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浩打算進一步瞭解更多情況的時候,木屋外面傳來一陣充滿驚恐和慌亂的喊叫。
“它們,它們來了。”
“是變異人天啊我們完蛋了”
“快去拿武器,必須擋住它們”
蘇浩拉開房門,正好遇到想要推門進來,臉上滿是惶恐絕望的老祭司薩拉姆撒阿卡。它大口嚥着喉嚨,用顫抖的手指着不遠處破敗的木柵,慘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上氣不接下氣地連聲喊叫:“有,有……它們……會殺光我們……”
順着薩拉姆撒阿卡的指引,蘇浩看到了數十個在山林間迅捷躥動的影子。
準確地說,是三十三個。衝在最前面的,是一羣狗形、貓形之類的敏捷型變異人。四名身高超過六米,體量龐大的豬形變異人跑在最後。它們短粗強壯的腿腳雖然無法趕上敏捷同類的速度,卻如同四列動力強勁的火車,硬生生的在滿是野草和灌木的山林間開出一條條道路。
孟奇也跑出屋子,看到了這些來襲的變異人。
蘇浩沒有制止孟奇的動作,只是用平淡的聲音說:“你覺得這些傢伙怎麼樣?”
孟奇多少可以猜到蘇浩話裡的意思,也明白蘇浩對自己沒有惡意,於是點了點頭:“很強。我的商隊只有八名護衛,整體對比下來,勉強可以打個平手。但變異人終究不是土著,它們之間的配合非常默契。如果單是敏捷型或者力量型其中之一,都還容易對付。最麻煩的,就是這種互爲搭配的攻擊。”
蘇浩說話的聲音不大,只有站在身邊孟奇和薩拉姆撒阿卡才能聽見:“我知道,你們對我的來歷多少有些懷疑。呵呵我在這種事情上從不撒謊,也沒有欺騙的必要。我們是戰士,來自另外一個世界。至於我們擁有的實力,你們可以自己做出判斷。”
遠處的灌木叢裡,出現了幾條無比迅猛的身影。
那是此前按照蘇浩命令,潛伏在村子外面的其餘“工蜂”隊員。他們手中握着各自不同的武器,從側面筆直襲向疾衝的變異人。僅僅只是一個照面,已經有相同數量的敏捷型變異人慘叫着,從身體中間被重重劈成兩半。
“工蜂”根本不選擇任何進攻路線,也毫不顧忌正前方有任何障礙物的存在。在莫離扎卡村的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搞清楚了周圍的基本植物和石頭的大體成份。在進化人面前,這些障礙無法產生任何作用。強大的力量可以將它們摧枯拉朽般徹底粉碎。在這種強悍無匹的力量碾壓下,一棵半米多粗的大樹從中部猛然爆裂,木屑碎片和雜亂的樹葉混合在一起,使受驚的變異人無法分辨目標。當面色冰冷的“工蜂”從碎屑和樹葉中撲過來的時候,變異人眼裡的兇悍已經變成絕望,也看到了那把筆直割向自己喉嚨的鋒利匕首。
空氣中不斷響起一道道銳利的尖嘯,那是動作過快,引發氣流音爆的結果。“工蜂”們身體驟然弓起,像脫膛而出的炮彈轟然射入變異人羣,無論戰斧還是鋼槍,匕首還是短劍,如同在暗夜中掠過的閃電,拉出一道道閃亮刺眼的白色冷光,伴隨着“嗤嗤”的響聲,在變異人身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傷口。然後,抱起一片四散飛濺的鮮血。
力量型的豬人顯然是被大量同伴的死傷所刺激,瘋狂咆哮着,撲向距離最近的一名“工蜂”。它揮舞着已經演化成重錘的左臂,朝着那個身高與體量遠遠不如自己的身影狠狠砸下,長度超過兩米的錘頭在地面當即砸出一個巨坑,泥土朝着四周飛散開來,地面也帶起強烈的震動。不等豬人再次掄起重錘,及時閃避開的“工蜂”已經在草叢間靈活的完成轉身動作,用腳尖轉了一個迴旋,從側面繞到笨重的豬人身後,獰笑着舉起短劍,“撲”的一聲用力刺入豬人柔軟的側腹,緊握劍柄,兇狠異常地來回轉動着。
“嗷————”
痛苦不堪的豬人仰面向天,爆發出無比慘烈的嚎叫。它下意識的用右手在身後亂抓,身體也隨着刺痛的方向旋轉,笨拙的動作卻總是無法跟上“工蜂”靈敏的速度。看準機會,“工蜂”再次刺出第二劍,同時順勢向上豎拉,從腋下到正面腹部,又開出一道一米多長的傷口。
豬人的血越流越多,腸子從腹部流淌出來,在地面上拖出近半米遠。它的嘴裡和鼻子不斷流出鮮血,“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重錘的揮舞速度越來越慢,步伐也變得踉蹌。幾秒鐘後,黑色的巨大豬蹄重重踩上了拖在地面的腸子,笨重的豬人絲毫沒有發覺,肝臟和腎臟卻被這股強大的力量從體內完全拽了出來。難以忍受的劇痛和空虛感使豬人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恐懼。它本能轉過身,想要朝着山上逃走,卻被一直等待機會的“工蜂”擋住,揮舞短劍準確切割掉豬人胯下的生殖器。在瘋狂噴涌的血水和淒厲的慘叫聲中,高大的豬人如山一般頹然翻倒。
豬形變異人顯然要比敏捷的狗人更容易對付。它們身體表面的皮膚雖然如盾牌般厚重,動作卻很笨拙。連續擊殺了三頭豬人後,最後的豬人已經察覺到情況不對,轉身想要逃跑。兩名“工蜂”並不打算就此將其放過,分從左右兩邊包抄。一把沉重的戰斧從側面狠狠劈中豬人頸部,在厚實的皮膚表面留下一道清晰的血印,半邊刃鋒沒入豬人側頸。由於力量過大,整個斧頭被粉碎的脊柱牢牢卡住。劇痛中的豬人一邊嚎叫,一邊反手將戰斧從肩膀上抓下來,在手中狠狠掰彎、扭曲,使整個斧身彎出一個明顯的弧度。
這種生物似乎沒有什麼智慧,絲毫不懂得反擊,只是單純抓住武器泄憤。另外一名“工蜂”連忙伸足一踏,如同輕巧的羽毛,飛身躍上豬人肩膀,閃電般將手中的匕首反獠,狠狠插進豬人的右眼。不等豬人有所反應,已經迅猛無比的將匕首拔出,再次插進左眼。
失去視力的豬人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一名趕過來的“工蜂”趁機把手中的長矛狠狠擲向豬人咽喉。鋒利的槍尖穿透了豬人頸部,帶着這具沉重龐大的身軀一直向後倒飛,筆直釘在一棵兩人也難以合抱的大樹上。
蘇安卡卡瑪村上空凝聚着濃烈的血腥,無論村民還是商隊護衛,都保持着各自固定的動作,呆呆望着村外那片無比混亂,充斥着屍體和碎肉,被內臟鮮血塗抹成一片紅色的區域。
孟奇的嘴張得老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到半分鐘,三十多頭變異人已經被屠殺一空,甚至連還手逃跑的機會也沒有。
是的,這的確是一場屠殺。就像變異人對土著之間的戰鬥。血腥而殘忍,絲毫不留活口。可這些陌生的戰士在殺戮方面顯然很有一套。他們攻擊的位置總是目標身體要害,或者是腿腳胳膊的關節。要麼一擊斃命,要麼使對方當場失去行動能力,然後再調整力量和方向,繼續追殺。
不知道爲什麼,孟奇只覺得渾身發冷,從頭頂到足底,蔓延着一股難以抵擋的寒意。它的牙齒忍不住開始“格格格格”的打顫。看着蘇浩高大的背影,甚至有種想要跪下膜拜的衝動。
實在太強了。
八個人,三十三頭變異人,力量與數量完全不對等的戰鬥,居然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就全部解決,這根本就是難以想象的。
那些人顯然是早已潛伏在附近,他們對眼前這個叫做蘇浩的男子絕對服從。難以置信,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如果是以實力進行上下服從,豈不是意味着,蘇浩的實力遠遠超過那些人?
孟奇忽然覺得自己實在很渺小。在蘇浩面前,連一粒沙子都算不上。
後悔和恐懼瞬間支配了孟奇的全部思維。它絲毫沒有多想,雙膝彎曲,重重跪倒在蘇浩身後,帶着無比坦誠的拜服,用最卑微的聲音乞求:“我願意做您最卑微的僕人,成爲您最虔誠的追隨者。”
孟奇一直認爲主神與戰士的傳說是無稽之談。
現在,它終於相信了。
至少,戰士是真實存在的。
拉邦卡大陸從未出現過如此勇猛強大的戰士。商人之間的信息流通速度很快,情報來源也要比普通人更加廣泛。孟奇很清楚,即便是那些被編入詩歌,被衆人吹捧的偉大戰士、騎士、鬥士、國王,也遠遠不如眼前這些神情冷漠的陌生人。
他們真的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在拉邦卡之外,真的有其它文明存在?
我一定是瘋了。可眼睛永遠不會欺騙大腦,這一切都發生在我面前,可以真實觸摸。
老祭司薩拉姆撒阿卡是整個村子裡唯一瘋狂叫囂的人。它揮舞着柺杖,赤着腳,在村子內外不斷歡呼,大聲狂吼。忽而是“嘎嘎嘎嘎”的狂笑,忽而是莫名其妙的放聲大哭,甚至用手狠狠抓起頭髮,連根拔起,又用鋒利骯髒的指甲在身上亂抓,赤裸的身體很快佈滿一條條密集的血痕。
老祭司似乎是在慶祝,也可能是在感謝主神爲蘇安卡卡瑪村降下了勇猛無比的戰士。
直到薩拉姆撒阿卡撲進一頭豬人被破開的腹部,像狗一樣叼起破碎的腸子,連屎帶血一起大口咀嚼的時候,人們才發現:備受刺激的老祭司已經瘋了。
夜晚很快來臨。
蘇安卡卡瑪村不再混亂,被殺死的變異人屍體已經被拖到村子中央的空地上,由幾個挑選出來的村民們負責分配。在篝火和火把的照耀下,到處都是散碎的肢體和內臟。它們的身形外觀雖然與人類有着很大的差異,切開來看的話,倒也差別不大。尤其是那些敏捷型狗人的腿腳,活脫脫就是比普通人略長的強化版本。
村民們使用的武器與莫離扎卡村的款式完全相同。它們用巨大的斧頭朝着死去的變異人狠狠揮舞,四散亂飛的血肉濺滿全身,村民們絲毫沒有對骯髒血污的厭憎,臉上和眼睛裡紛紛釋放出毫不掩飾的狂喜。
能夠吃飽,再也沒有比這更加美好的事情。
村子裡的孩童只有三個,都是五、六歲左右的年齡。兩男一女三個孩子對與分割變異人屍體這件事情充滿了濃厚興趣。它們並排蹲在空地旁邊,眼巴巴地看着村民一次次揮舞斧頭,又一次次落下。斧刃與劈碎骨頭的裂響,肌肉斷裂的“撲撲”聲,總會引起這些孩子“格格格格”的爽朗笑聲。它們顯然是對即將來臨的晚餐充滿期待,也的確難以按捺自己的轆轆飢腸。蘇浩就不止一次看見,這些小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偷偷從變異人屍體上飛快撕下一塊肉,躲到牆角里迅速分食。尤其是那個年齡最小的女孩,總是用手指蘸着流淌到地面上的屍血,不住地塞進嘴裡慢慢吮吸。彷彿,那是酸甜可口的山楂飲料。
蘇安卡卡瑪村的村民非常節儉。它們沒有大吃大喝,而是按照村民的具體數量,把變異人腦袋公平分配。碩大無比的豬人腦袋被一切兩半,洗刷於淨後放進大鍋裡旺火熬煮。這種簡單的烹飪看上去讓人不寒而慄,也有種極其噁心的嘔吐慾望。倒不是說開水煮人口之類的菜譜令人反感,而是蘇安卡卡瑪村民在衛生和清潔方面的確沒有什麼概念。它們只是把砍下來的變異人腦袋在旺火上隨便燒烤,把表面的毛髮燎盡,再用堅硬的石塊刮掉大片被燻黑的部分。經過簡單處理的變異人頭看上去已經面目全非,村民卻不再做進一步的動作,就這樣把它們直接扔進湯鍋。
在蘇浩和“工蜂”看來,這樣的烹飪無疑是非常骯髒,令人噁心的。畢竟,除了表面上的污垢,變異人和其它動物一樣,有鼻涕、耳屎、淚腺、呼吸道粘膜、齒垢……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別說是吃進肚子裡,光是看看就覺得髒。就這樣隨隨便便用開水熬煮,跟隨便雜拌的豬食有什麼區別?
同時被煮進鍋裡的,還有被切碎的腸子,被剁爛的心臟,還有被捏成肉泥的肝。
蘇安卡卡瑪村的村民的確非常節約,它們根本捨不得拋棄任何一點點可吃的東西,更不要說是做出用小刀在腸子上來回刮淨之類的動作。變異人腸子內壁上粘連着大量油脂,這東西很髒,卻意味着豐富的營養,也是拉邦卡土著眼中最上等的美味。
可以想象,用散碎內臟和變異人頭做出來的這種湯,會是什麼樣的垃圾?
當興高采烈的村民捧着一大碗剛剛煮好的肉湯,恭恭敬敬送到蘇浩面前的時候,他真的有種想要把這骯髒無比東西直接悶在村民頭頂上的衝動。
肉湯完全是黑褐色的,看上去就像是河底的淤泥。小半個豬形變異人的腦袋侵泡在湯水裡,被砍掉一半的豬耳朵斜愣插着,彷彿河道中間形狀古怪的礁石。隨着捧碗村民的晃動,黑漆漆的碗底慢慢浮上一隻乒乓球大小的圓白色物體。這玩意兒應該是被豬人腦袋壓在下面,現在才重新漂在湯麪上。它的表面帶有很多零亂的粘膜,讓人忍不住聯想起菜市場上被丟棄不要的豬槽頭肉和淋巴結。
蘇浩自認爲也是見過太多血腥殘酷的畫面,經歷過無數殺戮的冷酷人物。可是面對如此模樣的一碗湯,卻怎麼也無法做到如從前那般鎮定和冷漠。湯麪上漂着厚厚一層豬油,或者應該說是變異人被熬化的脂肪。沒有蔥姜,沒有草果八角,也沒有花椒或者辣椒,腥臭刺鼻的味道幾欲令人嘔吐。湯汁看上去很是厚重,就像地球上用小粉勾芡出來的濃汁菜式。可蘇浩很清楚,那應該是豬形變異人鼻涕和呼吸道粘膜在湯水裡熬煮產生的效果。莫離扎卡村的村民也喜歡喝這種髒東西。它們喜歡這種特殊的黏稠口感,認爲這是一種無上的美味。
也許是爲了讓這碗骯髒腥臭的肉湯看上去更具賣相。滿心討好的村民深處黑黝黝的手指,在湯水裡來回攪拌了一下。當它把手指塞進嘴裡吮吸湯汁的時候,從碗底也慢慢漂起一團微黃和粘白相互混雜的物質。
那是豬形變異人的大腦,已經被切碎了,看上去就像是在黑夜裡緩慢穿行的白色雲朵,卻充滿了邪惡殘酷和血腥意味。
蘇浩再也忍不住了。滿面鐵青的他只覺得胃裡在不斷翻騰,彷彿中午吃進肚子裡的餅於和熟肉已經變成妖怪,正在胃囊和腸子裡不斷叫囂。再也沒有比這更糟糕的感覺,蘇浩連忙用手捂住嘴脣,生怕控制不住當場嘔吐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轉過身,倉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