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礙,我如今的面容與剛剛離開慕門的時候已經有了不少差別,再者,那時是女子裝扮,而今是男裝,景晟想不到這一點的。”頓了頓,又似想起了什麼,“景陌倒是不一定。”
蕭意樓道:“所以,你應該明白你現在的處境,既然你已經出宮了,擺脫了那裡,倒不如就此離開,你放心,宮裡那邊我已經有法子替你將整件事圓過去,風若宸也會出手相助,不會有人看出破綻,屆時就說皇上舊疾復發,病重難治,藥石無醫。”
“所以,我要再死一次?”華央挑了挑眉,神色漸漸肅然,“那皇位怎麼辦,宮中上下大小事務怎麼辦?還有官考殿試,又怎麼辦?”
“有風若宸在,你還怕出了岔子?”
“可是,你怎麼辦?”華央蹙眉看着他,“我是你帶回來的,診治我的人是你府上的貴客,之前明明說是已經痊癒了,而今又鬧這麼一出,你以爲那些仇視你的人會怎麼做?”
蕭意樓笑得清冷,“你擔心我連這點小事都處理不了?”
“這件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你可有萬全之策?”
蕭意樓沒有應聲,下意識地垂首斂眉。
華央放下擀麪杖,沉聲道:“我知道你不怕,我也知道你手中握有重兵,只要風若宸不說什麼,就沒有人能真正動得了你,可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景晟早就說過,你如今是功高震主,之所以你還一直能安穩坐在這裡,那是因爲風若宸還沒有說什麼,一國之君還沒有說什麼,朝中重臣和百姓還沒有說什麼,而一旦這些人掐準了你的把柄針對你,再利用流言蠱惑人心,難免有一天會讓你成爲衆矢之的。以前的事情他們可以容忍,可是損害皇上的事情事關重大,無人能容,到時候他們把你謀害皇上這個帽子一戴,三人成虎,就算你的勢力能與他們抗衡,可是你從此就會失去在大月民心之中的地位和權威,那你想要……想要爲寧皇后和寧家洗清冤屈的可能也就沒有了。”
華央嗓音雖然平穩,卻隱隱有一絲難以遮掩的輕顫,看得出來她的情緒有些激動。
蕭意樓始終沒有吭聲,只是面無表情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華央說完停了下來,他方纔輕吐一口氣,擡頭一瞬不瞬地看着華央,嘴角浮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你在擔心我?”
華央嚥了口唾沫,擡手撓了撓發癢的眉角,垂首道:“你爲我做了很多,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一個人犯險,我要留下。”
“呵……”蕭意樓頓然笑出聲來,他放下手中的餃耳,微微起身湊上前來,伸手替華央撩起垂在額前的髮絲,又用手背替她擦去眉角的麪粉,輕聲道:“足夠了。”
華央微微愣了一下,“足夠什麼?”
蕭意樓沒有回答,坐回去,淡淡道:“相信我,你說過要做好的事,我一定一件都不會拉下。”
他的語氣篤定,神色淡然,似是拿定了什麼決心,這一刻華央突然有些看不透他,琢磨不透他究竟要做什麼,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在想辦法將她從危險中拖出來。
可那樣的代價是,他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剛一下了早朝回到光化殿,一名內侍便匆匆而來,遞上一份手札給風若宸。
“這是什麼?”
“是蕭將軍讓人送來的,說了什麼奴才不知。”
“蕭將軍……”風若宸擰了擰眉,遲疑片刻,走到桌案前坐下,打開手札快速瀏覽了一遍,神色瞬息萬變,素來的淡然的眼底浮上一抹怒意。
驀地,他用力將手札拍在案上,冷聲道:“即刻傳吏部侍郎聶哲來見。”
那內侍正要轉身離開,他突然又道:“把昭王也請來。”
“是……”見風若宸臉色不好,內侍連忙應聲出了門去。
好在聶哲並沒有立刻出宮去,還在宮中,很快便找到了他,聽那內侍所言輔政王情緒不大好,聶哲不敢耽擱,匆匆趕往光化殿,尚未行禮就被風若宸打斷。
“本王問你,今年參加官考的那些考生可還在?”
聶哲點頭道:“都安置在書院,按照規定,殿試結束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離開。”
“好。”風若宸點點頭,似是鬆了口氣,道:“你去把今年所有初試的答卷全都拿來。”
聶哲一怔,“王爺要一一過目?這……這是爲何?出什麼事了?”
風若宸道:“本王懷疑,這其中有人弄虛作假。”
聶哲一聽,當即嚇得跪了下去,惶然道:“微臣……微臣絕對沒有做過這等事,王爺可查清楚了?”
風萬鈞從外面進殿來,一見這情形,不由愣了愣,不等他開口問,風若宸便上前擡手示意聶哲起身,“你放心,本王相信不是你,可是這一次的考官不止你一人,審卷之人更是不止一人,這其中究竟是在哪一輪出了差錯,本王還要細細查明,本王今天叫你來,是想你有一個心理準備。”
聶哲連連點頭,“王爺有何打算?”
風若宸看了風萬鈞一眼,沉聲道:“本王是想……找個理由,重新統考一次。”
“重考?”風萬鈞吃了一驚,“大哥,這一次參加的考生雖不比往年多,可是那人也不在少數,怎麼着也有兩三百吧。”
聶哲應聲道:“最後入京來參加官考、記錄在冊的有二百六十一人。”
“那便是了,這麼多人,如何說服他們同意重考?就算其他人同意,那在第一次官考中成績佼佼之人怕是也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風若宸神色微冷,“若是當真有真才實學,又何必在乎多考這一次?若是投機取巧之人,便是能僥倖過關,入朝爲官,又能爲我大月做多少事?”
話雖如此,不過茲事體大,他心裡亦是多有考慮,略一沉吟又道:“本王現在也只是這麼提一下,具體情況還要本王和幾位大人商議之後再做定奪,如果他們都同意此舉,那本王自然是有法子說服這些考生同意重考,這也是找你來的原因。”
說最後一句話時,他把目光投向風萬鈞。
風萬鈞雖然平日裡腦子不比他們幾人轉得快,此時倒是靈光,道:“大哥是想,屆時如果重考,讓我派人監考?”
風若宸道:“監考倒算不上,應該說是防衛,當然,還有些原因到時候你自會明白。只是不知,給這些無名無分的考生防衛,你這位馳騁沙場的昭王殿下可願意?”
風萬鈞聞言不由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道:“又何不可?我們習武之人的本事來就是要用來守衛我大月疆土和百姓的,這些考生雖然現在是無名無分的小毛孩子,可是誰又能保證今後他們之中會出多少棟樑之才?”
“不覺得屈才?”
“怎會?這段時間一直閒暇,正想要找機會調動一下他們,我的那些個府兵再不動一動就要發黴了。”頓了頓,他面露正色,看向風若宸道:“再說了,有一位王爺親自出面給他們當護衛,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願重考,大哥你說是嗎?”
“呵呵……”風若宸輕輕笑出聲來,拍了拍他的肩,“你果然懂我。”
消息傳入丞相府,已經是兩天之後。
一名蓄着鬍鬚的中年男子神色不安地站在景晟面前,擔憂道:“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景晟用力一甩衣袖,喝道:“好端端的,爲什麼突然想起重考來了?”
那人道:“聽說,好像是皇上病重之中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心想着這件事事關國運,所以想要看一看諸位考生有何看法,還說,這一次答卷若答得好,皇上滿意的話,便會選其殿試,如此一來,雖然有極少數人不願,可是大多數人都願意再試一次,爭取這次機會。”
“那考題呢?”
“考題……皇上只把那件事跟輔政王說了,所以只有輔政王知道考題,在開考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得知考題內容……”
“哼!”景晟冷哼一聲,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什麼病重之中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這明擺着就是對之前的考試結果有所懷疑。”
那人擔憂道:“如此一來,那我們的人……大人,這次參加官考的考生之中確有幾個十分優秀的年輕人,我們的人未見得是他們的對手,您看要不要……”
“那就除了他們!”
“怕是沒機會了。”門外傳來一聲冷呵,繼而一道俊挺身影進了門來,中年男人連忙行禮:“公子。”
景陌神色漠然地睨了他一眼,不予理會,轉向景晟道:“重考的消息剛一傳出去,安置考生的書院就已經被銀甲衛奉命守衛起來了,昭王也在書院附近露了面,其意已經再明白不過,這一次重考是輔政王牽頭、昭王負責防衛,這個時候去動手,不是自投羅網嗎?”
“這……”景晟一怔,“那這事該怎麼辦?”
那名男子也神色憂慮道:“不能動手除掉他們的話,那就只能……只能在考場裡面動手腳了?”
聞言,景陌朝他睇了一眼,語氣冷冷道:“你還是考慮一下自身安危吧,廉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