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晟頗有些擔憂地看着他的背影，低聲道：“莫先生此番來了，還會再離開嗎？”
聞言，莫先生緩緩回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景晟，問道：“你希望是如何？”
景晟道：“自然是希望先生能夠留下，沒有你來坐鎮，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更何況，現在假皇帝和那個第五忌都回來了，我這邊也需要幫手。”
“假皇帝……”莫先生輕輕唸叨了幾遍，定定看着景晟，“大人似乎篤定，那個皇帝就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景晟有些激動地看了他一眼，“當年的事情先生也是知道的，他傷成了那樣，怎麼可能還活着？”
“可能。”莫先生毫不猶豫地回答，“只要他遇到了神醫一族的人，尤其是那些醫術高明的人，比如，我的同門師兄弟和師妹……”
他邊說邊注意看着景晟的臉色，只見景晟在聽到“同門師兄弟和師妹”的時候，渾身輕輕一顫，臉色唰地一陣蒼白。
“同門……”他念叨了兩遍，而後連連搖頭，“萬萬不可！不可能！他若真的還活着，怎麼可能不回來找我報仇？他絕不可能還活着！”
“當然不可能，神醫一族的人是想遇見就能遇見的嗎？你別忘了，他們早就消失匿跡隱在俗世之外了。”莫先生笑得很是詭譎，緊盯着景晟的臉色笑得很是詭異，似乎很喜歡看到他這焦急的樣子。
景晟回過神來，稍稍鬆了口氣，心裡卻還是有些不安，用試探性地口吻道：“所以，真正的風蕭逸絕不可能還活着，是嗎？”
莫先生笑了笑道：“你別忘了，當年他中的是我下的毒，你覺得我會蠢到下一種讓他死不了的毒嗎？”
聽他這麼一說，景晟不由稍稍放了心，點了點頭，輕吐一口氣。
正要再說什麼，突然只見莫先生神色一冷，瞪了景晟一眼，不等景晟回過神來，他突然朝着門走了一步，驀地一掌揮出，狠狠襲了過去，雖然人沒有上前碰觸到什麼，掌風卻帶着一股凌厲的氣勢打過去。
只聽得門外傳來一聲悶哼聲，景晟愕然地上前打開門一看，他來時守在門外的那個黑衣守衛已經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先生，你……”景晟不解地看了看地上的屍體，有看了看莫先生。
莫先生走上前來，漠然地看了一眼，淡淡道：“大人這府中的人，該清理清理了，尤其是後院這種重要的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出的，更別說一個探子。”
聞言，景晟不由暗暗一驚，“這人是……探子？何人派來的？”
莫先生瞪了他一眼，淡淡道：“這就要大人去查了，不過我相信大人就算查也查不出個什麼來，他既然會被派來做探子，就必然是能確保被發現了也不會泄露什麼。”
“那……先生是如何得知，他是探子？”
“直覺。”莫先生說着輕笑一聲，轉過身去緩步回了房內，留下景晟一臉茫然地看着那具屍體。
他知道，莫先生不是會無緣無故出手殺人的那種人，可是若真如他所言，連探子的來歷都查不清楚，那豈不是說，他連是誰想要窺探到他的秘密都不知道？
入夜，寒風呼嘯，聽起來甚是詭異。
一抹黑影輕車熟路地掠進了宸王宮，直奔着韶光殿的後院去了。
“咳咳……”風若宸身上披了厚重的衣物，在隨從的攙扶下緩緩走進後院，剛一進門，一名黑衣侍衛便迎了上來，對着他行了一禮。
“怎麼樣？”風若宸輕輕問了一聲。
幾人的臉色都不大好，而後有人上前將蓋着的白布拉開，下面躺着的赫然就是那天在相府後院被殺的守衛。
風若宸的眸色霍地一冷，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定定看着那人的屍體，輕聲道：“這不是景相動的手。”
侍衛連連點頭，“沒錯，看這掌法，絕對不是景相或者景公子，可正是因此，屬下才更加擔心，不管這個人是誰，他既然能找到我們藏得最深的這位兄弟，那其他人都會很危險。”
風若宸頷首，沉吟片刻，道：“傳令下去，能撤得回來的，都儘量撤回來，但是記住，不可入宸王宮，先行就此散去，等過了這段時間，再陸續回京。”
“是！”那侍衛應了一聲，回身揮了揮手示意那些人把屍體擡下去，自己也行禮退下。
身邊的隨從連忙道：“王爺，外面天冷，咱們還是先回屋歇着吧。”
風若宸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擡眼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喃喃道：“天越來越黑，風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冷了。”
說着，低頭輕輕搖頭一笑，轉身緩步朝着寢殿走去。
一旁的隨從聽得雲裡霧裡的，雖然完全沒頭緒也聽不大懂，不過他還是隻字不問，他們心裡都明白，就算問了，也未見得就能懂眼前這位做了十年輔政王的人的心思。
剛剛回到殿內坐下，一名小丫頭便匆匆而來，對着風若宸行了一禮，輕聲道：“王爺，青衣姐姐在外面，想……想要見王爺一面……”
聽到青衣的名字，風若宸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面無表情道：“她來幹什麼？”
小丫頭連忙應道：“青衣姐姐熬了湯，說是對王爺的身體恢復很有幫助，她想……”
“不用了。”話未說完就被風若宸打斷，他輕輕揮了揮手，“你去告訴她，本王不需要，讓她回去吧。”
“這……”小丫頭有些爲難，也有些無奈，遲疑地點點頭，緩步出了門去。
聞她所言，青衣的臉色不大好，端着托盤的手也下意識地緊緊握起，然終究卻是多一個字都沒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將托盤送到小丫頭面前。
“其實我早就知道王爺不會見我，我只是還不死心罷了，不過，不見我也就罷，你將這個交給王爺，告訴他，就算他再怎麼怨我恨我，這湯也要喝，總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正值年關，朝中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不能在這時候倒下。”
小丫頭無奈地嘆息一聲，接過托盤點了點頭，“青衣姐姐放心，我這就給王爺送過去。”
說罷，轉身進了殿內，剛一進門就嚇得一愣，沒想到風若宸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外殿，他顯然是已經聽到了他們方纔的談話。
“王……”
風若宸擡手打斷了她，看了看她手中的托盤，上前來打開了湯碗看了看，小丫頭連忙道：“這是青衣姐姐親手熬的湯，一大早那會兒就開始忙着準備了，小火慢燉了很久，半點都不讓別人接手，全都是自己來。”
聞言，風若宸的眸色微微有變遲疑了一下，卻還是拿起湯匙喝了一口，頓了頓，他輕聲道：“放下吧。”
“哎！”小丫頭面露喜色，連忙將托盤放下，正要退下去，只聽風若宸又道：“讓她來見本王。”
小丫頭聞言，連連點頭，快步跑到門外，正好看到青衣轉身離開，連忙上前拉住她，“青衣姐姐，王爺要見你。”
青衣渾身一顫，先是一喜，繼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由收斂了笑意，遲疑了一下，緩步進了殿內。
風若宸正坐在桌案前不緊不慢地喝着湯，聽到進門的腳步聲，他停了一下，輕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隨從心下明瞭，全都退了下去，還不忘帶上了門。
青衣呆呆地站在那裡，靜靜看着風若宸一勺一勺喝着湯，可是他不開口說話，她便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過了許久，久到青衣忍不住覺得湯已經冷了，風若宸依然沒有絲毫反應。
青衣心下急了，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青衣知道，這一次犯了大錯，王爺絕對不可能原諒我，我也不想求得王爺的原諒，只希望王爺能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如此，青衣就算是死，也值了。”
風若宸手上的動作稍稍停了停，輕聲問道：“你真的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青衣咬咬牙，擡眼定定地看着他，“就算是錯，可是隻要能救王爺的命，青衣一樣還是會選擇這麼做。”
風若宸蹙了蹙眉，擡眼向她看來，“你不怕死？”
青衣沉聲道：“我不想死，但是不怕死，我這條命是王爺給的，我遲早要還給王爺。”
頓了頓，她擡眼看着風若宸，看到他依舊蒼白的臉色，不由皺了皺眉，眼底有遮掩不住的心疼之色，“我知道，宮中那些太醫根本治不了王爺的病，否則也不會一直拖到了現在，而天策府的那位神醫，他曾經救過皇上的命，而且既是能得蕭意樓器重，就必然有其過人之處，所以青衣這才大膽去找他。”
“那是天策府。”風若宸眯了眯眼睛，放下手中的勺子站起身來，“你可曾想過，萬一蕭將軍不願出手相救，會是怎樣？”
青衣咬了咬嘴脣，道：“大不了我死。”頓了頓又道：“可是隻要有一絲希望，我都會去試一下。正如王爺所言，蕭將軍是真心爲大月之人，既如此，他就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王爺病重卻見死不救，否則，就是王爺看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