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一個廢棄的廠房前面停了下來,周圍黑燈瞎火,就差有烏鴉的哀嚎了。龍湖路64號竟然是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一股不安涌上我心頭,我將它和着口水嚥了下去。
“師傅,先等一下好嗎?我把東西交給那人之後你再送我回市區。”
“好啊,這裡叫車也不方便,我等你就是了。”
“謝謝啊,您人真好!”
我下了車,在工廠大門前站定,然後開始東張西望了起來。
不多久,一個細長的黑影出現,影子的主人不緊不慢地向我走來,一點看不出着急的樣子。是呀,在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時間裡會有什麼要事可辦呢?我現在纔想到這點,未免也太后知後覺了些。
“東西帶來了沒?”他開口問道,聲音竟與他斯文的外表嚴重不符,一股粗礪的味道。
“你貴姓?”
“姓李。”
“那就是你了。這是你朋友要我帶給你的東西,請收好。”
我把公文包遞給他,他伸手接過。
也就是在這短短几秒鐘的交接儀式進行的間隙,四周突然燈光閃爍,一羣警察端着槍,將我和李姓男子團團圍住。
“把包放下,舉起手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嚇得雙腿發軟,聲音卻出奇的洪亮。
“任何一個剛落網的犯罪份子都這麼說,你還是省點力氣,回警局慢慢交待吧。”一名警察用槍指着我的臉,惡狠狠地說道。敢情我現在成了人民的公敵了?
我只好規矩地舉着雙手站在那裡,而我身旁這位似乎還抱有一絲幻想。他突然轉身想跑,卻被衝上來的幾名刑警死死地壓到了地上。
就這樣,手腕上被戴上了冰涼的手銬後,我被他們粗魯地推上了警車。在真相大白之前,他們已經把我當成罪惡滔天的人了。
我從沒想過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我身上。難道我還處於酒精製造的幻覺之中?可是,那“完了……完了”的警鈴聲是這麼真實地震動着我的耳膜,那些警員的眼睛就像是黑暗中的貓眼一樣,放射出勾魂攝魄的光,他們用他們的意念控制着我的身體和思想,讓我動彈不得。
到了警局我才知道,原來我涉嫌參與了一樁國家機密盜竊案。那公文包裡的東西一旦落入不法份子的手中,便會對國家安全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一切的迷惑與不安都已經塵埃落定,原來事情確實這麼糟糕。此時孤立無援的我倍感無力,但我不能放棄申辯的權利。
“警察同志,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幫一位陌生人的忙,原因只是因爲他先幫我付清了酒錢。”接着,我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審訊我的警察們。
“你的話我們已經全部記錄在案,如果你是清白的,待法庭審判過後自會還你自由。”
“啊?可是我明明是被冤枉的呀!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
“同學,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麼下次幫人的時候就要多動動腦筋了,不是什麼人什麼忙都可以幫的,唉!你一時半會兒是出不去了,這是件大案,連取保候審都不可以。”
“可是……”我想說,我的烏蜜糖還在等着
我去找她呢,天,我們約好的就是明天。我該怎麼辦?
“你們會通知我爸媽嗎?”
“二十四小時之內。”
“具體是幾點呢?”
“這我怎麼知道。你的問題未免太多了點。”
“那你可以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嗎?”
“你覺得有這個可能嗎?”
……
正當我自覺無計可施時,上帝似乎有意要給絕望的我一線曙光。
那是在錄完口供,經過大廳的路上,一個漂亮的女孩突然叫住我。
“曾木可?!你也有今天!”她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多年的積怨得以發泄一般的興奮。
我仔細地瞅了瞅她,並不覺得我和她之間曾經有過任何的交集,這怨恨從何而來?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身旁押送我的警察倒先和她打起招呼來。
“琪琪,你認識這小子?”
“我怎麼可能忘記這張臉!”她用惡狠狠地眼神在我的臉上掃描了幾遍後,又接着說:“哼,難怪你不認得我了,所謂女大十八變,我早已不是六歲時那個小肥妞了。”
“你是……”任我絞盡腦汁,也無法把這張精緻的臉和一張小肥臉聯繫起來。
她揭開手中飲料杯的蓋兒,然後將剩下的冰凍奶茶全數潑在了我的臉上,香草味的,我喜歡的味道。
“現在想起來了嗎?”
我搖頭,怔怔地望着她。
“不管這小子對你幹過什麼壞事,現在也算是罪有應得。我得把他押到看守所了,這事耽誤不得。”身旁的警察對她說。
“就一會兒時間,我要讓他記起我是誰。你不用怕,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我來承擔。”女孩自信滿滿,在警察面前都可以如此囂張,莫非她是……
“可是……好吧。”警察很無奈,卻好像更怕得罪她。
“王安琪?”我望着她,試探着問。
她的表情從氣憤轉爲驚奇,繼而欣喜又平靜下來。
“你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當然,我怎麼可能忘記。對於過去的事情,我向你道歉。對不起。”她,就是曾經被我粗魯地推下水池的那個胖女兒,當時還我們都還小,所以不覺得這件事有何不妥,現在想來,可能當時對她造成的傷害並不輕吧。因爲從那之後,我好像再也沒見過她。她既是警察局長的女兒,也是第二財團的千金。難怪警察都怕她三分。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過話說回來,你幹什麼壞事了,怎麼會被抓進局子裡的?”
“我是被冤枉的,不過現在看來就算我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對了,你可以幫我個忙嗎?如果你真的原諒了我的話。”
“你不會要我幫你申冤吧?這我可無能爲力。”
“不是,一個小忙,借你手機給我用用。”
“喂,你想幹什麼!”警察同志非常警覺,他吆喝住我之後又提醒王安琪說:“他可是個大案的嫌犯,你如果把手機借給他,事情就麻煩了,說不定你也會被牽連進去。”
“好吧,我不借手機。那我讓她幫我傳個信息總行了吧?”
“不行。廢話少說,你現在什麼都不能做,只
能乖乖地呆在看守所裡。走。”說完,他硬生生地拉着我往外走。
“3125287,加這個號,告訴她明天我去不了了,改日再聚,抱歉。”我大聲喊到,聲音迴盪在整個警局大廳。
“她是誰呀?”王安琪也學着我的樣子,大叫起來。
“她是我朋友,一定要記得告訴她呀,拜託了!”
“好!我一定會告訴她的!”
是否看守所裡所羈押的都是罪惡?我想不是,至少還有我這樣的有冤難申的主。那麼,本來就罪孽深重的心靈,蒙受不白之冤的靈魂,一時衝動的暴力源,天生的犯罪傾向,絕望而藐視一切法則的叛逆,受冤後的報復心理,無論當事人是否心存惡意,仍然會被解讀成惡意,所有的這些集中在一起,和平相處是不可能的。
當晚,同一牢房裡的朋友們就想讓我接受他們對新人的洗禮,他們說這是老規矩,每個新人都會受到的禮遇,禮畢後,我就算是自己人了。結果我反而洗禮了他們,用我對付地痞流氓還算是綽綽有餘的跆拳道功夫。可惜我的洗禮還沒進行到一半就被門外的警察喝斥住了。那人開門進來,對這一羣想拿我當自己人的卻反而被我修理了的惡棍們吼道:“活膩了是吧?!今天晚上不要睡了,面壁思過,明天每人寫份檢查交上來!你,出來!”
他指着我。“跟我走吧。”他轉過身走出門口,看我出來了後便鎖緊了大門。
我聽見身後那羣白癡幽怨地哀嚎道:“是他打我們呢!受罰的應該是他呀!爲什麼是我們?爲什麼……”
呵呵,我大概知道是爲什麼。因爲,我有一個有錢的老爸,就這麼簡單。
“我可以出去了?”我問那個警察說。
“沒這麼快,你捲進了一件麻煩的案子。不過從現在開始,你不用跟那羣人住一起了,局長大人特意叮囑我們,要給你安排一間單人房。”
“爲什麼?”
“呵呵,這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是我爸,以他和局長的交情,這種事情輕而易舉。呵呵,老婆住院,兒子坐牢,二奶撒嬌,他最近可真夠忙的。
不過話說回來,我不是正想逃避這件事情嗎,老天爺對我真是太好了,竟然讓我逃離得如此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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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律師也到了。你是想先去熟悉一下你的生活環境呢,還是想先見律師?”
警察的口氣居然從指揮官變成了服務生,真是諷刺。
“我想先見律師。”
我爸請來了全市最好的律師。他聽了我的講述後,安慰我說:“放心,這件案子雖然關係重大,但如果可以找到證人和證據,證明你確實與此事無關,最多半個月吧,你就會被無罪釋放了。這些天在這裡你不用擔心,你爸都幫你安排好了,他們會特別照顧你的,再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
我點點頭,這個時候,即使他說的是大話,我也寧可信其有了。
轉眼間夜已深,我被安排在一個看得見月亮的房間裡住下。月色穿透了看守所牆上的鐵欄杆,照在我的身上,告訴我,外面的世界依然美好。可是夜是如此的寂靜,彷彿只剩我一個人清醒着。我的烏蜜糖,你還好嗎?我的國王,你是否也在思念你的王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