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畫廊的肖夫人並沒有任何觀賞畫展的興致,事實上,她之所以來,是爲了出一口惡氣,爲她那冤死的至交好友……
肖夫人,本名劉雨欣,是徐惠,也就是齊可歆的母親生前最好的朋友。
二十四年前,當徐惠不顧家人反對,寧可冒着‘私奔’的罵名也要和齊元山在一起時,她就曾苦口婆心地勸過她不下數十次。爲此,兩人甚至發生過口角。可徐惠就像吃了秤砣一樣,無論她怎麼勸怎麼說,她也是鐵了心地要嫁給這個男人。
那時候,她心裡就隱隱覺得不安。齊元山雖然看起來忠厚老實,但他就曾揹着徐惠對她動手動腳。這種事她當然不能對徐惠說,一方面是覺得無顏,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讓兩人的友誼蒙上任何污點。
只是,讓她怎麼也不曾想到的是,這樣的沉默竟然間接害了徐惠……
齊元山因爲劉雨欣眼神裡那毫不遮掩的控訴和鄙夷而稍顯出尷尬之色,他對站在一邊的齊可豫比了個手勢,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可豫,你這孩子,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帶着肖夫人去欣賞欣賞你那些畫作,看看肖夫人喜歡那副,就送給她。”
“知……”
“不必了~!”劉雨欣冷冷地拒絕,餘光瞥到正朝這邊走過來的齊夫人,她掀起嘴角,冷笑道,“正好,都到齊了,那咱們就來好好算算這塵封了二十幾年的帳吧!”
齊夫人這時候也認出了她,隱約記得二十三年前,在徐惠葬禮上好像見過這個女人。那時候,她哭喊着對元山又是打又是罵的,鬧得一團亂不說,還讓元山成爲了別人的笑柄,好一陣子都擡不起頭。也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記她記得這麼清楚。
她怎麼來了?她不記得請帖有發給她呀。
正納悶着,耳邊突然響起劉雨欣毫不留情的咒罵。
“齊元山,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對於劉雨欣張口就是辱罵的舉動,齊元山也再難維持臉上的淡然,沉了面色,皺起眉峰,抿起雙脣,一字一頓地警告說,“肖夫人,你再敢口出諱言,別怪我告你誹謗。”
劉雨欣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嗤笑着勾起嘴角,像是猝了毒的眼神狠狠地瞪向事已至此還厚着臉皮裝無辜的男人,冷哼一聲,繼續道,“就算你告我誹謗,該算的帳,我今天也要跟你算個清清楚楚。齊元山,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徐惠是個怎樣的女人吧?她傻,她癡,她竟然瞎了眼睛看上你這樣的男人。爲了你,她甚至不惜和家裡撕破臉。她只有你了呀!而你呢,你都做了什麼?不顧她懷着身孕,帶這個該死的狐狸精公然出雙入對。要不是因爲看見你們,要不是知道了你們的醜事,她怎麼會突然難產?她怎麼會大出血而死?她又怎麼會那麼年輕就葬送了性命?是你!是你這個魔鬼害死了她,是你,是你……”
說到激動處,淚如雨下的劉雨欣掄起拳頭就在齊元山身上亂揮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突然一道輕飄、支離破碎的聲音插了進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面無血色的齊可歆一步步朝着這邊走來,臉上有震驚有茫然,但更多的是憤怒。
對上肖夫人同樣有些茫然的雙眼,她又問了一次,“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媽媽真是被他們害死的?”
從她話裡判斷出她就是徐惠的女兒,肖夫人的淚流得更兇,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可歆蒼白無一絲血色的臉,哽咽着道出感動,“你都長這麼大了。要是徐惠知道她把你生得這麼漂亮,那該有多好!”
雪白的牙齒陷在紅脣上,硬是在那上面留下一排沁着憤怒的月牙。血腥味在嘴裡蔓延開,要不是一隻溫暖的大手及時捏住她下顎,避免她再肆虐那兩片紅脣,她怕是要將那脣瓣咬得徹底斷裂才肯方休。
原來是這樣……
雖然,她也曾對母親難產的事猶有一絲懷疑在心,卻不曾想到,結果一出,答案竟是這麼令人難堪。
染上血絲的雙眼怒瞪向那看起來明顯有些心虛的男人,雙手不自覺地攥成拳,手背上暴突出一根根駭人的青筋。
咬着牙,她問,“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說出事實。”
“放肆!誰準你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這聲威嚴的叱喝,毫無疑問,出自那姑且稱之爲她父親的男人的口。在女兒面前,他依然不想放下身段,明明心虛就寫在臉上,卻還強裝出一副泰然若之的神色。
迎上他怒瞪的眼,齊可歆沒有半點怯讓,握着拳頭的手突然朝他的臉揮去。震驚中的男人像被石化了一樣,連躲都忘了。好在,這一拳只是從他頰邊掠過,狠狠地砸在他身後的牆上。
“我問你這到底是不是事實?”
頓時,血如雨注……
齊元山被這突然的狀況嚇傻了,身子顫了顫,張着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距離兩人幾步之遙的齊夫人看見這一幕,雖然也有些被可歆這樣的氣勢駭到,卻還仗着自己長輩的身份,氣沖沖地走過來訓斥她,“齊可歆,你瘋了是不是?要撒野去別的地方撒,別在這丟人現眼。有多遠給我滾…啊!”
隨着一聲慘絕人寰的嘶叫,咄咄逼人的齊夫人被齊可歆一巴掌扇了足足有三米遠,高跟鞋一拐,狼狽地跌了個屁墩。
這還不打緊,重要的是臉上那一巴掌,火辣辣的,真是疼啊。
猩紅雙眼瞪着那勉強扶着地板站起來的女人,此時的齊可歆就像只受了傷的野獸,發狂的血液在四肢流竄,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這兩個人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顫抖中,一雙溫暖的手臂伸過來,將她納進懷裡,低磁的嗓音縈繞在耳畔,清潤中透着濃濃的心疼。
“噓,沒事了,讓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可奇異的卻讓她冰涌躁動的心漸漸歸於平靜。
他擁着她,用體溫驅走她身體裡的冰寒;他抱着她,用疼惜撫慰她受了傷的靈魂。
過了不知多久,也許是躁動的心終於平靜下來,她慢慢退出他的懷抱,卻在擡起頭,不經意對上齊元山那分明帶着愧疚的眼神時,又一次失控,在淚水奔出眼眶的一瞬間,轉過身,她瘋了一樣地衝出門外,一股腦地扎進風雨裡……
伊渃&8226;勒佈雷清雅的面容上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冷冽,眼底隱着冰寒的流光,淡淡的視線在齊元山身上一掃,饒是經歷了無數大場面的他也忍不住打了個驚顫,彷彿置若冰窟般的寒澈刺骨。
“你最好向上天祈禱她沒事,否則,我定會讓你們用百倍千倍的代價來償還!”話落,修長的身影也以極快地速度消失在衆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