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欣研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爲什麼要捕殺喪屍?並且從它們身上獲取激素和銀骨?
蘇浩經常當着其他人的面服用銀骨。他也坦言:這種東西可以強化骨質,改造身體。同時他也一再警告:自己不懼怕喪屍體內的病毒,這是服用銀骨的前提。
他甚至當着其他人,主動伸手讓喪屍咬了一口,表明自己所言非虛。
他不想隱藏秘密。
因爲,隨着時間推移,其他人也會發現銀骨的存在。
比如,銀骨的命名者,遠在英國的盧瑟。卡維茲。
漸漸的,人們開始習慣這一切。欣研和陶源外出收集物資的時候,也往往會幫他帶回來一些銀骨顆粒。
看着微微有些失神的蘇浩,陶源咧開嘴笑了起來。他跨過橫躺在地上的屍骸,拍了拍蘇浩的肩膀,遞過一支裝滿腐菌激素的膠管。
“嘿!你怎麼了?”
“。。。。。。沒什麼。”
蘇浩收回散遊的思維意識,把膠管仔細裝進貼身衣袋,收好。他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陶源,說:“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陶源點了點頭。
就在上個星期,蘇浩帶着他,從城市另外一端的某個垃圾房裡,找到了一隻沉重的木箱。那裡面裝有上百公斤白色的粉狀物,還有兩把手槍,一千多發子彈。
蘇浩給他的感覺一直很神秘。陶源從未問過那隻箱子的具體來源。他不善於言辭,也知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宋志忠老人和妻子都說過————蘇浩不是壞人。
否則,他不可能在那個時候出手,也不會讓他們住進防護森嚴的小樓。
陶源下意識地認爲,蘇浩說的“出去一趟”,只是有私事要辦。
這不奇怪,很正常。
。。。。。。
這座城市的地圖,已經牢牢刻畫在蘇浩腦海深處,成爲永不磨滅記憶的一部分。
他像往常一樣揹着SA80突擊步槍,帶着裝有彈匣、食物和飲水的揹包,凌晨時分離開小樓。選了一輛停在馬路邊上的“夏利”轎車,砸碎車窗,用電線觸發引擎,朝着城市西面駛去。
死一樣的寂靜,到處都是沉默的鋼筋水泥建築,車輛散落在街道上,微冷的晨風夾雜着淡淡的臭味兒。死者屍體正在腐爛,被啃光的遺骸也漸漸風乾。蒼蠅和蚊子在死屍上空盤旋,腐臭的骨骸旁邊聚集着老鼠和蟑螂。它們可能已經察覺到這個世界正在變化,卻並未改變喜歡血肉的習性。無論活人還是死者,對它們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分別。
蘇浩駕着車,在城市裡來回亂繞。他似乎沒有固定的目標,只是在大街小巷裡來回穿行。朝左偏移的油表指針顯示,油箱裡的燃料只剩下三分之一,他卻毫不在意,仍然保持固定的速度。
沒有紅綠燈,也沒有人對逆行方向表示斥責。他像一個外星球的來客,正用冷漠的目光注視這座城市,漫無目的散步其中。
他避開了那些屍羣密集的街區,引擎轟鳴對食肉生物具有顯而易見的吸引效果。很多徘徊在陰暗角落裡的喪屍慢慢走了出來,嚎叫着追逐擦身而過的轎車。也有幾個很倒黴的傢伙被當場撞飛,在地面上打了幾個滾,又如同不死超人般再次爬起。
在一個頗爲著名,被當做這個城市標誌的古老牌坊前,轎車緩緩停住。蘇浩帶着揹包和武器走下來,機警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任何窺探者尾隨後,邁開腳步,不疾不徐走向街道對面那幢數十米高的大樓。
他用獵刀幹掉了幾頭盤踞在大樓入口前的喪屍,沒有發出聲響,如幽靈般躥上樓梯,用事先準備好的工具,撬開二樓某個房間的門,閃身鑽了進去。
這是一間辦公室,面積不大。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寬闊的馬路,以及對面矗立牌坊的廣場。
用傢俱擋住鎖芯被破壞的門,確認可以沿着排水管從窗戶離開房間的逃離路線之後,蘇浩放下揹包和槍,取出一隻還帶有溫熱的飯糰,慢慢吃起來。
時光傳送器可能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也是蘇浩的獨創。他很清楚————這種東西一旦研製成功,只能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死亡。那個時候,蘇浩非常聰明的選擇了與軍方合作。然而,覬覦成果的那些豪門大族並不甘願白白便宜軍方。他們買通軍方高層,想要逼迫自己交出全部研究資料。蘇浩沒有選擇,只能毀掉所有技術參數,設定機器完成自動傳送之後,引爆炸彈自毀。
最成功的逃亡,就是前往無人認識自己的陌生世界。也許後人還會研製出具有相同功能的機器,但他們永遠不可能找到自己所在的空間維度。
遠處的馬路盡頭,緩緩走過來一頭神情茫然的喪屍。它走得很慢,四處張望、尋找可以食用的活物。它並不孤獨————身後十多米遠的地方,還尾隨着五、六名衣衫襤褸,面容醜陋猙獰的同伴。從空中俯瞰,它們像是一個不太規則的箭頭,引導着數十米外蹣跚而來的密集屍羣。
這是一個由數千頭喪屍組成的龐大屍羣。它們漫無目的朝前挪動,誰也不知道它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也無法判斷它們究竟是被什麼吸引?各種款式的鞋子踐踏着綠化帶,散落在路上的廢棄車輛被屍羣淹沒。喜歡膿液爛肉的蚊蟲也聚集過來,在屍羣上空飛舞。很多喪屍擡着頭,不斷伸手去抓這些體積微小的生命體。偶爾有幾個動作敏捷,或者說是非常幸運的傢伙能夠捉到蒼蠅和蚊子。它們立刻把獵物塞進嘴裡,非常用力,也極其響亮地咀嚼,引來周圍同伴仇恨、惱怒、羨慕和渴求的目光。
被銀骨改造過的視力,使蘇浩可以在不需要望遠鏡之類輔助器材的幫助下,觀察到普通人三倍視距範圍的動靜。他坐在窗戶邊,冷漠地看着下面街道上密集行進着的屍羣。沒有瞄準,也沒有顯露殺意,更不準備採取任何行動,就是單純地觀察。
穿越時空的最大優勢,就是提前知曉未來。
當然,一些小概率意外,也可能影響到尚未發生的事件進程。比如:自己從喪屍口中救下的欣研和陶源,在另外一個時空,他們可能早已變成森森白骨。
得益於未來世界高級科技研究人員的身份,蘇浩曾經在電腦檔案裡查閱到很多外人無法知曉的秘密。
種種跡象表明:政府和軍方可能早已預料到這次全世界範圍的病毒爆發。沒有救援,也沒有針對民衆的廣播。人們紛紛逃離城市,在荒野上建立新的居住點。此後,人類社會的變化和發展,蘇浩已經非常熟悉。不過,他還是從檔案裡發現了一些頗爲特殊的東西。
那是一條關於軍方研究基因藥劑的相關記錄。在文檔的“備註”欄目,寫着“原型藥劑遺失”幾個字。
蘇浩當時就覺得震驚————按照不同效果,基因藥劑被分爲免疫、強化、增加細胞活性等種類。軍方的檔案錄入非常嚴謹,其中絕不可能摻雜無關信息。尤其是“備註”這種必須特別加以說明的欄目,記錄文字必須可靠詳實。
這條簡單的信息裡,隱藏着兩種彼此關聯的內容。
一、基因藥劑的詳細分類,應該是軍方對原型藥劑的研究成果。文檔沒有提及原型藥劑的具體功效。蘇浩猜測,原型藥劑的使用效果應該遠遠超過基因藥劑。甚至,是不同種類基因藥劑的綜合。
二、早在病毒爆發前,軍方就已經獲得原型藥劑,只是突然遭遇意外,沒有對藥劑進行系統研究。他們很可能只得到了一部分相關數據,資料和配方也不全面。因爲,“備註”欄的最下方,還附帶着一個日期————“2020年5月29日”。
也就是今天。
爲了尋求真相,蘇浩當時搜遍了自己能夠查閱的全部資料。終於在一份密級很高的文件裡,找到了原型藥劑遺失事件的相關記錄。
二零一三年南博會期間,柬埔寨王國與政府簽訂了一系列合作項目。其中,包括相互委派專家,就古文化方面進行學術交流。當時的國王西哈莫尼,主動邀請國內考古權威共同參與對吳哥窟地宮的發掘計劃。
半年後,國內一位喜歡收藏古董的豪商開始參與挖掘,並對考古研究項目注入了一大筆資金。記錄顯示,這些錢的真正源頭,來自軍方。
在重見天日的吳哥窟地宮裡,總共找到了大約價值兩百億美元的文物。其中有一隻經過碳十四檢測,顯示產於古王國時期的陶瓷小瓶。它以極其隱蔽的渠道被送回國內。六年後,昆明基地研究所從東南亞地區某個古代遺蹟裡,得到了原型藥劑。
由於牽扯了太多機密要素,這些資料有很多地方含糊不清。蘇浩當時的身份也無法繼續查找更多。不過,關於原型藥劑的遺失過程,卻記載得很詳細————獲得藥劑後,昆明基地一直努力破解具體配方和成份。病毒大規模爆發前,研究人員已經取得部分進展,並通過衛星聯網,把相關資料傳送到總部。5月29日,也就是今天,軍方決定把原型藥劑轉送到中央基地。在這個過程中,護衛部隊意外遭遇了數量龐大的屍羣,全軍覆沒。
資料顯示:原型藥劑最後出現的位置,就是蘇浩眼前的這片廣場。運輸車隊攜帶着“北斗”衛星定位系統,這個座標絕對沒有問題。
至於時間。。。。。。蘇浩擡起右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指針剛剛走過八點二十七分的刻度。
“還有六分鐘。”
他默默倒數着被計算成秒的數字,腦子裡不斷回放曾經看過的那些資料內容。雙手緊緊握住突擊步槍,手指在扳機和彈匣之間來回摩挲,一直在顫抖,幅度越來越大。
被銀骨改造過的中樞神經系統至少強化了三倍以上。蘇浩可以感覺到地面正傳來輕微的震顫,與廣場連通的街道盡頭,遠遠傳來發動機的轟鳴,撕破了清晨的寧靜,也擾亂了他內心深處那縷被強行壓制住的躁動。
那是一輛墨綠色塗裝的軍用“猛士”越野吉普。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遠處疾馳過來。狂暴的速度,咆哮的引擎,像磁石一般牢牢吸引着聚集在廣場和街道上的喪屍。它們眼裡放出紅光,帶着突然間發現食物的狂熱,從四面八方紛紛聚攏過來。從蘇浩所在的位置望去,吉普車就像一塊筆直躥進礦砂堆的磁鐵,被吸附過來的喪屍徹底圍攏。寬大的橡膠輪胎從悍不畏死的屍羣中間碾過,趟出一條沾滿肉末血漿的路,也不斷撞飛想要擋住道路的活體障礙。然而喪屍根本不知道疼痛和恐懼,它們張大嘴嚎叫着,如潮水般瘋狂衝擊車身。
“噠噠噠噠————”
架在車頂的重機槍開始噴射子彈。
衝在最前面的喪屍身上,立刻冒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夾帶着骨末碎肉的暗紅色液體噴涌出來,溼冷的空氣隨即變得一片血腥。不斷有喪屍被活活打成兩段,只能依靠雙手在地面匍匐。很多中彈的喪屍胸口和腹部被徹底洞穿,流淌出黃綠色的膿水和內臟。由於沒有命中要害,它們成排倒下,又從地面上紛紛爬起,極其瘋狂的張開雙臂,想要抱住汽車輪胎,卻被強大的衝擊力和重量當場碾碎。
車裡只有三個人。
隔着上百米遠的距離,蘇浩仍然可以看到他們鐵青的面孔,以及釋放出恐懼和絕望的眼睛。他們都是軍官,甚至還有一名階級頗高的中校。他左手抱着一隻公文包,右手握着槍,不斷朝窗外涌來的喪屍猛扣扳機。車身顛簸似乎對他毫無影響,脫膛而出的子彈準確命中喪屍頭部,在染血的道路兩邊鋪上一層厚厚屍堆。
蘇浩半蹲在窗前,注視着那輛衝上廣場,被密集屍羣團團圍住的越野吉普。深黑色眼眸深處,流露出越來越難以控制的亢奮和衝動。
“護送部隊遭遇大規模屍羣,中校劉建國被喪屍圍殺。”
“基地守備部隊增援受阻,傷亡慘重。”
“原型藥劑遺失。。。。。。”
他腦子裡不斷出現那些無數次背誦過的字句。人名、地點、時間、失事車輛的牌照。。。。。。來自數十年後的各種信息,在大腦深處被編組成模擬場景,與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完全重疊,沒有絲毫遺漏。
重機槍仍在噴吐火焰,圍攏過來的幾頭喪屍立刻僵在半途,前胸後背都噴出數道血泉。更多的喪屍則形成人牆,牢牢擋住吉普車前行的道路,飛速旋轉的輪胎被裹上一層黏糊的血肉,在膿漿腐液裡不斷打滑。很快,兩頭喪屍從車尾爬了上來,抱住站在車頂機槍射手的肩膀,分從左右兩邊狠狠啃住他的脖頸,軍人慘叫着側摔下車,被狂潮般的屍羣吞沒。
司機拼盡力量死死踩住油門,引擎釋放出的力量卻無法與屍羣抗衡。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推攮着車身,把爪子伸進車窗,抓住司機的胳膊,不顧一切地啃咬、撕扯。在這種無法抵擋的可怕力量拖拽下,司機只能用盡力氣慘嚎,眼睜睜看着左臂從肩膀上分離,迅速消失在車外那一張張尖利猙獰的餓口之中。
中校右肩已經被喪屍咬爛,他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暴虐,瞳孔深處甚至開始泛起血色的波紋,進而變化爲堅硬如岩石般的絕望。他擡起握槍的右手,瞄準旁邊奄奄一息的司機,一槍射穿對方側顱,又調轉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重重扣動扳機。
人,已經死了。
屍羣卻變得更加躁動。它們聚攏在吉普車旁,從各個方向擁擠過來,啃吃着死者身上的皮肉。司機和中校的屍體從車窗裡被拖了出來,很快被撕成碎片。這點食物顯然不夠龐大的屍羣均分,它們開始互相爭搶,爲了一根手指,或者一小塊帶着毛髮的碎肉而嚎叫。熄火的吉普車如同大海中孤零零的礁石,被瘋狂密集的屍潮一遍遍沖刷,一次次淹沒。
蘇浩靠在牆上,緩緩呼吸着。
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即便是第二、第三階級的強化人,也無法應對多達數千的龐大屍羣。它們雖然很弱,只是位列評價表最末的低級生物。但誰也無法否認,當數量累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它們足以吞沒一切,掩蓋一切。
蘇浩一直盯着中校手裡的公文包————它用手銬固定在死者腕部,隨着屍體來回拖拽。喪屍對它毫無興趣,那條從中校身上撕下來的胳膊,被十幾頭喪屍來回爭搶。皮包表面沾滿了髒血肉末,隨着被啃成白骨的斷肢,在屍羣中間來回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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