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萬鈞頓然一驚,瞪眼道:“什麼人竟然能把眼線安插到天策府中?”
蕭意樓神色平靜,道:“我們能把人安插到別人身邊,別人就一定也會有辦法這麼做,你留下照顧好連姑娘,這件事我們去處理就好。”
說罷,他和華央相視一眼,點了點頭,大步出了門去。
第五忌採藥的山丘那裡有五具屍體,皆是天策府侍衛的裝扮,看他們身上有多處傷口,可見在死前曾有一場惡戰,這幾人畢竟都是身手了得之人,想要一招斃命很難,再想想方纔回來的那人所說的話,這一次來人定是知曉保護第五忌的人都是高手,所以纔會派出那麼多人,以多取勝。
天策府中有眼線這事是錯不了了,只是不知是何人。
草藥灑落了一地,四周的草藥也幾乎都被毀得一乾二淨,這些人明知第五忌親自出來採藥,所需要的草藥必然珍貴,竟是生生毀了這裡幾乎所有的草藥。
突然華央眼睛一亮,大步掠到一個小溝旁,緩緩蹲下身看了看,鬆了口氣。
蕭意樓跟過來,道:“還有留下的?”
“有,這裡的他們應該沒有看到。”華央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枚匕首,小心翼翼地將那幾株草藥連根挖起放進藥簍裡,“我們現在要立刻回宮,這草藥耽擱不得。”
蕭意樓沒有說話,頷首以應,與她一道掠去。
日落西山,暮色降臨。
寧九一路小跑着進了紫宸殿,對着神色凝重的兩人行了禮,道:“王爺正在用藥,稍後便到。”
話音落下沒多會兒,風若宸便快步走來,入殿看了看兩人的臉色,道:“出什麼事了?”
華央沉聲道:“忌先生被劫了。”
風若宸神色一怔,俊美頓然蹙起,“怎麼回事?”
蕭意樓道:“忌先生外出採藥,被人盯上了,有人預先設好了埋伏,抓走了忌先生,毀了採藥。”頓了頓又道:“索性,沒有全部被毀。”
風若宸卻似乎並不關心草藥的事情,皺眉打量了兩人一番,深吸一口氣道:“你們已經知道是何人所爲?”
蕭意樓道:“莫洵。”
對於莫洵這個名字,風若宸有些耳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誰,“莫洵是何人?”
“忌先生的師弟。”
“師弟?”
“也是宿敵。”
說到這裡,蕭意樓停了一下,側身向華央看去,華央瞭然,道:“大哥已經知道忌先生的身份了吧。”
風若宸想了想道:“神醫一族。”
華央頷首道:“這個莫洵也是神醫一族的人,不僅如此,之前大哥所中的毒皆是出自此人之手,眼下他就在這洛城之中,躲在某個我們看不到的黑暗角落裡,至於他抓走忌先生,一則,是因爲他們之間的個人恩怨,二則,與此奇書有關。”
“是那本《冥行術》。”
“沒錯,《冥行術》原本是出自神醫一族哈啦族,多年來一直由哈啦族保管,後來族裡出了叛徒,偷走了此書,帶入九州,這本書纔會在九州流傳開來。哈啦族的後人曾多次入九州尋找此書的下落,卻一直未果。”
風若宸似乎聽出了什麼,沉吟道:“忌先生和那個莫洵都是神醫一族的人,這麼說,他們都是來找這本書的。”
華央搖頭道:“忌先生是不是來找書的,我不能肯定,但是現在可以肯定的是,莫洵必然是爲了找到這本書。”
“何以見得?”
“因爲眼下這本書已經不在東璃人手中,而是落入另一人之手,這個人是神醫一族的後人。”
“她和忌先生之間有關係?”
“有。”華央定定看了看蕭意樓,沉聲道:“她是忌先生和莫洵的師妹,且與忌先生之間兄妹感情很好。”
聽到這裡,風若宸已然明白了過來,點頭道:“這麼說,莫洵抓走了忌先生,想要用忌先生與那個人作交換,換她手中的奇書。”
見華央點頭,他不由沉沉太息一聲,“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莫洵的藏身之處。”
“丞相府。”蕭意樓開口,冷聲道。
風若宸側身看了他一眼,不予置否,似乎也認同他的判斷,“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那就找證據。”蕭意樓冷冷說着,看了看華央道:“也許,這個證據和機會並不遠了。”
晴了多日的天氣終於在半夜裡突然響起一記悶雷,驚得候在門旁的下人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往屋裡躲了躲,囁囁道:“先生,咱……咱們回去吧。”
莫洵回身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你在這裡等着就好,不用跟老夫一起進去了。”
說罷,伸手奪過他手中的燈籠,兀自下了地牢去。
剛走出沒多會兒便聽到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外面下起了大雨,莫洵回身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天意嗎?”
地牢裡原本就陰暗潮溼,此時再一下起雨來,不免感覺陰嗖嗖的,莫洵徑直走到左手邊靠門最近的一間牢房前,站定之後,他輕輕道:“師兄,好久不見。”
牢房內的陳設很簡單,一張硬板牀鋪,一張小木桌,兩張凳子,牀鋪上只有一牀單薄的被子,那人正坐在桌前翻着一本破舊的書冊,神色淡然,不慌不忙。
聞得莫洵所言,他眉角微微動了動,頭也不擡,淡淡道:“是很久了,久到我已經忘記你的存在。”
“忘記?”莫洵挑了挑眉,冷冷一笑,“你這輩子可能會忘記我嗎?嘖嘖,師兄,不是師弟我對自己太過自信,而是我太瞭解你,你不用在我面前裝着鎮定淡漠,我知道,你現在恨不得能一刀殺了我,這世上怕是沒有人比你更希望我死。”
第五忌的神色微變,放下手中的書擡眼看了看他,眸色冷淡,不帶感情,良久,他輕嘆一聲道:“莫洵,你知道念君爲什麼不願嫁給你嗎?”
莫洵原本冷靜陰沉的臉色驟變,豁然變得一陣蒼白,繼而面目漸漸猙獰,“第五忌!”
“念君和師父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他們是一汪淨澈無暇的泉水,而你,是那一支壞了泉水的污流……”
“你住口!”莫洵突然一聲厲喝,揚手撒出一把銀針,所幸第五忌反應迅速,輕悄地避開,而後回身冷眼看着緊緊皺眉的莫洵,搖了搖頭。
“第五忌,你有什麼資格說我!”莫洵大步走到牢門前,伸手抓緊鐵欄,惡狠狠地等着第五忌,“是,念君不喜歡我,她愛的人是你,她想要嫁的人也是你,可是結果呢?哈哈哈……結果你還是沒能娶到她,她是我的人,她到死都是屬於我的!”
第五忌眼底起了波瀾,他用力握了握拳,不讓自己的情緒受到影響,莫洵的笑聲卻一刻也沒有停下,他湊上前來,瞪着眼睛看着第五忌,一臉挑釁道:“你知道念君臨死前說了什麼嗎?她說,就算我得到了她的身子,她的心也依然在你那裡,你還會愛她的,不管她變成什麼樣。現在我來問你,第五忌,你會嗎?一個失了貞潔與清白的女人,你還會要嗎?”
第五忌沒有應聲,只是雙拳握得越來越緊,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眼底的淡漠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騰騰而起的怒意和殺意。
“哈哈……你不知道?那我來替你回答,那個時候我所想的是,你會的,你第五忌是光明偉岸的謙謙君子,大度能容,念君這般爲你,不管她變成什麼樣,你都會娶她的。”莫洵面上露出一絲痛苦,搖搖頭道:“沒辦法,我得到的也絕對不能留給你,所以我只能毀了她……”
“莫洵!”第五忌霍地站起身,揚手將手邊的杯盞打了過去,對莫洵怒目而視,渾身輕輕顫抖,“你這個忘恩負義、背信棄義的畜生,《冥行術》就是被你偷走的,是不是?”
莫洵搖頭道:“怎麼能說是我呢?很多年前不是就已經被盜走了嗎?”
“你不用跟我裝,數十年前《冥行術》已經回到了神醫一族,就是由師父保管着,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出五個,不是你還會是誰?”
“還有可能是師妹啊,你怎麼不懷疑她?”莫洵笑得陰冷,語氣有些陰陽怪氣,“你忘了,我離開哈啦族的時候,她也離開了,而且隔了很久纔回去,你爲什麼不懷疑是她?興許是她在外面勾搭上了什麼野男人,把《冥行術》偷出來交給了那個野男人……”
情緒激動的第五忌突然就安定了下來,怒意褪去,眼神漸漸變得冷淡漠然,搖搖頭道:“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爲你是因爲念君的事而心生恨意,叛出師門,可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師妹說的對,你這種自私自利之人,最愛的人永遠是你自己,說你是爲了念君而做出這種事情,只會侮辱了念君,侮辱了師父,說到底,你是爲了你自己,爲了那本名譽九州的奇書。”
說着,他垂首輕笑一聲,回身緩緩走到牀邊坐下,“難道你還心懷這天下不成?”
“哼哼……”莫洵笑聲冷厲,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第五忌,“這天下對我來說又有什麼用呢?我得到這天下,也沒辦法讓不愛我的人愛我。”
第五忌冷笑,“你還算清醒,沒有完全癡迷。”
莫洵緊跟着道:“可是,就算我不想要,這天下想要這九州江山的人多了去了,我只要稍稍這麼一挑,這火光這燃起來了,屆時整個九州都會爲了這本書而發狂,師兄以爲到那時候,這天下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