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統領。”顧正從一旁走來,對着章祺抱了抱拳。
章祺一愣,“顧正?你怎麼在這兒?”說着又看了一旁戴着斗笠的華央一眼,“這位姑娘是……”
顧正深有其意地笑了笑,對着華央行了一禮,道:“這位是銀甲衛統領。”
雖然他沒有喊出聲,可是看他那恭敬的模樣,章祺像是瞬間明白了什麼,近來一直聽聞天策府來了一位神秘女子,深得蕭意樓看重,這麼看來,這位姑娘便是了。
想到這裡,他連忙附身行了一禮,“章祺見過姑娘。”
華央輕輕揮手,“章統領多禮了,我只是閒來無事,聽聞今日重考,上面派了重兵把守考院,所以過來一看究竟。”
說着,她擡眼仔細看了一圈,太息一聲,道:“果真是嚴實細密,這若是有人作弊的話,出不了這考院的門就要被拿下了。”
章祺只覺這聲音實在熟悉得很,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何時見過這樣一名女子,便點着頭應道:“這次重考,所有人都很重視,連昭王殿下都親自來了,看來這一次皇上和輔政王也下定決心要杜絕作弊之風。”
聞言,顧正下意識地低頭想要偷笑,卻被華央側身一瞪,儘管看不到她的目光,可是她這突然側身看來的動作卻嚇得顧正連忙收起笑意。
一旁的章祺看了,心下不由暗驚,看來這一次所言非虛了,畢竟,若不是蕭意樓十二分重視又寵着的人,顧正是不會這般恭謹的。
正凝思間,一陣馬蹄聲打斷了幾人的思緒,循聲望去,只見風萬鈞策馬到了幾人身邊,原本一臉肅然的表情在看見華央之後,頓然換出一副又驚又喜的笑臉,當即甩蹬下馬,“你怎麼來了?”
頓了頓,又對着章琦揮揮手道:“你先去那邊巡視着,有什麼事立刻來報。”
“是。”見這位姑娘與昭王殿下之間甚是熟稔,章琦心知自己所料非虛了,連忙行了一禮轉身走開,免得留下來給自己惹上麻煩。
看着章琦的背影,華央輕笑一聲,道:“用不了幾天,全帝都的人都要知道蕭意樓金屋藏嬌了。”
風萬鈞不由哈哈笑了一聲,點頭道:“本來也就是嘛,說是梅閣藏嬌倒是更貼切一些。”
華央撩起面前的輕紗,瞥了他一眼,“我嬌嗎?”
風萬鈞一愣,支支吾吾了半天,“這個……這個嬌不是那個嬌,你該知道我是什麼意思。”說着,他停下腳步,定定看了華央一眼,漸漸換出一臉正色,“我知道,你不想活在他的庇佑之下,你想要爲他做些什麼,可是你如果真的想要幫他什麼,也許你安安穩穩的便是最能讓他安心的。”
聞言,華央微微愣了愣,放下輕紗,緊緊抿了抿脣,半晌,紗下傳出一道清幽的嗓音:“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可是你們也該知道我在想什麼,其他的事情我都能答應,唯獨這件卻不行,這件事真真切切地關係到他的利益,這些危險原本應該是可以被避免的,既如此,爲何不去做?”
她太息一聲,看向風萬鈞,“我答應你們,等這件事完成了,我就會功成身退,不再出現,不再給他們抓住我把柄的機會。”
“唉……”風萬鈞長嘆一聲,低下頭道:“我就知道我勸不住你。”
“我決定的事,誰也勸不住。”說罷,她輕笑一聲,瞥了身邊的顧正一眼,道:“對了,無月坊的坊主廉恆已經被顧正拿下了,連帶着那些想要趁機喬裝逃走的死士也一併全都拿下了。”
風萬鈞眸色一沉,“死士?逃走?死士連死都不怕,又怎會……”
“你說得沒錯,死士連死都不怕,又怎會突然在這種時候,這麼明目張膽地逃走?”華央冷冷一笑,“說到底,不過是逼着我們動手抓人罷了,那些死士真正的目的也並非在於逃走,而是送死。”
風萬鈞的臉色不大好看,握了握拳,道:“這麼說來,刺殺上官大人的罪名,無月坊自己擔下來了?”
見華央點頭,風萬鈞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他們是打算要犧牲掉一個無月坊,來保全身後的那位主人,捨車保帥,嘖嘖……只是可惜了,那個人的手段和心腸還真是夠狠,一把推出這麼多人來當自己的替罪羊!”
說着,他有些不安地看着華央,“那……你打算怎麼做?”
“呵呵……既然推出替罪羊了,那自然就只能拿替罪羊出氣了。”
“出氣?”風萬鈞輕疑一聲,“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華央淡淡一笑,“這些死士,這些年個個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他們若是活下去,日後又要害了多少人也不可知,既然現在有人把他們推出來,那便將他們統統除掉便是,也算是爲以後的百官清除了一批威脅。”
風萬鈞點了點頭,“這麼說倒是有些道理,近年來確實有不少朝臣在帝都就遭人暗殺迫害,多數都是追不到兇手了,便是追到了,最後也只是推一個死士出來抵罪,又有何用?真正的黑手一直藏在暗處,繼續爲禍。這一次雖然不能把那人揪出來,不過能一下子斬斷他這麼多隻手,也夠他痛一段時間了。”
華央卻搖了搖頭,“痛歸痛,我倒是希望他這一次能在痛苦中爆發,只要他動手,這一次我一定會緊緊抓住他,絕對不會再給他逃走的機會!”
聞言,風萬鈞不由呵呵乾笑了兩聲,而後又輕嘆一聲,道:“我很慶幸,你我是朋友。”
華央笑出聲來,仰頭看天長長一嘆,揮揮手道:“你若有事,便先忙着吧,我就是放心不下,過來看一眼。”說着,她思索了一番,道:“這個時辰,該有的小動作差不多應該出來了,可以叫那些監考官們注意點了。”
風萬鈞道:“你對作弊這事兒也頗有了解?”
華央頷首道:“深有體會。”
“比如……”
“比如,你去看看有沒有在答題的時候一直咳嗽不止,用帕子捂嘴的,又或者筆桿是不是實心兒的。”
風萬鈞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好好看一看。”
說着,他伸手接過顧正手中的馬繮,翻身上馬而去。
顧正跟在華央身後朝着馬車那邊走去,邊走邊好奇問道:“姑娘似乎對作弊這件事很是精通,難道姑娘也經歷過?”
聞言,華央不由想起當初腦糊學醫之後,每每到了期末考試時的悽慘經歷,不由垂首兀自一笑,道:“身經百戰。”
晚間的時候,風萬鈞雖然面色有些倦怠,精神頭卻不差,大步進了天策府,直奔蘭亭,尋了一圈卻不見蕭意樓,正要離開便遇上前來收拾的卓素,忍不住問道:“將軍呢?”
卓素訥訥道:“吃飯去了。”
“吃飯……去了?去哪兒了?”
“梅閣。”說着還不忘伸手指了指梅閣的方向,“將軍沒有跟王爺說嗎?最近將軍都在梅閣那邊吃飯。”
“梅閣有人起竈做飯?”
“有啊,公子……我是說央央姑娘。”
聞之,風萬鈞不由用力皺了皺眉,總覺得聽起來有些彆扭,但還是轉身朝着梅閣去了。
剛一進門就聞到一陣飯香,蕭意樓和華央剛剛放下碗筷,風萬鈞一見這陣勢,不由輕呵一聲,“卓素跟我說這邊起了竈,我開始還不信,原來你們真的……兩人另起爐竈?”
蕭意樓看了對面的華央一眼,笑得淺淡,“央央常常半夜餓肚子,去廚房找吃的又不方便,索性就自己做了。”
風萬鈞皺了皺鼻子,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隔了半晌,在蕭意樓的提醒下,這纔想起自己今晚來的目的,“哦對了,結果已經出來了。”
華央微微一驚,“這麼快?”
風萬鈞笑道:“這一次大哥可是下了狠手,把所有人都嚇壞了,上午的答卷收回之後,當即安排了人當場批閱,極好或者極壞的,全都要由大哥親自過目,即便是平庸之色,大哥也會從中隨便抽選查看,衛大人、徐太傅還有崇文館的那些個老書匠全都拉過去了,把審過的答卷拿過來重新一篇篇地審,結果你猜怎麼着?”
“判定有誤?”
“而且是大誤,一盞茶的功夫就抓住了三個收受銀兩故意擡高答卷評分的官員,所以,這一整天下來會是什麼結果,你們也能猜得到了。”
華央輕呵一聲,挑眉笑道:“下手夠狠。”
風萬鈞道:“不僅如此,還抓到了不少作弊的考生,兩百六十一號人,作弊的竟然有五十餘人,這個比數着實可怕,最後這涉事的考生、監考官再加上審卷的官員,拾掇拾掇有七十餘人。”
華央顯然也沒有想到這種狀況,“這麼多?那該怎麼處罰?該不會是……法不責衆?”
“自然不是。”風萬鈞連連搖頭,“七十餘人一個不少,全都當場發落了,所有涉及作弊的考生,十年之內不得參加官考,至於賄賂考官這種情況嚴重的,二十年不得入仕,所有涉事的大小官員,該罰的罰,該降職的降職,該革職的革職,一個都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