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大招

蘭袖想掙扎着起身,芮姑便幫着攙扶她起來,她想屈身給雲天水下禮,周銀便在旁假做好人免了她的禮,讓人拾了把小凳子給她坐着。

雲淺忿然作色,攥緊了的小拳頭此刻鬆了,任蘭袖怎般說,雲淺死不承認便可。

蘭袖面無活色,表情痛苦不堪,她氣虛微弱,又強忍着痛苦做聲:“老……老爺,蘭袖不知做錯了什麼要遭三姑娘如此毒手……”

她一字一頓,斷言後又望向雲淺,“如若三姑娘能告知奴婢的錯處,奴婢也不白遭這一頓……”

話聲未畢,她便抽泣出眼淚來。

你做大的錯處,是跟老孃作對!雲淺真想大肆一番對她下言,幸有理智戰勝了怫鬱。

見眼前這幾個人這一出好戲。

雲淺斂平了眼底揚起的憤意,她沉了沉氣息,一斂眼簾轉過頭就邁步至雲天水面前,臉色凝重,堅聲定言道:“阿爹,女兒說沒有便是沒有。昨日女兒早時確是扇了蘭袖一個耳光,但也僅此而已,正廳前院的小廝婢女都能作證。早膳之後女兒去了念周閣要回了自己的人,之後便出府了,哪有時間再去苛責蘭袖?再者,那時蘭袖確是病了啊。”

雲天水凝眉一皺,若有所思,卻還是沉默靜語。雲淺看他這般模樣更是着急,“阿爹!你定要相信女兒啊……”

說着,她撒嬌似地揪了揪雲天水的衣袖。

她也不知撒嬌管不管用,且就試試看。

雲淺想着平日裡白蓮花不似自己這般強悍,周銀她們自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地嫁禍她,因爲碾死白蓮花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她幾乎沒有半點殺傷力。

片刻,周銀又走過來挽了雲天水的臂腕,委言道:“老爺,我們念周閣的人都能作證,昨日阿淺去了念周閣,對蘭袖拳打腳踢,所以蘭袖纔會病倒的啊……”

她說罷又是持手帕捂嘴,一副柔弱之容。

雲淺當即擡聲駁她道:“你簡直無可理喻,滿口謊言!”又抑怒向雲天水道:“阿爹,她胡說八道,女兒沒有……”

話音剛落,外頭便又踏進幾個人。雲淺正眸一看,都是昨日在念周閣碰過面的人,一個個面含畏色又顯得呆愣,一望便知是被致使來做假證的。

雲淺定了定神,心態絕不能崩,否則思緒便會被折亂,話都說不清楚了。

她平靜地聽這幾個丫頭在信口雌黃。

其一訕訕道,“昨日三姑娘氣勢洶洶朝念周閣大門走來,奴婢沒攔住,便被她直衝了進來。她一進門開口便是蘭袖,蘭袖姐惶恐,正要向三姑娘低頭行禮,便被三姑娘一腳踢倒在地……”

這丫頭說着便擡眸縮頭地睨了雲淺一眼,雲淺雙眸裡綻出怨憤,嘴角漾着不屑的笑,一個字都懶得駁她,如此張眼露睛也是可笑至極。

再者,她昨日入了念周閣開口喊的明明是三杏和七晴。

片刻,另一個丫頭一副戰戰慄慄的模樣,又接上去道,“我們扶起了蘭袖姐,蘭袖姐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正想屈膝下跪,三姑娘二話不說便又對她踢了一腳……”

雲淺聽她們鬼話連篇差點忍不住給她們拍手稱讚了,虛言妄語,一道全是狗屁不通!

最後是元笙走了上來,她方纔想開口,門外三杏便帶來了從喚雲軒招呼來的五凝和七晴等人,紛紛鞠禮後開始作另一番證詞。

“老爺、二夫人安。”

七晴先開的口,她比五凝沉穩,卻不比三杏膽壯,幾人最近的共同點便是對主忠誠。

七晴把昨日念周閣發生之事一一同雲天水道過,語氣不緊不慢,條理更是井然有序。

雲天水一聽,終於有些向着女兒的意思了,側頭向周銀質問道:“你念周閣是缺人麼?爲何招呼走了喚雲軒的人?”

周銀一時語塞,“這……這幾天念周閣大清掃,便向喚雲軒借了人,阿淺也是同意的。”

她轉頭看向了雲淺。

雲淺埋疑暗道,你逗不逗?還想讓我幫你說話是嗎?就你會訛言謊語,我就不會嗎?

“阿爹,她胡說!”雲淺速速反其言道,“二姨娘根本沒問過女兒的意思,她是明着暗着都把女兒的人叫了去。”

周銀張口結舌,雲淺趁勢續言道:“阿爹可要爲女兒做主,喚雲軒人本就不多,你說二姨娘爲何這般故意和我作對?”

“阿淺言重了,只不過幾個人罷了……”周銀窘笑道,“這都是小事……”

你可真會,你做的那些小事湊起來都能成團了。

雲淺暗笑道。

元笙站在原地欲言又止,雲淺並不想再聽她廢話,直接在她開口之際轉身向雲天水不卑不亢道:“阿爹,既然二姨娘自己說了,自己人不能爲自己人作證,那爲何還要聽她的人在這歪曲事實、信口開河?”

雲天水聽罷後點了點頭,表情有點釋然又有點微妙。

霎時,雲妍緩步走來,越過雲淺身後好似蕩起一陣妖風縈繞雲淺後背一般。

雲淺側眸,目似劍光,直映至雲妍雙眸,二人對望一回,如勢不兩立。

雲淺倒是很想聽她能編出什麼鬼話來。

“阿爹。”

雲妍屈身後挺腰而起,倒是不慌不忙,起身便大肆其詞:“女兒昨日雖然同二妹去了錦衣玉局,但也想爲蘭袖說句話,蘭袖只是關心三妹,三妹不但不感激反倒這般對她動用武力。這說出去被人聽到,得說我雲宅嫡長千金苛責虐待奴婢了,總歸對我雲宅名聲不好。”

這會你倒是知道我是嫡長千金了?這可是你心心念唸的位置啊。

雲淺覺得好笑,她這番話沒有一絲的說服力,還把雲宅給搭進去,“蠢鈍如豬”這四個字是爲你而生的吧。

“放肆!”雲天水半刻後怒斥其言,“你三妹什麼人,旁人不知就算了,你也不知道麼?”

雲天水這話一下,整個正廳的人都虎軀一震,紛紛屈身而下,“老爺息怒……”

雲妍被嚇得直顫到摔了膝蓋在地上,急急低頭,只覺風聲鶴唳。

周銀也噤若寒蟬,顫了幾步走到雲天水身邊,想攬過去他的衣袖,被他橫着一甩,又讓周銀面陷窘態。

雲淺自該趁勢平了自己的名聲,擡足向前兩步,對着雲天水低額細語道:“阿爹息怒。莫爲了小人的別有用心而傷了我們雲宅的和氣。”

旁人不敢再言道些什麼,周銀她們也都慌了神,此時雲莜上前來說話了:“阿爹,女兒可以作證,蘭袖這身傷絕對不是三妹做的。”

雲淺揚起微笑,沒想到關鍵時刻雲莜竟然來幫了她一把,策反有望。她急急點頭,“是啊……二姐姐自是知道我的爲人。”

後頭的周銀驚慌失措,惱怒又茫然,千算萬算都沒算到有這一步,她的女兒竟然幫着別人說話。

雲淺竊喜不止,周銀慌迷亂意,雲妍爲自己方纔道下的話在膽戰心驚。

“阿爹知道的。”雲天水輕言一道便語出驚人,“阿淺爲人如何,我這個做爹的怎般會不知道?”

這話令周銀咋舌,算是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良久皆不敢擡眸,只低垂着頭想着如何爲自己開脫。

而芮姑和蘭袖面面相覷之後覺着心驚肉跳,雲妍忽而擡眼一望,又被雲天水狠狠地瞪了一眼,畏懼得急低了頭。

雲天水說罷,深揚了一口氣又接着道,“我便是知道,所以纔想聽聽這個蘭袖是如何撒詐搗虛的。”

蘭袖惶然不安,“奴婢……”

向芮姑遞了個眼神,芮姑只對着她搖頭,示意她別再開口,說多錯多。

轉瞬,周銀向前幾步,面上畏色未淡,心下卻悻悻不平,近了雲天水身前,她便試探着輕輕開口:“老爺,你是不相信蘭袖的話麼?”

雲天水嗤笑一聲,“相信?相信什麼?她一個小丫頭如此栽贓嫁禍我的女兒,她安的是什麼心?還有,此事與你有無關係?”

他雙眸存疑,怔得周銀駭然失色,更是啞口無言。

雲淺暗喜不止,她周銀也有這一天。

雲天水大聲昂放:“你最好從實招來!”

周銀的腿腳連着身子冷冷一顫,“老爺息怒……此事絕與妾身無關!”她屈身而下,垂首定聲道。

雲淺聽她語聲這般堅定,看來是不打算救蘭袖了,不愧是她,無情無義的女人。

雲天水默嘆,慢笑道:“如此這般,那便最好不過了。”

說罷他又頷首而起,垂眸看向座下的蘭袖,怒道:“你一小小奴婢如此信口雌黃,可乃居心叵測!”

蘭袖驚愕,只低低地垂着頭,聲音更是有氣無力:“奴……”

雲天水斷言道:“你最好如實招來,是有人指使,還是你想從中撈得什麼利?”

他語聲粗礦,威中含厲,蘭袖自是不敢妄言,又擡眸輕睨了周銀一眼,雲淺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得意一勾。

周銀見蘭袖望向自己來,便急急狠拋回了一個陰冷的眼神,唬得蘭袖猛地縮頭。

片響,蘭袖啜泣道:“無人指使……全是奴婢的錯。”

她忍下眼淚,終於頷起頭,眼底盡是囂焰之怒,“奴婢好生照顧三姑娘,三姑娘非但……不領情,還如此針對我,我就是恨……”

芮姑想開口幫言幾句,周銀給了她個眼神讓她住嘴,她怯怯低頭,一聲不敢再吭。

雲天水又笑,冷言道:“來人!拖出去,趕出雲宅!永遠不得再入我雲宅大門……”

周銀此時急地開口了:“老爺……”

此番景狀對雲淺來說算是喜聞樂見,偷雞不成蝕把米,簡直好看又好笑。

但奈何她在雲天水心中仍是白蓮花的性格模樣,那便裝裝她的聖母氣度。

眼見着蘭袖就快被拖走,雲淺急言一放:“且慢。”

上前幾步,投目向雲天水柔言道:“阿爹,莫不就再給蘭袖一次機會吧……她也沒有去處了呀。”

雲天水嘆言:“阿淺,我知道你一向心軟。可是此人居心不良,留在雲宅終究會是個禍害,你便聽阿爹的話。”

雲淺故作同情的模樣,輕嘆:“這……”

這簡直正合我意,阿爹快,把她趕出去!快!雲淺心下大肆而笑。

看來她真是錯怪了白蓮花的這個爹,本以爲他耳根子軟,原來是在憋大招,所有人都被耍得團團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