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煜不僅跑了,而且是騙了兩人的錢袋以後跑了。
他身上兌換來的錢早就已經用完了,總也不能拿着川蒙的通幣使用,而方纔那兩人身上就帶着他們日常開銷所用的錢兩,如此一來,這吃喝總算是有着落了。
相對司徒庸一行人,他早一步到了洛城,前幾天又一直被那些人追着到處跑,對於這洛城之中的地勢地形自然也比那些人熟悉的多,那些人根本追不上他,三繞兩繞便把那些人甩掉了,而後掂了掂手中的錢袋,得意一笑。
擡眼望去,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去哪裡,之前他們住過的客棧聽聞因着破損嚴重正在翻新,那這洛城之中,便沒有他熟悉的地方了……
驀地,他腳步一頓,朝着東邊看了一眼,詭譎一笑,擡腳掠去,不多會兒便在蓬萊客的門前停了下來。
“她獨獨鍾愛這家的酒,倒也不是沒道理的,這家的酒的味道着實是好。”暗自嘀咕了一聲,他大步進了店內,本想要坐下喝個痛快,卻聽得櫃檯裡的兩名小廝嘀咕着掌櫃就在樓上,一會兒下來,心中不免擔憂那日自己說過的人露餡,索性裝了兩壺匆匆離開了。
正是春初,玉蘭初放,清新脫俗,不驕不躁。
祁連煜提着酒壺坐在河邊,看着熱鬧的畫舫,不由得眯起眼睛微微笑了笑,“這大月果然是大月,怪不得人人都想入大月帝都一見,不得不承認,這裡……確實比之雷州要好得多。”
說着,他面上浮現一抹無奈,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舉起酒壺正要豪飲一番,突然只聽一聲厲喝:“在那邊!”
祁連煜一愣,擡眼循聲望去,只見一名身着緋色衣着的女子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肩吃力地跑着,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神色凝重。
而她的身後跟着五六個持刀的蒙面黑衣人,各個眼底殺意濃濃,朝着緋衣女子撲來。
“慕姑娘!”祁連煜心下狠狠一凜,定定看了兩眼,又看了看四周,想也不想便擡腳朝着他們掠去。
這緋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慕夜泠,眼看着身後的黑衣人追得越來越近了,她狠狠皺了鄒眉,縱身躍進了一間院子。
黑衣人追到門外看了一圈,只見門楹上刻着“迎春閣”三個字,雖然門外沒什麼人,廳內卻是一片喧囂,時不時地傳出一陣女子的嬌笑聲,好不熱鬧。
幾名黑衣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走開沒多會兒,便有幾名便衣男子大搖大擺地進了門,立刻有人迎了上來,一臉嬉笑地奉承着。
一人拿出一錠銀子送到老鴇面前,面無表情道:“我們要找人。”
“找人?”
那人又拿出一錠,“我家的弟媳從家裡逃了出來,躲進了你這院裡,你若是配合,我們找了人便走,否則的話……”
老鴇雖然不知道他們什麼來歷,但是一見這行頭氣勢也知不是尋常之人,連忙點頭,笑道:“好好好……你們要找的人若真的躲在我這院裡,那必然是躲在沒有接客的姑娘房裡,畢竟**一刻值千全,別人也不好打擾嘛……”
“少廢話!”男子冷睇了她一眼,將銀錠交到她手中,擡腳朝着樓上走去。
老鴇連忙跟上前去,嚷嚷着道:“哎呦客觀,慢着點,我帶您去……”
如此一間一間地找過去,幾乎把所有沒有接客的姑娘房間都找了一遍,卻是不見不人,想來她也不可能躲到有人的房間去,否則一定會引起驚叫纔是……
男子眼神一冷,落在最角落的那間房門上,“這裡……”
老鴇連忙上前來笑道:“哎呦,這裡的若梅姑娘這兩天身子欠佳,所以一直沒有出門,在屋內休息,你們要找的人不可能在這裡……”
話音未落便聽得屋內傳來一聲女子低微的驚呼聲,原本正要走開的幾人全都一愣,看了看房門又看了看老鴇,而後那幾人不顧老鴇的驚訝和阻止,大步上前,一把推開房門進了門去。
老鴇跟着進了門去,只見地上零星散落着幾件衣衫,多爲女子衣物,其中有兩件是男人的外衣,那老鴇頓然驚呼一聲,喝道:“若梅,你這個死丫頭……”
“啊,有人!”帳內傳出一聲驚呼,很快便又消失,而後就在那幾名男子上前來準備動手的時候,從帳內探出一張臉來,那老鴇一見便哀嚎一聲。
“媽媽……”那若梅姑娘怯怯地喊了一聲,神色有些驚慌,聲音顫抖着,看了看屋裡的幾人,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啊,你不是病了嗎?可是你這……”
若梅遲疑了一下,朝着身後瞥了一眼,低聲道:“媽媽,我……我只是許久不見祁公子,想要單獨與他待一會……”
說着,從她身後探出一個男子的腦袋來,將衆人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頑劣不羈的笑意,伸手丟了一隻錢袋給那老鴇,“媽媽,我這經商在外,許久才能回來一次,也就是圖個清靜,才讓若梅這麼做的,您也別怪她了。”
那老鴇原本還氣得跳腳,這會兒見到一袋錢,臉色頓然轉好,連連點頭,“是是……那是自然,公子說是怎樣就是怎樣……”
說着,瞪了那幾人一眼,“你們也看到了,你們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這裡,這……咱們就別杵這兒壞人家的好事了,都走吧,大不了我在帶你們到別屋看看去。”
那幾人早已將屋裡四周都搜尋了一番,此時什麼也沒找到,便不好再說什麼,極不情願地隨着老鴇出了門去。
直到確認他們的腳步聲走遠了,祁連煜這才悄悄鬆了口氣,回身看了一眼帳內,慕夜泠手中的匕首片刻不離那若梅姑娘的後心,直到看到祁連煜投來的目光,這才鬆了口氣。
“若梅姑娘,對不起了。”祁連煜沉着臉色道了句,擡手打暈了瑟瑟發抖的若梅,將她放進被子裡蓋好,又在她枕邊放了些銀兩,而後下了牀穿好外衣,確認四周沒人,這才帶着慕夜泠從後窗躍了出去。
在慕夜泠的指引下,他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她現在落腳的客棧,剛一把人放下,祁連煜就忙着找藥箱,清洗傷口、包紮,慕夜泠始終一聲不吭地看着他,疼的時候也不夠是微微皺了皺眉,卻強忍着不哼一聲。
約莫過了一刻鐘,傷口包紮好了,慕夜泠的額上也滲出一片汗珠。
祁連煜溼了帕子給她擦了擦,將她扶上牀躺下,這才稍稍鬆了口氣,輕呼一聲。
“多謝……”慕夜泠脣色有些蒼白,嗓音虛弱。
祁連煜連忙搖頭,“謝什麼?你也救過我一命,你忘了?”
慕夜泠勉強一笑,搖頭道:“沒有,你是祁煜。”
祁連煜一喜,連連點頭,“沒錯,是我,慕姑娘你還記得我。”
慕夜泠輕呵一聲,沒有說話,許是因爲傷口太疼,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扶自己的左肩,雋眉微蹙。
“你……”祁連煜遲疑了一下,終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些人是什麼人?他們爲什麼要追殺你?”
“他們……”慕夜泠眼底浮上一抹悲痛神色,緊緊咬了咬嘴脣,“他們就是那人派來殺我的人,看來,我一日不死,他就一天不罷手。”
祁連煜皺眉想了想,神色不悅道:“可是你之前說的,你傾心的那個男人?”
慕夜泠沒有作聲,算是默認。
祁連煜霍地站起身來,恨恨道:“好個心腸歹毒的男人,竟然對一個姑娘家下如此狠手,實在可惡,即便是不喜歡,也犯不着痛下殺手吧!”
慕夜泠笑聲悽清無奈,“他是不會放過我的,就算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可是對他來說,我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他爲了討好那個人,絕對不會容我留在這世間。”
“那個人?”祁連煜一頭霧水,“哪個人?”
慕夜泠垂首想了想,道:“他喜歡的那個女人。”頓了頓又道:“那個女人一直都很恨我。”
祁連煜霍地站直身體,一臉憤恨不平,來回走了幾圈,突然用力一拳打在桌案上,恨恨道:“我祁煜生平最恨這種無情無義的卑鄙小人,你告訴我他是誰,我去替你殺了他,解你心頭之恨。”
聞言,慕夜泠不由悽笑一聲,搖了搖頭,“你不是他的對手,不管是論身手還是勢力,你都不是他的對手。”
祁連煜被這話惱得直跺腳,“誰說我一定不是他的對手?我就不信我堂堂川……”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收聲,琢磨了一下,改口道:“你放心,我祁煜好歹也是有些家底的,不信連一個無情小人都拿不住。”
慕夜泠依舊搖頭苦笑,祁連煜不由急了,道:“你倒是說呀,他是誰。”
“他……”見無法推辭,慕夜泠只能無奈地笑了笑,道:“他在大月身份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朝中王爺見了他都要禮讓三分,而且他的手中握着萬千兵馬,執掌大月最高軍府……”
祁連煜像是猜到了,頓然震住,驚道:“是……蕭意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