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父子二人齊齊愣了一下,相視一眼,而後景晟擰着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那侍衛緩了口氣,斷斷續續道:“方纔宮裡的兄弟傳出消息,說是……說是輔政王他……無藥可醫了……”
“你說什麼?”景陌眉峰一蹙,霍地衝上前來,一把抓住那人的衣領,冷眼看着他,“把你剛纔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侍衛被他嚇得嚥了口唾沫,遲疑着道:“輔政王他……無藥可醫了……”
“什麼是無藥可醫?”
“是……”侍衛慌張地看着景晟,不知道該怎麼說,景晟揮揮衣袖道:“照實說來。”
那侍衛這才低聲道:“聽宮裡的兄弟說,其實皇上和康太醫對輔政王的病情根本就沒有什麼可行的辦法,之前傳出消息說,皇上已經找到了可以治癒輔政王的辦法,其實只不過是爲了穩住朝臣的心,也爲了穩住丞相大人。今天當值的兄弟聽到皇上和康太醫他們小聲討論着輔政王的病情,說是能拖一時是一時,等到實在拖不下去的時候就想辦法把這個罪名推給丞相大人……”
“哼!”景晟聞言,不由冷哼一聲,一拳擊在桌案上,“他們想得倒是周全!”
侍衛低下頭,想了想,繼續道:“眼下雖然光化殿看起來戒備森嚴,有模有樣,其實都是做樣子給外人看的,皇上之所以派那麼多的人守住光化殿,爲的也是不讓任何人亂闖入,發現輔政王的病情,以免情況外泄。大人也是知道的,如今這銀甲衛已經調入宮中看守光化殿,加上還有禁衛的人,這……這其他人若是沒有皇上的允許,是萬不可能進得去的……”
景晟微微點了點頭,沉聲道:“原來如此……本相就說嘛,不過是一個半生不死的人,爲何要派那麼多的人保護他一個,卻原來,是因爲這個……”
景陌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瞥了那來傳話的侍衛一眼,想了想,冷聲問道:“這些,都是何人告訴你的?”
“是我們安插在宮中的人。”
“那你們又如何能斷定,這些是真的?”
那侍衛道:“這一點公子絕對可以放心,這幾位兄弟都是很早以前就安插進去的,那時候皇上還沒有回朝,蕭意樓也還沒有這麼高的地位,他們絕對不會察覺的,至於輔政王,如今他已經昏迷不醒,更是不可能告知他們什麼。而且那位兄弟說了,這些話原本他是聽不到的,恰巧是在輪值換班的時候,他經過殿門外,隱隱聽到了這麼幾句,至於前面他們都聊了些什麼,便不得而知了。”
景陌還想要再問什麼,卻被景晟一把拉住,“好了……爲父知道你心裡在擔心什麼,你放心吧,爲父放的這幾個人連你都未必知曉,更何況是他們?”
說着,又轉向那侍衛,神色有些複雜地問道:“那……依他們的意思,輔政王如今只能等死了?”
那侍衛遲疑了一下,終還是點了點頭,“聽康太醫的意思,確實……確實是如此,而且聽他們話中的意思,如今……如今輔政王已經與死人沒什麼兩樣了,只是還有些微弱的呼吸罷了……只怕,用不了幾日,皇上就會突然對大人發難了,到那時候,應該就是輔政王他……”
後面的話有些忌諱,他不敢繼續說下去,只能深有其意地看了景晟一眼,景晟如何能不明白?只見他微微愣了愣,而後揮揮手示意侍衛退了下去。
“無藥可醫……”看着侍衛的背影,景晟輕輕唸叨了一聲,搖搖頭嘆息着,神色之中有一抹愧疚與不安,“唉,我真沒想到事情會弄到這一步。”
“沒想到?”景陌冷笑一聲,瞥了他一眼,“這原本不就是父親計劃中的一部分嗎?”
聽出他話語中的冷嘲熱諷之意,景晟也不生氣,目光淡漠地看着他道:“爲父雖然希望能利用他爲景家謀些什麼,可是爲父畢竟是他的親舅舅,又怎麼可能忍心眼睜睜看着他死?說到底,事情弄成今天這樣,爲父也是無奈,如果從一開始他就真心幫着我們景家,而不是事事都壓着我們,爲父也不會想到對他下藥,以此來控制他,現在倒好,人沒能控制得住,反倒要傷了他的性命……”
說着,他搖頭嘆息一聲,看着景陌越漸冷下去的臉色,連忙又道:“不過,你也不能全怪爲父一人,你以爲那假皇帝和蕭意樓就是真心待他?他們也只是在利用他而已,如今他已經快要死了,卻還要被他們利用……”
突然他神色一沉,輕揮衣袖,負手而立道:“不行,爲父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絕對不能讓他在臨死之前,還要被假皇帝用來陷害我們。”
景陌的臉色沒由來的一冷,斜視了景晟一眼,“父親想要幹什麼?”
景晟道:“既然左右是免不了被人利用,那就絕對不能便宜了蕭意樓和假皇帝,而是應該由我們好好利用一番纔是。”
“父親!”
“好了……”景晟擡手打斷了他,搖搖頭道:“你什麼都不用說了,爲父心意已定,這事就這麼辦……”
頓了頓,他擡眼看了看門外,道:“爲父這便去找先生商量一番……”
說罷,擡腳往外走去,剛剛走到門口便迎上了被下人攙扶着走過來的慕夜泠,連忙停下腳步將她扶進門來,問道:“夜泠,你怎麼來了?”
慕夜泠淡笑道:“爹爹放心,我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不礙事的。”說着瞥了他身後的景陌一眼,道:“聽聞父親和大哥起了爭執,我便趕過來看看出了什麼事。”
景晟輕嘆着撫着她的肩道:“你放心吧,沒什麼大事,爲父就是和你大哥商量一些事情,你只管安心養傷就好,這些事情先且不要過問太多,等你的傷痊癒了再說不遲。”
慕夜泠正想要再說什麼,就聽景晟道:“好了,你先陪你大哥說說話,爲父還有些事要急着去處理一下,晚些時候再去看你。”
說罷,不等慕夜泠回話,他便衝慕夜泠淡淡笑了笑,大步出了門去。
“哎……”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慕夜泠不由皺了皺眉,而後回身看了景陌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道:“看來爹爹又去找莫先生了。”
景陌淡淡道:“你倒是聰明。”
慕夜泠搖頭輕嘆,“不是我聰明,而是每次爹爹去見莫先生,大哥都是這種表情,看來大哥是真的很討厭那個莫洵。”
“莫洵……一個心思深沉、玩弄心計的陰險小人。”景陌淡淡說着,頓了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又自嘲一笑,道:“說到底,其實我和他又有什麼分別?”
慕夜泠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輕聲道:“自然是不同的,大哥是爲了景家,而他卻是另有所圖。”
“那便是毫無分別了,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
慕夜泠端起杯盞微微呷了一口,想了想,問道:“我只是不明白,爹爹以前雖然也會問及莫洵的意見,但是多少都會與大哥商量,近來爲何突然什麼事都疏離了大哥,開始事事都與莫洵商量,甚至有時候直接聽取莫洵的意見行事?我受傷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景陌想了想,搖頭道:“不僅是你,就連我也很奇怪,父親以前不是這樣的……這莫洵到底給了他什麼許諾或是誘惑……不過不管怎樣,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且看莫洵能不能看透這其中的蹊蹺之處。”
慕夜泠撇撇嘴道:“莫洵那麼聰明,會看不透?倒不如說,且看他會不會把他看到的蹊蹺之處告訴爹爹。”
說罷,兄妹兩人相視一眼,神色凝重,眼底都有一抹不由自主地擔憂。
“啪!”一聲脆響,華央當着衆臣的面將手中的奏本用力放下,驚得幾人心下一凜。
“說什麼?”華央狠狠皺着眉,目光在幾人身上來回遊走,“朕有心謀害大哥?”
一位大人連忙出聲道:“皇上莫氣,注意龍體,這……這都是些小人散播的謠言罷了,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朕如何能不放在心上?”華央豁然站起身來,冷眼掃視衆人,“這些謠言已經傳出多時了,你們一直在說要抓住那散播謠言之人,如今人呢?你們可曾抓住了?”
說着,她目光一頓,落在刑部尚書身上,“你說,你抓到人了嗎?”
“這……”刑部尚書遲疑了一下,不敢擡頭看華央動怒的臉色,壓低腦袋道:“微臣已經命人去四處搜查了,應該……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很快是什麼時候?”華央一怒,伸手指着他問道:“之前的傳聞朕只當沒有聽到了便罷,可如今再次興起的這陣謠言說得有模有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這若是不知情的人聽了去,絕對會相信朕有心謀害自己的親大哥!”
聞言,衆臣紛紛低下頭去,不敢應聲,有幾人暗中交換了一個眼色,瞥了景晟一眼,景晟挑眉冷冷笑了笑,邁出一步道:“皇上莫氣,都是些小人胡編亂造的謠言,既然他們這麼不死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抹黑皇上,相信遲早會露出馬腳,清者自清,皇上您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又何必與那些不入流的下等人計較?再說,想要破除這謠言也並非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