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Chapter 7

晨光從窗外照進來,玄關處一雙黑色皮鞋上露出了光亮面,以及鞋面上留有的一點痕跡——乾裂了一段時間的顏料塊。

少女拖着倦懶的步子走到玄關處,眼皮鬆垮垮的,走下那格階梯的同時把腳放進鞋子裡,而後坐下把鞋幫扣上,算是完成了早晨出門前的最後一道工序。

這時每日必聽的一句話總會在身後鬧糟糟。

“啊……爸爸下次一定給你做超級棒的便當……啊哈哈哈,所以這次……”

白色泡沫還殘留在腮幫子上的中年大叔正颳着鬍鬚,一手叉腰說着永遠無法實現的便當諾言,在發現泡沫快掉落到衣襟上時,扔下零碎不整的道歉,那句‘ごめん(go men)’總會被他發成‘gogogo……’的迴音,然後伴隨着衝進洗浴室裡的匆忙腳步聲,最後被嘩啦的水聲給抹去。

呼——

夕紀吐的氣體吹散了那一串母雞叫聲,擡起手放在門把上時,張嘴緩緩的道出,いってきます(我出門了)。

留給本木大叔的只有一道乾脆的關門聲。

這位表情略帶惋惜的爸爸依靠在門口,總期待女兒什麼時候能好好說一句,‘我出門啦~爸爸再見~’,再加上青春期少女的陽光笑容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這孩子真是的……”本木大叔抓了抓雞窩狀的頭髮,目光盯在前方那條筆直的道路上,女兒纖瘦如枝幹的背影以及手上那一堆沉重的畫具。

從很小就學會單槍匹馬的去超市抱一堆家庭裝商品回來的少女,對於拎十二罐顏料堆疊的顏料箱,揹着實木造就的畫板,外加一打厚厚的畫冊,這些在夕紀眼中也就是一袋家庭裝的大米和一桶食用油而已……

“嘛……真是越來越讓人放心了啊。”

輕鬆說出這話的本木大叔在伸了個懶腰後,又迅速回到屋內,收拾好一切,在心中吼了一聲‘喲西!乾巴爹呢!’,拎着公務包奔赴寫字樓裡那廝殺的戰場了。

——這個不懂生活只懂努力賺錢工作的父親。

夕紀從便利店的貨架上拿下面包,目光在包包裡那色澤鮮豔的紅蘋果上停留了一小會,在收銀臺付款時,阿姨關切的問,小姑娘拎那麼多東西,沒問題吧?

夕紀搖搖頭,把香蕉牛奶和蜜瓜麪包一同裝進了書包裡,和那隻蘋果挨在一塊。

在第二天早晨看到餐桌上只有洗好的蘋果,瞬間也有種安心的感覺。夕紀從多年前的某天起,學會了接受這樣的早餐。

其實那天發生了什麼而導致住院她並不知道,餓了好幾天後意識有些模糊,後來醫生診斷是急性胃病時,她聽見了爸爸在外面跟醫生談話的聲音。

“只想要給她最好的,就會停不下來的努力工作。結果我還是沒有照顧好夕紀……我這樣的父親到底有什麼資格……”坐在等候區椅子上的男人,雙手摳住頭部,聲音哽咽幾次後不停的猛吸鼻子。因肩負養好女兒的責任,這個人陷入了極度自責與痛苦中。

背靠在門後的少女微張着小嘴發了好一陣的懵。

沒有埋怨過爸爸是不可能的,但原諒這樣的情緒一下子就佔據了少女的心,甚至學會了理解。

即使後來這位老爸在路上遇到友人時,不忘拍着夕紀的肩說‘看吧,我的女兒也是這樣健健康康成長起來了啊’‘很聽話哦’‘藝術細胞意外的好’之類的誇耀。

夕紀站在旁邊不作聲,普通家庭的孩子能受到良好的繪畫教育開端,擁有那些昂貴的畫具,多虧了這個工作狂的努力。

即使沒有便當,那也有什麼關係。這一切已經足夠讓人幸福了。

手中畫具那沉墊墊的重量,夕紀每一天都能感受得到。

這天,夕紀就這樣將雙手利用個徹底的去上學了。揹着藍色單肩包,右手提顏料箱,左手還拎着一隻籠子……確切的說是一隻倉鼠的屋。

“倉,倉,倉倉鼠!?”

當明美看到出現在教室門口的夕紀提着那籠子時,嚇得舌頭打了結。

而夕紀像往常一樣說完‘早上好’後,十分平靜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跟在她身後的那位少女,短短几分鐘內,表情已經歷了好幾次波折。

“納尼?夕紀你帶倉鼠來做什麼啊?”

“養它。”

“啊咧,在教室裡養……這個,這個。”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那到底是要鬧哪樣嘛!”

明美抱住膝蓋審視完小屋子裡的倉鼠,擡頭眨巴眼睛,拼命的向夕紀發出各種求問訊號。

夕紀彎下腰,拎開明美放在倉鼠籠子上的那隻手,慢吞吞的解釋,因爲家裡突然多了一隻貓,所以倉鼠不能放在家裡了。

“……說,說得也是呢。”明美捧起下巴點頭,“不然這隻小傢伙也太可憐了。”

這時突然出現在兩人頭頂上空的上戶嵐找到了問題關鍵,“話說,爲什麼養了倉鼠還要養貓?這不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嗎?”

這種正常人一看就明白的生活常識,到了某個笨蛋老爸這裡,就能奏起一曲生命大和諧之歌。

昨天晚上本木大叔抱着可愛貓咪出現在玄關處時,夕紀愣了半天也沒出聲。

大叔笑眯眯的說遇到之前共事的同事啊,然後就跟着人家去了家裡,對方莫名其妙的送了一隻貓,大叔想都沒想就開心的抱回了家。

好歹也先搞清楚女兒已經養了一隻倉鼠的事實吧。

夕紀面對糊塗老爸開始發愁求諒解的樣子,沉默的關上了房門,轉身就把門鎖得死死的,可是第二天早上她出去洗漱而忘記關門,回來後看到那隻貓咪趴在倉鼠籠子外,貓爪子刮過籠子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夕紀在那一刻驚得不敢挪動腳,雖然最後倉鼠安然無恙,她再也經受不了這樣的驚嚇。

關於那個笨蛋老爸的光榮事蹟,夕紀沒法說出口解釋,表示放學後就把倉鼠放到畫室去,今天上午就只能把這小傢伙放在課桌底下。爲了不被老師發現,夕紀特地用畫板和顏料盒遮住。

但還是被某位同桌眼尖的發現了。

他端正的坐姿動沒有動,只是偏了偏眼看看她腳邊的那隻倉鼠的屋子,目光中短暫的一愣後,把手中的書本輕放於桌面,嘴角抿起,又歸於平直的脣線。

秒針滴滴答答的在針盤上走過,似乎也不過片刻的時間。

最後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用好心提醒的口吻說,“教室內不允許飼養寵物。”

分鐘跟着秒鐘後噠噠嘀嘀,走過了片刻的時間。

沒有收到對方的回答,赤司偏了一側臉又看了看身旁的人,在看到那個已經趴在桌上睡死過去的少女時,嘴角隱隱的動了動。

在這位嗜睡少女面前,不知何時起,赤司開始扮演了風紀委員角色,而她,是他多少次記在本子上卻不得不再三提醒的人,但最後都是活脫脫被忽視的結果。

身爲籃球隊隊長的赤司,如果這在球場上,作爲容不得人忽視的王,這是絕對不允許存在的忤逆。但這只是最平常的國中生活,斂去了威嚴與霸氣的王,絕對可以稱作是一個不厭其煩教導轉學生的好同桌。

得益於某人坐在身旁的緣故,夕紀總會在老師點到自己的時候醒來,儘管是一問三不知,但總好過被一本厚書本給砸中腦袋。

雖然在很久以後的某天,夕紀意識到這一點時,也不明白赤司是用了什麼辦法讓她在準確的時間瞬間甦醒。

而在這之前,夕紀並不記得同桌的具體模樣,甚至有一種旁邊有蚊子的錯覺,因爲那清醒的瞬間,就像是睡覺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蚊子叮了一下。

直到午休的下課鈴聲響起,夕紀才睜開眼。在旁邊同桌的眼中看來,那道鈴聲是她身體的某處開關,鈴聲一響,開關開了,器官運轉,她醒了。

而多年後,這道鈴聲換成了某人的特定來電鈴聲。夕紀在自己的睡眠國度裡,聽不到世界萬物的聲音,她沉到了一個無聲的世界中,但惟獨那個人的來電鈴聲,不是從外面傳來,而是從她腦子裡叮叮的發出響聲,敲醒她的中樞神經。

“喂?……”她慣有的虛空聲調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紅髮男子不覺笑了笑,第一句話總是,你又睡覺了?

時光倒退在四季流年裡,在初次相遇的這個初春,紅髮的少年在看到醒後的少女時,若有似無的嘆氣,終於……醒了啊。

語氣還是不變的認真,“我想提醒你的是,教室內不允許飼養寵物。”

決定要說的話一定會說,決定好要做一件事會堅持到底,赤司執着的將紀律傳達給了夕紀。

沒有吱聲的少女低頭拆着蜜瓜麪包,一邊在回神旁邊的人在說什麼,他在指哪件事……啊,原來是那個小傢伙啊。

在說明完會把倉鼠放到個人畫室裡的意圖後,對方垂下的眉眼淡化了一絲淺憂。

好不容易捱到了最後一節下課,夕紀終於能把那個小傢伙搬到畫室裡去,個人獨立的畫室的好處就在於不受任何人的干擾,當然在裡面拎桶水洗澡搓背哼歌還是不行的。

“小夕紀,這麼多東西你能拎得動嗎?還是我們幫你一塊吧……”上戶嵐和明美目睹完夕紀收拾那堆東西準備去畫室,不免有些擔憂。

“沒關係,我可以的。”夕紀聳聳肩。

在確定眼前這個瘦弱女生能輕鬆拎起大小雜物後,明美給出了一個大拇指,上戶嵐甚至猜測夕紀有練習跆拳道的潛質。

“那就這樣再見吧。”像是認真的口吻,又和平常沒睡醒的樣子沒區別,夕紀說,提着東西不能揮揮手告別,只能這樣。

“噗——”聽到夕紀對‘和朋友再見時必須揮手’的執着說法,明美不禁笑了。

“那種事情不要緊的。”上戶嵐也忍住想笑的衝動,原來夕紀有時也意外的認真呢,雖然一直以爲她只在畫畫上認真。

於是告別了兩位好友後,夕紀像往常一樣走在了去畫室的路上。如果說上帝都表明了恩賜這位少女好臂力外,但凡是也有不幸的例外。比如顏料盒的搭扣突然鬆掉了。

五顏六色的顏料罐從盒子裡掉出來滾了一路,夕紀蹲下來試着想撿起來時,背上的畫夾子也跌在地上,撒了滿地的畫,夕紀只好把倉鼠先擱一邊,一個人手忙腳亂的收拾這一地的殘局。

忽然之間,從頭頂上方傳來了男生輕柔的聲音。

“yu……ki。嗯?這個是你的畫嗎?”暮色在金黃頭髮上盛開出耀眼的美,男生對照畫上落款的字母讀出了作者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隊長的老媽子屬性粗線,咳,其實是人妻吧(喂

現在就是同學間互幫互助的正常交流,後面的小曖昧會有的喲ww

在考慮要不要把二黃提到男配的位置(糾結中▼ω▼

上回修文把段和段隔了一下,這樣看是不是要好一點?後面的文也會是這樣的排版格式了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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