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陌不由得狠狠蹙起眉峰,神色越漸凝重,他知道,雖然風如悠向來對華央有所懷疑,也從不與她交心,可是這之前她至少一直都是喊華央“四哥”的,而今突然改口換成了“假皇上”,這其中原因沒那麼簡單。
“如悠……”
景陌穩住風如悠的肩,定定看着她,“你先不要慌,好好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知道這是設計好的陷阱?”
在景陌的安撫之下,風如悠稍稍平靜了些,可是看得出來,她還是很着急很擔憂,深吸一口氣,儘量放緩了語氣道:“今天我回宮之後,有人告訴我大哥情況不妙,我很擔心,想要去光化殿看他,可是……可是寧九帶人守着光化殿,寧死也不讓我進去一步,我沒辦法,就想着去找皇上,去求他,誰曾想……”
她突然話音一滯,喉間狠狠哽了一下,眼淚又簌簌落了下來。
“怎麼了?”景陌心中有些難言的焦急,她提到了華央,莫不是華央出什麼事了?
“表哥,你和舅舅是對的,四哥他……他是假的,他不是我四哥,不是什麼蕭逸太子,更不是什麼應該繼承皇位的人選……”
景陌沉沉舒了口氣,頷首道:“這一點我和父親一直都知道。”
“不,你們不知道……”風如悠用力搖了搖頭,不知道該不該說,又該怎麼說,一面是自己最愛的人,一面是自己的兄長親人,這一路上她都在掙扎爲難。
直覺告訴景陌事情沒那麼簡單,若只是發現華央不是真的蕭逸太子,風如悠的情緒不可能會如此激動,“如悠,你好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風如悠擡頭看着他的眼睛,有片刻的晃神,良久,她終於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帶着哭腔輕聲道:“假皇上不是,蕭……蕭將軍纔是……”
聞言,景陌霍地怔住,縱是風如悠說得不清不楚,他卻聽得明白了。
“蕭意樓?”他狠狠皺眉,抓着風如悠雙肩的手也下意思地加大力道,“你的意思是,蕭意樓纔是……纔是真正的蕭逸太子?”
話音剛落,自己便愣了一下,垂首輕聲嘀咕着:“風蕭逸,蕭意樓……我怎麼沒想到?”
風如悠吃痛,擰着雋眉擡眼看他,想要說什麼,可是一迎上那雙黯沉冷冽的眸子,她的心底便微微一凜,說不出話來,只是這麼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出了神。
“如悠,你說的可是真的?”得到這麼大一個秘密,景陌似乎有些不能確定,再次問風如悠,“你又是如何得知?”
風如悠深吸一口氣,哽咽着道:“我去找皇上,想讓他答應我讓我去看大哥,就在我趕到紫宸殿的時候,我看到……我看到有很多刺客在圍攻紫宸殿,連正殿都被他們炸了,皇上和蕭意樓就在那裡,五哥急匆匆地趕來救人,最初他喊‘四哥’的時候,我以爲他在喊皇上,可誰知等皇上和蕭將軍出來之後,五哥居然對着蕭將軍喊‘四哥’,把那個皇上晾在一邊,而後……而後蕭將軍應了,他應聲了!那時候我心裡一團亂,我……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我看到寧九帶人來護駕,心想着這時候光化殿應該已經沒有那麼多的守衛了,所以……所以我便又折回去了,我想趁着時候偷偷溜進去看看大哥的情況,結果就……”
“結果你看到,輔政王他醒了?”景陌見她聲音顫抖得厲害,便替她說完後面的話。
風如悠用力點着頭,眼淚也跟着掉下來,“大哥醒了,他說他前一天就已經醒了,可是他們所有人封鎖了這個消息,出了皇上和蕭將軍他們,沒有任何人知道,就連姑姑都不知道……我問大哥,問他是不是知道皇上是假的,大哥一點都不奇怪,後來……後來我又問他,是不是知道蕭將軍纔是……纔是真正的蕭逸太子,大哥他……他竟然沒有反駁,到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大哥很早就知道,早就知道蕭意樓纔是真正的蕭逸太子……”
說到這裡,她像是把憋在胸口的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渾身一軟,險些摔倒,好在景陌在身邊,伸手將她扶住,看了看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將她懶腰抱起,“我送你回去。”
“不行……”風如悠微微搖了搖頭,“表哥,你老實告訴我,出現在大明宮的那些……那些刺客,與你有沒有關係?舅舅呢?他在哪裡?”
景陌腳步一頓,垂首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終於不忍心再欺瞞她,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父親已經去了大明。”
“什麼?”風如悠瞪大眼睛看着他,滿臉的驚恐與愕然,連連搖頭道:“不行,舅舅不能去,我們必須要想辦法攔住他,那……那很有可能是假皇上和蕭意樓給你們設的陷……”
說着,她抓着景陌的手下意識地用力收緊,哭着道:“表哥,我們得去阻止舅舅才行……”
景陌心情複雜,看着懷裡已經哭得沒有力氣的風如悠,腦海裡卻忍不住浮現華央的面容,她告訴他,從今往後他們就是敵對的關係,他應該爲了景家多着想,做他該做的事情。
雖然心裡明白她所言不假,可是,此時他的心裡卻沒有一點的底兒,不知道真正面對她的時候,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
“表哥,你在想什麼呢?”風如悠輕輕晃了晃他,“事不宜遲,我們不能再耽擱了……”
聞言,景陌驟然回神,稍稍想了想,抱起風如悠朝着大明宮的方向去了。
此時此刻的大明宮早已不是往日裡的模樣,到處都是持刀佩劍的侍衛,裡裡外外圍了很多層,原本防守的禁衛此時早已被一步步逼着退到了紫宸殿,偌大的大明宮,如今就只有紫宸殿還沒有被完全拿下。
一道身影避在一旁的暗處,一雙眼睛犀利如鷹,緊緊盯着那些將禁衛逼退的兵將,而後轉身低聲對一旁的人道:“是西嶺和南疆的兵馬。”
華央和蕭意樓相視一眼,神色漸冷,蕭意樓道:“果然入京了。”
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來一陣“哈哈”的笑聲,寧九微微探出頭瞥了一眼,眼底的殺意頓然躍起,持劍的手驟然收緊,發出咯咯的聲響。
只見他狠狠咬了咬牙,沉聲道:“是景晟!”
華央冷哼一聲,道:“他終於忍不住出現了。”
“丞相大人。”領着西嶺和南疆將士的將軍紛紛垂首對着他行了一禮,而後伸手指了指四周,笑道:“這樣的局面大人可還滿意?”
“唔……”景晟用力點了點頭,“很好,你們做得很好,不枉本相這些年對你們的悉心栽培。不過,二位將軍可知蕭意樓也在裡面?”
兩人相視一眼,神色瞭然地點點頭,笑道:“丞相大人都知道,我們又如何不知?說來,還要多虧了丞相大人和那位先生的妙計,先生早就料到這種時候蕭意樓一定會在宮穩住局勢,所以一早便讓我們牢牢盯住了天策府,只等大人決定動手,蕭將軍進宮的時候,我們便圍住天策府,縱然他天策衛英勇了得,可是他們人手不夠,原本就有一批人調入了宮中,加之我們人多勢衆,想要拿下天策府,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沒有蕭意樓的兵符,外面的人就算想要調兵也不可能。”
聞言,景晟笑得更加得意,“說來,這一切都得要好好謝過先生,若非有他在本相身邊爲本相出謀劃策,本相未見得能想得這麼周全。”
另一人道:“可不就是。如今昭王已經中箭,身受重傷,調派城外十萬兵馬的兵符又在大人手中,哼哼……這一次就算是搬來天兵也救不了他們了。”
“原來,那兵符果真是被你偷走了。”華央終於忍不住怒意,緩緩走了出來,冷眸掃過那兩位領將面上,目光冷厲,最終落在景晟身上。
那兩人似乎被華央這眼神嚇到了,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側身看了看景晟,又像是有了底氣,伸手指着華央道:“你這叛逆之徒,竟然假冒皇上不說,還妄圖謀害王爺,人人得而誅之。”
“是嗎?”華央冷冷一笑,看着景晟問道:“這一次,景相有打算用什麼樣的理由來發動宮變?”
景晟聞言,便知容妃定然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心下雖然有些心虛,面上卻不能表現出來,冷眼看着華央道:“你這賊人,休想轉移注意力,你且說你到底把輔政王怎麼樣了?好好的一位王爺,原本一直體格健朗,安然無恙,爲何偏偏就在你回京之後,突然變得如此虛弱,經常臥病在牀不起不說,甚至還接連遭到刺殺和下毒,當初王爺被你接入宮中的時候還好好的,爲何今日突然就變成了活死人?你倒是好好跟老夫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活死人?”華央鳳眉一挑,“何人告訴你大哥是個活死人?朕倒是要好好問問他,與他當面對質一番。”
“哼!你不用裝了,你究竟做過什麼你自己心裡做清楚。”景晟輕拂衣袖,看了看四周,勾起嘴角冷笑,“若不是你害了輔政王,那你倒是說說,輔政王爲何會一病不起?你又爲何派那多人把守光化殿,不讓任何人進出?難道不是因爲你心裡有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