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

Chapter 8

被教學樓的柱子陰影遮住了半邊臉的少年,光照出他嘴角的半側笑容,隨着步子從影子中走出,暮色如同畫筆般描出了沿弧線而翹起的完整笑意。

“yuki這個名字真好聽呢。誒……?莫非是在冬天出生的嗎?”接下來一串無厘頭的開場白和前一刻的俊逸氣質有些不搭,但是完全不影響此人的進一步搭訕。(yuki跟雪發音相同)

埋頭蹲在地上收拾的少女顧不得擡頭跟他說話,只點頭嗯了一聲,頭仍舊低得很低,隨手拍了拍畫紙,把弄髒在上面的灰塵拍掉。

黑色的長髮遮住了少女的臉,完全看不清她的長相。身高將近一百九十公分的男生,下意識的彎下腰,注視着地上那個瘦小女生。

兩側頭髮分撥後放在了胸前,於是從上方看只看到了纖瘦的頸部,以及形狀姣好的蝴蝶骨。男生略微好奇的再將上身往前傾幾度,歪頭尋找這位女生的清晰面容。

擁有這份好奇心的緣故是來自手上的那張畫,誇張色調下細膩詮釋的風景,在看到的第一眼時覺得乍不起眼,卻挪不開目光想要研究幾番。明明對藝術沒有那麼多興趣的少年竟有了想知道這畫是出自誰筆下的好奇。

“很棒的畫呢,我喜歡你的畫~我說真的喲~”

話尾不經意的上揚,飄飄的聽起來第一感覺也許有些輕浮,但也可以認爲這人始終活在快樂的世界裡。

夕紀還是沒有擡頭,望了一眼地上那道格外修長的影子,語氣清淡的說了句謝謝後,繼續埋頭疊好那一堆撒亂的顏料罐。

“啊,需要幫忙嗎?看起來,你很忙呢?”

終於找到了目前狀況的重點,男生也跟着蹲下來找那些分散至四周的顏料罐。

櫻花瓣被風吹散在視線中,細碎而零落的粉色中忽然出現了他白皙的手,節骨分明的瘦長手指,乾淨又漂亮。

夕紀伸手接過那罐顏料,又低聲說了句謝謝。

“吶……感謝的時候不看着對方,有點沒誠意喲。”面對三次說話都是對着地面開口的少女,男生嘴角的笑意,浮起了一點狡黠味道。

此時也收拾得差不多,夕紀站起來,正式的說,“謝……”陡然一下的起身動作,因貧血而眼前出現的短暫暈黑,愣愣的眨了下眼。

當視野恢復成正常的觀感後,她看見了對方那一頭耀眼的金髮,像撕裂了那片靜寂黑暗的一道橘色陽光。不屬於夏夜螢火蟲的靜謐光芒,而是秋天田野裡飽滿過一整個夏天的水分和養料下稻穗的麥芒。

一瞬間,刺得人眼睛生痛。

說不上來的視覺衝擊力,也許是太過俊美的臉蛋,棱角分明的五官,狹長的眼角被鍍上了柔軟暮色,靜靜的流出了暖光。

夕紀有些不適的揉揉眼。

……終於看清了她的臉。男生在露出認真端倪的表情後,目光漸深,脣邊輕輕的發出了一聲‘嗯?’的意外錯愕。

一定哪裡見過你。

而在近距離的看清男生的長相後,夕紀也有了這樣的疑惑。

頭頂上空有春天輕風的低語,是來自樹梢中沙沙樹葉,以及櫻花絮絮而落,層層而疊。在兩人同時沉默的一瞬,忽而吹過的風弄亂了男生的額前碎髮,搖晃在他眉間的是,一整個春天無法比擬的美麗。

穿着同樣是帝光中學的制服,左耳上有一枚銀色耳釘,男生的笑容標準到能隨時拍成雜誌封面,不久以後,夕紀終於記住了他的名字,黃瀨涼太。

黃瀨用帶有紳士風度的笑容問,“說起來,我們在哪裡見過嗎,yuki?”接着又是慣有的紳士道歉,“啊啊,抱歉呢,你知道我身邊的女生實在是多得……嗯,所以忘記的話,抱歉哦。”接着摸下巴,話題又回到手中的畫上,“嘖嘖,真的不錯呢,這感覺。”

——完全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根本沒弄清事實一開始就叫人的字,親暱的語氣如同相知相熟幾輩子一樣,夕紀倒是沒怎麼在意,或者說對於不在意的人給予的一切反應都只是浮光掠影的匆匆。

“沒有見過。”她折過了視線,低頭清點手裡的畫紙有沒有缺少。

收穫這樣的答案,話語裡不自覺的流露出失望,黃瀨扁了下嘴,忽然又提高了興致的問,“誒?真的沒有嗎?爲什麼我總感覺在哪見過呢……”

“沒有。”再次肯定的回答完畢,夕紀乾脆雙手抱住那壞掉的顏料盒,打算藤出一隻手指拎倉鼠的籠子。

然而眼前的男生不知何時瞬移了過去,一手輕鬆的就拎起籠子,像抓籃球一樣的動作,然後微仰着頭,髮絲垂下來,左歪頭,又歪頭,對着那籠子裡的倉鼠不停的看來看去,嘴裡不停的發出一陣感嘆。

“真厲害……你上哪裡弄來的小傢伙啊?哇哦,他在咬東西呢,在吃什麼?納尼?哈哈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這個完全沉浸在發現新玩具的小孩,在夕紀看來,他比早上那隻貓還要恐怖。

“請放下來,這樣對小倉太危險了……”

“誒?它叫小倉?”

黃瀨還是很聽話的把籠子放低了位置,但由於他本身個子高的緣故,夕紀只能剛好夠到那隻籠子,更別說搶回來了。

“請把它給我。”說這話的夕紀,臉上有了一些無措的慌張。

“別擔心啦。它很好喲,哦,對了,它叫小倉。”黃瀨笑眯眯的對着籠子裡的小傢伙自言自語,又好奇的問夕紀,“爲什麼取名叫小倉啊?”

“因爲它是倉鼠啊……”

聲音緩緩的送達至對方耳中,金髮男生在愣了一秒後,變成哈哈哈哈的笑給自己聽。

夕紀未理會那笑的含義,在終於拿到了倉鼠籠子後,語調倦懶的說了句,“你笑點好低……。”

“說得也是呢。小黑子有次也這樣說過哦。”黃瀨自顧自的筆起一根指頭擱在下巴處,望天。

在視線落回至下方時,發現畫畫少女早沒了影,留下的只有他一個人在原處神神叨叨。

接着不遠處傳來一串七零八落的雜物掉落的聲音,金髮男生雙眼忽地一亮,帶着歡樂的表情朝那聲音的源頭跑去,“yuki醬,來幫你咯~”

於是最後變成夕紀提倉鼠籠子而黃瀨拎顏料盒,雖然這樣的結果是由於顏料盒的壞掉而夕紀無奈之下才接受,身旁的男生卻神情悠然的毫不在乎,即使兩人並排的走在一起的畫面引起了路人甲乙丙丁的頻頻注目。當然,路人中大多是女性。

叮叮。

叮叮。

半透明的圓形風鈴在男生食指的觸碰下,發出了清脆的鈴聲。橘色晚霞融在玻璃中,弧面上遠遠的映出了男生那帶笑的眼睛、髮梢,以及他身後這間不大不小的四方畫室。

空氣裡有古樸的松脂香,尚未調和的丙烯顏料還在調色盤上凝固成一團,目光所及的西洋風情的油畫,用厚實的畫框裝裱起來的畫還未釘在牆上,靠牆一邊立着各種大大小小未從畫板上拆下的畫作,畫布邊角的釘子有些已生了鏽。

第一次參觀帶有濃濃藝術色彩的畫室,黃瀨在觀摩一陣後,毫不掩飾的讚歎,“真不賴誒……這地方。”

這位金髮男生就站在那,任傍晚時刻樹影篩出的夕陽斜進半開半合的木質百葉窗,如同半睡半醒的眼波,一瞬間讓人着迷的微醉。

但這樣和諧的氛圍還保持不到一秒,就被男生的亂動症給打斷,偶爾會碰倒一排罐子,甚至把那枝綠蘿葉子也拽下來,最後弄得一堆畫冊散落在地上激起了滿屋子的灰塵味道。

突兀的破碎聲音,讓畫室隔壁的幾位美術部的學生錯以爲,夕紀請了一輛推土機進來了。

如果他沒有這樣多動,或許還能推薦給玲子學姐做模特吧。夕紀想了想,垂着淡淡的眼簾,不做聲的把那一堆畫冊重新放回原處。

不知是那灰塵味道太過濃烈,還是書本放得太久,有着陳年厚重的紙的味道,黃瀨被嗆得拼命咳嗽,以致很多年後他閉上眼回憶起第一次的相遇時,還能嗅到那間寂靜的畫室裡,每一張樸實的畫紙上散發出悠悠的森木氣息。

“喝點水,可能會好些。”

遞給黃瀨一杯水後,夕紀把滿是顏料痕跡的圍兜套在脖子上,擡起兩隻纖細的胳膊,繫好帶子。然後不聲不響的將畫架調整好高度,準備開始作畫。

“謝謝吶,yuki醬……很貼心喲。”

黃瀨接過那隻水玉點點的杯子,笑眯眯的眼裡除了被嗆出來的淚花,還映下了視線前方一摞摞畫冊畫紙的橫切面,像是一輪一輪的年輪記錄了這位少女的寂寂時光。

總感覺,遇到一個比較有意思……嗯,可以這麼形容嗎?或者說有點特別的女生?

金髮男生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後,很快恢復了輕鬆笑容,一手搭在畫架上,另一手閒適的叉腰,語氣還是那樣隨意,“你在畫什麼?可以告訴我,你在哪班嗎?”

——前言後語完全沒有邏輯關係。

夕紀擡起眼眸,直白的告知這位打擾她作畫的人,“如果沒什麼事,請先回吧,畫室並不是公共場所。”

還是第一次收到女生拒絕回答他的話呢。黃瀨的眼底流出了錯愕,又很快換上哀怨的表情,“誒……?yuki醬不歡迎我嗎?怎麼說,也幫你拎了那麼重的東西吧。”

“嗯,謝謝。”

“……”

“那個……請問你還有什麼事?”

“啊,我在想,光是說謝謝可是不行的喲。”黃瀨雙手趴在畫架上,墊着他俊美的下巴,嘴巴一張一合,“我說……用kiss當做謝禮怎麼樣?”

“誒?”夕紀瞪大的瞳仁裡,正好映滿了男生壞笑的樣子。

不知如何反應後的反應是直接無視,她繼續手上的畫筆勾勒動作。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黃瀨無所謂的聳聳肩,說出這樣的玩笑話好像太過尋常,有些女生就是喜歡這樣啊,還有總之就是看到女生害羞的樣子很好玩啊。可是在夕紀這裡,等於什麼也沒發生。

於是轉移話題至,“對了,你的郵箱是……?”

“不記得。啊,攜帶電話放在家裡了。”夕紀抓抓頭,手指間的顏料便沾上了髮絲。

黃瀨順手就抽了一張紙巾放在夕紀頭上,幫她擦了擦那弄髒的頭髮。柔軟的髮絲從他手心溜走,他忍不住拍拍她的頭,說頭髮髒了要好好洗,女生還是要維持好形象吶。像我呢,即使是男生,也是很注意這方面的哦。

“嗯。”她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盯着畫布未挪開視線。

他扁了扁嘴,“……不看手機就不知道自己的郵箱,我還是頭次聽說這樣的事情吶。”

“嗯。”

“這樣吧……告訴你我的郵箱好了。說起來,我可是第一次主動想給郵箱給女生喲。”

“不用了。”夕紀把畫筆放進小水桶裡,攪拌出了水聲在清洗畫筆,她的頭低着,聲音細細的,語氣也淡似白開水,幾乎叫人聽不清。“我不需要。”

“……”

原本喧鬧的畫室瞬間安靜下來,一側是認真畫畫的少女,另一側是差點跪地寬麪條流淚的少年。最後,少年捧着碎碎的小心臟,滿臉悵惘的看了這一間房間,像是永別般的揮淚離去。

剩下畫室裡的少女頭也未擡,以及一隻在啃碎屑的倉鼠,唧唧吱吱……

籃球訓練結束後,男生們喘着粗氣汗流浹背的陸續走進了休息室。(突然腐的感覺是什麼--

平時總是很熱鬧的黃瀨在一陣反常的沉寂後,忽然用拳頭砸了一次儲物櫃,聲音出現在室內有些刺耳,但還是被另外幾位隊友習慣性的忽視了。

儘管沒有人搞清楚他現在抽風的原因,但又在所有人不曾期待‘他接下來會真漢紙的摔門而走’的意料結果下,耷拉着頭,坐在長凳上一個人嗷叫。

“嗷嗷嗷……爲什麼啊,爲什麼會這樣嘛……我可是第一次那麼想知道她的郵箱啊……”

“好餓,餓死了……”紫原正急着在儲物櫃裡找零食。

“哈?這是誰的鞋子啊,大爺我的儲物櫃裡怎麼這麼臭啊。”青峰直接把那鞋子扔了出去。

“所以,關於我上午說的處女座今日運勢不佳的說法,是完全正確的。”綠間推了推那副淡定的眼鏡框,然後將浣熊玩偶穩當的擺在眼前,不離不棄。

黑子將換好的球衣疊好後,擰開了純淨水的蓋子,而旁邊的赤司剛把搭在頭上的毛巾摘下來,露出的碎髮還滴着透明的汗水。

總之就是沒有人搭理某位男生的抱怨,於是黃瀨還是自顧自的嗷嗷亂叫,最後甚至亂抓着頭髮,不停的晃腦袋。“好想再問一次……不過爲什麼頭次有一種調戲女生會罪過的感覺啊?”

“你該吃藥了。”綠間伸手推了下鏡框。

“啊?綠仔還懂醫學啊?”紫原吃完了一盒味美棒。

“哎呀,這傢伙不是常年在喝藥嘛……”青峰不壞好意的勾起嘴角,都說了模特生活很豐富嘛。

“喂喂!”黃瀨忿忿的擡起頭,瞪向這兩人,“根本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接着繼續抽風,“啊啊……這次真的是很可愛的女生,好想抱抱看,好想知道是什麼感覺。”

“應該是柔軟的感覺。”黑子喝下一大口水,鼓起腮幫子,緩緩吞下去。

“不不,是貧乳,很瘦的很瘦的說。”

“哦,是嗎,那不是本大爺的菜了。”青峰把校服外套一甩,搭在肩上,打開門後,做出揮手動作表示先走了。

“喂,她是我先發現的喂……”黃瀨忽然又換了一副懶洋洋的語氣,好像剛纔所說的不過都是玩笑話,然後開始準備脫掉汗溼的球衣。

綠間在整理完東西后也準備出門,又看了看某人,“啊,忘了告訴你,今天雙子座運勢墊底。”

“小綠間,這種事不用你提醒了喲……今天真是有夠意外的不順誒……”一個人自言自語的脫下了球衣,黃瀨甩了甩滿是汗水的頭髮,望着還在默默喝水的黑子,忍不住問,“話說小黑子有沒有問女生郵箱失敗的經歷吶?”

“嗯……沒有試過問女生郵箱,除了那次集訓,問桃井同學要了。”黑子緩緩的陳述完畢,發現對方的思緒已經跳躍到‘那個女生該不會是最近很流行的那個那個拉拉吧’。

“我覺得,黃瀨君你可能想多了。”黑子撓撓腮幫子,“郵箱和擇偶沒有必然聯繫,或許只是對黃瀨君沒有興趣而已。我是這麼猜測的。”

“果然是……是小黑子吶,聽起來是很對沒錯,但是讓人難過啊……”黃瀨的寬麪條淚再次出現,突然他的頭頂上落下了衣物,接着是赤司那清淡卻沒有生疏感的聲音。

“快點把乾衣服換上吧,這樣下去會着涼的。”

“啊啊,說得也是呢。”黃瀨很聽話的穿好衣服。

“誒……?……這世界上存在不關注黃瀨君的女生嗎?”

這時出現在更衣室門外的女生讓屋內男人們頓時暴走,接着是‘桃井你怎麼回事啊,好歹看看這裡是男生,男生更衣室吧’‘喂,你來這裡幹什麼啊喂’‘要找青峰的話,他已經走了喂’之類的咆哮聲。

“什麼嘛,討厭,那傢伙跟我有什麼關係嘛。”粉色長髮的女生露出了嬌羞的表情,“人家是來等哲君的。吶,哲君,我們一塊回去吧~”

“真是的你們,快點走吧。”黃瀨撇撇嘴,又對剛纔桃井所說的特意補充完,“說起來那個女生完全不是你們這一類型呢,成天嘰嘰喳喳的,有時覺得煩死了……”

“喂,黃瀨君你這話什麼意思嘛。”女生挽住黑子的手,甜甜的問,“哲君也覺得我很煩嗎?”

“沒有沒有,不過……桃井同學,請不要靠這麼近。”黑子略微把身體偏過去了一點,的確,某人的Ecup需要一定的放置空間。

黃瀨聳聳肩,目光忽然柔軟下來,在想到誰似的嘆了一口氣。

“……她是個安安靜靜的畫畫女生哦。”

這時走到門口處的紅髮少年頓了頓步子,遲疑的瞬間想到了什麼似的,接着仍舊是表情淡漠的走出了籃球部的活動室,擡頭看那一塊被教學樓切斷的天空,紅藍漸變的和緩色調,像是莫奈筆下的印象油畫,歲月靜美。

於是隊長在最後打到了四格漫裡最後一格醬油=w=~

隊長後面會有的,表着急ww

話說姑娘們乖乖留言吶,看我這辛勤更文的節奏→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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