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被她問得愣了一下,低下頭擰了擰眉,低聲道:“你們一直要找的那個暗中給輔政王下毒的人,就是我。”
華央不由挑了挑眉,定定看了她兩眼,問道:“真的是你?”
“我……”青衣有些不解地看着她,想了想,終還是用力點了點頭,“是我,由始至終都是我,一直都是我在下毒,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活命,但求一死,只是希望在死前,皇上能允許我再見王爺一面。”
華央垂下眼眸,微微搖了搖頭,“一,朕不會那麼輕易讓你死,二,大哥見不見你,由他自己來決定,朕不會勉強。”
聞言,青衣的臉色“唰”地一陣蒼白,低垂的雙手緊緊握起,神色凝重而複雜。
“呵呵……”見之,華央不由輕輕一笑,“你還沒有告訴朕,你給輔政王下的,是什麼毒。”
青衣咬了咬嘴脣,輕聲道:“千秋盡。”
“千秋盡……”華央唸叨了幾遍,點頭道:“還是個頗有詩意的名字,是那位高人給起的名字嗎?”
說着,她朝着青衣看去,頓了頓又道:“朕指的是,給你毒藥,讓你來謀害輔政王的那個人。”
青衣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拿到的東西都是下人悄悄送來的,我……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
華央斂眉,“從來沒有見過嗎?”
“沒有,只是有所耳聞。”
“那你可知道,他姓甚名誰,是什麼人?”
青衣遲疑了一下,沒有作聲,似是知道了什麼,卻又猶豫着要不要開口,見狀,華央放下手中的所有東西緩緩起身,朝着她走過來,“他姓莫,是不是?”
青衣霍地愣了一下,擡頭愕然地看了華央一眼,而後又連忙低下頭去。
華央繼續道:“莫洵,你們是叫他莫老,還是莫先生,又或者,直呼其名爲莫洵?”
青衣的臉色瞬息萬變,稍稍有些緊張,顯然華央是猜對了,給青衣毒藥的那個人果真就是莫洵,這麼說來,青衣背後的那個“主人”,也就是給莫洵提供藏身之處的那個人,就是真正想要謀害風若宸的人?
“你的主人,是誰?”華央冷不丁地換了個問題,聽得青衣一怔,定神想了想,驟然輕輕笑出聲來。
她搖了搖頭,道:“皇上說笑了,我的主人,自然就是給我毒藥的那個人。”
“不可能。”華央頓然否定,“莫洵和輔政王無冤無仇,根本沒有理由要毒害輔政王,最重要的是,其實輔政王最一開始服下的毒藥根本就不是要人命的藥,而是一種慢性毒藥,一種可以控制人意志的毒,想來一開始你們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在於在毒害他,而是要藉此毒將他捆縛住,等他徹底被毒性吞噬,磨滅了意志,你們也好控制他。”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側身冷眼掃了青衣一眼,冷聲道:“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朕之前見你那般爲輔政王擔憂,還以爲你是一個真心真意關心輔政王的人,沒想到,這些都只是一場戲。”
“不是……”青衣咬緊嘴脣連連搖頭,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畢竟,那些毒確實是她在衆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放進風若宸的飯食中的。
“不是?”華央挑眉,湊上前來幽冷一笑,“那是什麼?”
青衣低垂着頭猶豫了片刻,緊緊握了握拳,搖搖頭道:“罪民無話可說,但求皇上賜死!”
說罷,她深深伏地行了一記大禮,華央看在眼中,眼底竟有些不忍和疑惑。
“好,既然你不願說這些,那我們就換個話題。”她鳳眉一挑,話鋒一轉道:“說說,你的身份來歷。”
青衣雋眉驟然緊緊一蹙,面上露出一樣的神色,擡眼凝視了華央片刻,復又垂首道:“皇上想聽什麼樣的?”
“聽……最真實的那個。”
“何謂真實?”
“怎麼?需要朕給你提個醒嗎?”華央緩緩踱步走到桌案旁,伸手拿起了一本書,“朕覺得慕門的人應該是很聰明的纔是,你不會連朕說的是什麼,都不懂吧?如此,你又何以算得上的慕門的人?”
這一次青衣是結結實實吃了一個大驚,瞪大眼睛看了看華央,而後在華央投來目光的時候又連忙低下頭去,眉宇之間有一絲惶然和驚駭,“你……你怎麼……”
“朕怎麼會知道嗎?”華央說着晃了晃手中的一本書冊,“朕這些天閒來無事,就把以前記錄了一些大事的書冊都翻出來看了看,想看看這些年究竟都發生了什麼,其中有一段就記載了那一次外使來訪的事情,許是因爲那一次我大月很是長臉,書中對於那一次的記錄十分詳細,其中就包括你後來出給外使的一道難題。”
青衣繡眉頓然緊緊蹙起,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擔憂地看了華央一眼,故作鎮定道:“那道題……有問題嗎?”
華央搖頭,“這道題沒什麼問題,只是出處頗有些特殊……這是慕門的古冊中保留下來的一道難題,世世代代留在慕門的古冊中,幾乎不會外傳,換言之,只有慕門的子孫後代可能完完整整地知道那個題目是什麼。而你既是知道,就必然和慕門有牽涉不清的關係。”
青衣警覺地皺了皺眉,盯着華央看了半晌,冷聲道:“皇上既然知道這道題的出自慕門,而且對慕門的事情如此瞭解,看來……皇上真是知道慕門不少的事,不知道皇上和慕門又是何種關係?”
“呵呵……”華央顯然早就料到她會有此一問,擡頭笑了笑,道:“朕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惜,朕不是慕門的人,朕是風氏的後人,不過,朕認識慕門的後人,而且與之爲至交,是她無意中告訴了朕這個難題的來龍去脈,只是……”
她話沒有說完,而是一臉悲痛地搖了搖頭,重重嘆息了一聲。
青衣想了想,道:“你說的,莫不就是當初在隨蕭將軍回朝途中被人刺殺至死的那個三小姐,慕華央?”
聽她這麼喊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卻不能應,那種感覺頗爲奇怪,她點了點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平靜無異樣,“沒錯。”
青衣驟然就笑了起來,搖搖頭道:“現在的慕門後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整天守着慕門的先祖留下的名頭,卻只有普通人的資質,也確實是夠辛苦的。”
說罷,她竟是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笑意之中滿是譏諷與嘲弄,良久,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擡眼看着華央,一字一句道:“你猜的沒錯,我確實是慕門的後人,只是與那慕華央並非是一系的……不對,也許,我們可以原本是親密的一家人,如果那一年,太爺爺沒有把我爺爺丟棄的話……”
華央眉峰蹙攏,以眼神詢問。
青衣緩緩道:“準確地說來,我爺爺和如今慕門的老門主慕溫涵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當年太爺爺成親之後,還娶了一房妾室,那妾室就是我的太奶奶,太奶奶和那位正夫人一前一後懷有身孕,那正夫人擔心太奶奶孩子會長於她的孩子,所以想法子謀害太奶奶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誰料想孩子命大,非但沒死,而且早產了,正夫人就這麼陰差陽錯地將長子的身份讓給了我爺爺,可惜的是,太奶奶生產時身子太弱,又出了很多血,終是沒能留得住……”
聞之,華央心下不由暗暗一凜,以前在慕門雖然聽聞了一些關於以前的舊事,但是最多就是稍稍提了一下太爺爺還有一房妾室,可是更多的就沒有人再說過什麼了。
青衣繼續說下去:“爺爺出生之後,太爺爺很是喜歡,加之太奶奶走了,太爺爺對爺爺的疼愛自然無形之中便多了幾分,這引來的正夫人的不滿,在孩子尚未滿週歲的時候,她買通另一名術士,那術士一口咬定我爺爺是災星,克父克母,而且天生愚鈍,就算今後長大了,也就是個蠢蠢笨笨的傻子,這樣的人爲慕門的長子,實在有損慕門的清譽和顏面。”
華央鳳眉一挑,沉聲道:“所以,你的太爺爺就放棄了這個孩子?”
青衣冷哼一聲,“若只是放棄了倒也好,至少讓他留在府中安安穩穩地長大也行,哪怕不對外宣稱有這樣一個孩子。可是他們竟是如此殘忍,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孩子活在世上,在孩子還那麼小的時候,將他丟了出去,丟在野外任其自生自滅!”
華央心下一陣駭然,不得不說,這太爺爺的心也着實夠狠,竟然捨得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
“可是我爺爺命不該絕,老天垂憐,被以前在太奶奶身邊伺候的一個丫頭救下了,她本身太奶奶的陪嫁丫頭,在太奶奶難產死後,一直留在後院廚房做雜活,結果無意之中就讓她聽到了正夫人的陰謀,在太爺爺丟了爺爺之後,她就偷偷逃離了慕門,救下了爺爺,帶着爺爺躲到一個僻靜的村子裡,一直隱姓埋名地活着,爺爺長大成人之後,她把真相告訴了爺爺,給了爺爺一本當初她從慕門偷出來的書冊,她不識字,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偷的就是慕門的古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