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是沒有邊界的,而回憶卻有長度。無論你記得多少細微甚至不值一提的事情,它們始終只存在於兩個點之間,一個*,一個終點。回憶的多少,並不會影響到這兩點之間的距離,除非你徹底失憶,將這兩點完全抹掉,否則,哪怕你只記得一種感覺,,一句話,甚至一個名字,這段距離也只能是屬於你和他的。
我塞上耳塞,把頭靠在車窗上,繼續陷入我們的回憶。
那幅封面插畫並未取得我所期望的成功。對方雖然很失望,卻仍非常客氣地說:“你的風格不太適合這本小說。看你也是剛出社會的年輕人,還需要歷練呀。”我禮貌地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接過被他棄用的作品,轉身離開的時候,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劃破了我獨自成長的第一個希望。
這活是雨婷同事的朋友介紹的,關係轉了幾層。當初接活的時候,我心裡就沒有底,一來是本來就缺乏自信,二來是確實沒有接觸過這類的創作,平時臨摹和寫生比較多。我創作的作品,浪漫而唯美,總是給人一種空泛的美感,卻不能給人深刻的視覺衝擊力,從而難以引起共鳴。這是我的導師給我的評語。他讓我繼續感受生活,繼續收集形形色色的素材,對於那些讓自己的喜愛,感動,震驚,憤怒的情景,一個也不要放過,作品來源於生活,是對生活的提煉。
總要邁開第一步的,有失敗纔會有進步。只是我沒想到這失敗來得這麼快。在我一邊聽着亞培借我的CD,一邊和着它的旋律漫遊思維的國度時,我畫出的不只是線條與色彩,而是一種即將成功的快感。我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這股自信,只知道,如果這次成功並拿到了稿酬,第一件事,就是請亞培和雨婷吃飯。可惜,這已經不可能了。
打電話給雨婷告訴她這個壞消息,電話那邊,雨婷正忙得不可開交,但她還是安慰我說,“別理那個笨蛋,讓一個擅長畫美女的人去畫魔鬼,虧他想得出來!我看他就是故意的,不願幫忙就算了,還故意讓你難堪。別怕,這樣的機會多的是,這是在赤金。回來我們再繼續商量吧,
就這樣啊,若秋,想開點,今天回家吃一頓好的,不開心的事情就沒了,我掛了,忙死我了……”手機裡傳來嘟嘟聲,就像是我的獨白——一串省略號。我現在多想有個人就在身邊,聽我傾訴滿肚子的失望與憂傷呀。
說來也巧,手機像是會通人性的,適時地響了起來。聽着自己設置的來電鈴聲,我知道,這是亞培打來的。
“怎麼樣了?知道你今天交稿,晚上準備請我去哪吃飯?”亞培的聲音顯得有些興奮。我卻終於達到了忍耐的上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不管路上的行人詫異的目光。
“怎麼了若秋?”亞培的聲音變得焦躁起來。“不要只是哭不說話好嗎?”
我在急速抽泣中擠出幾個字來:“我畫得太難看了……”然後又是一陣哀嚎。“他們不喜歡……”我哭得肆無忌憚,彷彿只要有亞培在,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了。
“唉,我還以爲出什麼大事了……別哭了,在那兒等着,我去找你。”說完,馬上掛掉了電話。又是一串嘟嘟聲。只是,這次像一連串感嘆號。現在才四點啊,亞培,你居然早退,就爲了我這個傻瓜嗎?
亞培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平靜下來,臉上的淚痕已幹,只是皮膚繃得緊緊的。這是氣溫的作用。此時的陽光雖不如盛夏正午的陽光那麼毒辣,但周圍的空氣仍然密密麻麻地填滿了異常活躍的氣體分子,再多的眼淚也會也爲它們的玩物,玩得一點不剩。
這裡是*社大樓旁的小公園,我躲在一顆枝繁葉茂鬚根發達的大榕樹背後的長椅上,免得讓剛纔的那位看到我如此狼狽的樣子,至於其他無關人等,即使看到了我不雅的哭相,現在也已經不知去向了。管他們怎麼想呢。
“我在這裡,亞培!”我向正在找尋我身影的亞培揮了揮手,他看到了,呼了口氣,然後微笑着朝我坐的長椅走了過來。他手裡握着一杯DQ的冰淇淋。
“喏,給你的。”亞培一邊把冰淇淋遞給我,一邊說,“你最喜歡吃的,現在心情好點了沒?”
“嗯。”我欣喜若
狂地接過冰淇淋,發現是抹茶味的暴風雪,眼睛裡頓時閃現出感動的光芒,“你還記得啊?”
“廢話,才過多久呀?別低估我的記憶力。”亞培將左臂放在椅背上,右手垂在大腿上,望着我,打算欣賞我久逢甜品千杯少的不雅吃相。我這才發現他的額上掛着汗珠,胸前的白色T恤已經被汗水浸溼了一大塊。
“你先吃一口。”我舀了一大勺冰淇淋送到他的嘴前,準備把第一口讓給拼命趕來的亞培。
他有些意外,身體往後縮了一下,馬上又放鬆下來,推開我的手臂說,“你吃吧,我不是說過不喜歡甜食嗎?”
我恍然大悟似地點點頭,將那口冰淇淋全部放進了嘴裡,凍得牙疼,只好快速吞進肚子裡,然後張嘴呵氣。
他看了直髮笑,“不用這麼急吧,你吃東西的樣子就像個孩子。”
“不好意思,請叫我姐姐,亞培弟弟。”我一邊繼續吃,一邊得意地說。
“好吧。”他看起來有點無奈,“那麼若秋姐姐,接下來有何打算呀?”
“打算喝酒。”我看着手中那綠得可愛的食物,一點不帶猶豫地說。
“暈!我是問你的工作。況且,你一喝就倒的人還敢喝?”
“工作是事情是急不來的,就像要我一下子畫出深刻的作品,我也畫不出來一樣。今天就想喝酒,也許喝了酒,我的思維會一下子打開,進入另一個境界也不一定。”我非常肯定地說。
“我看出來了,你真是個脆弱的傢伙,不堪一擊。”
“別在傷口上撒鹽好嗎,當你是朋友我才實話實說的。”
“好吧,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東西不錯,酒也不錯,現在時間還早,不如我們走過去,大概十幾站路的樣子。”亞培說得一本正經,但心裡肯定在使壞,十幾站路就可以難倒我這兩條長腿嗎?不能,即使我累趴下了,爬也要爬去把酒喝光。
後來我在想,如果這種堅強的不怕死的執着一直用在我的事業上,是不是我早就功成名就了呢?並非沒有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