偏偏是你。”
我該說些什麼呢?
“你要是嫌我打擾,把我趕出去就是了,何必要留下我。”
墨雲止沉默了一會,說道,“只是心血來潮而已。”
我是不是上輩子做了缺德事啊,所以這輩子盡是碰上麻煩事。
“我本是打算放過你的,只要你不要再出現於我眼前。”
我都快哭了。
“我怎麼知道我買把扇子都能遇到你,要是我知道你在裡面,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進去的。”
這個世界太小,這樣都能碰見,真是個天大的玩笑。
可惜這個玩笑沒什麼好結果。
“可你還是來了,既然你來了,我怎麼會放過你。”
爲什麼,之前追樂樓的事是假的,現在成了真的了,怎麼我這麼背呢?
我沉住氣,向他勸說,雖然我這勸說可能沒什麼用。
“你說,你抓了我真沒什麼用,我雖然是個大司馬,可是我這個官職其實就是名字好聽點,出去唬人行,其實手裡真的沒什麼權力。還有誰都知道,我家裡很窮,俸祿少,我連個下人都不敢多請一個。你說我這麼沒權沒勢沒錢的,已經很可憐了,你們追樂樓的還找上我,對你們能有什麼好處啊?”
我看他沒回答,我又接着往下說。
“還有,我爲什麼去豔尋芳,還不是你們追樂樓鬧出來的。就是因爲那個楚憐什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盯上了我,然後就傳出個什麼消息,說什麼追樂樓的要殺窮我,然後我聽說那什麼楚憐可能藏在青樓,這纔去了那裡打聽情況的,誰成想我碰上了死對頭差點身份露餡,這才,這才遇上你的。不過,我也沒落着什麼好,這消息沒打聽到,自己的名聲反而壞了,心裡有氣,之後又和陛下起了爭執,這纔沒去上朝的,好容易有個假出來逛逛,誰成想又遇上你了。說到底,都是你們追樂樓把我害苦了。”
“我知道。”
嗯?什麼意思。
我望向墨雲止,他正向我一步步靠近。
“我知道,可是追樂樓確實沒有打算殺你,我也不會殺你,更不會折磨你。”
那你找我來幹什麼,心血來潮臨時起意?
“還有,找你來不是追樂樓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你不就是追樂樓的,這也沒什麼區別。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會是大司馬。”
“你知道了又怎樣,我辛辛苦苦裝了十幾年,可是被你遇見兩次就揭穿身份了,我看我的大司馬也是做到頭了。”
都這樣了,我怎麼還能做大司馬呢?
“除了我沒人會知道南齊的大司馬是個女子。”
他站在我身邊,很近。
“那些侍女就知道。”
“他們知道你是女子,可是不知道你是大司馬啊!”
他突然湊近我,我想躲開,可是手卻被他抓住了。
“你要是不喜歡,我可以讓她們永遠都不開口。”
永遠都不開口的意思就是,讓她們死嗎?
“不,不用。”
他死死拽着我的手,我怎麼掙扎他都不放開。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過幾天我就會送你回家,不會有人知道你大司馬是女子。”
我一下就愣住了,他會讓我回去?
“真的?”
他握住我的手,露出溫柔的神色。
“真的,只要你好好待在這裡就行。”
我被他的樣子弄的手足無措了,我真的受不了不認識的人這麼靠近我,更何況還是男人。
“我不會傷害你。”
我該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