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從種種跡象看,耿鳳臣回到奉春,極可能是爲報復,那麼,除了袁萬春,還有沒有別的報復對象?會不會有別人列入了他的報復計劃?如果有的話,會是誰呢?
天亮後,李斌良立刻把徐進安、趙民和關偉找到辦公室,要求他們提供耿鳳臣可能報復人員的名單,可是,三人想來想去,卻想不出比較確定的人來,最後,還是李斌良經過推理提出了一個想法:“現在看,耿鳳臣除了過去的宿怨,對袁萬春的仇恨主要是哥哥的被害上,那麼,還有誰跟這件事有關呢?”
這麼一提問,一個人被想了出來。
是他替袁萬春報的案,招來的警察,擊斃了耿鳳君,也是他,證實了耿氏兄弟綁架人質的罪行。
這個人姓隋,叫隋然,遠香茶樓的老闆,耿鳳臣兄弟綁架袁萬春案件就發生在他的茶樓裡。
李斌良、何世中在關偉的陪同下來到茶樓,進入古香古色的茶室,從鼻孔到身心立刻滲入一股特殊的茶香味。再看屋子,除了一些擺放整齊、同樣古香古色的散座桌椅,還有一間間垂着竹簾的包間茶室。因爲是上午,所以沒幾個客人,茶室顯得很是冷清。
袁萬春就是在這裡被耿氏兄弟綁架的。
耿鳳君就是在這裡被擊斃的。
陳雲清就是在這裡被耿鳳臣殺害的。
事情發生在哪個包間茶室呢……
沒容細看,一個人從一間茶室走出來,看到三人,急忙迎上來。
“關隊長,您來了,快坐……”
李斌良看到,此人四十歲左右年紀,面上透出生意人的世故圓滑加上一點兒謹慎。他顯然就是隋然了。
關偉沒坐,反而把來人拉進一個包間茶室,讓李斌良和何世中也走進去。
關偉:“隋老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分局新來的李局長,這位是何政委!”
聽說局長和政委都來到茶室,隋然的面上立刻增添了緊張的表情。
“這……李局長,何政委,你們……貴客光臨,歡迎,歡迎……有事嗎?”
隋然一邊用嘴說話,一邊用眼睛悄悄地打量李斌良。
關偉:“我們李局長和何政委來是想問問,你收到過耿鳳臣的恐嚇信沒有?”
“什麼?”隋然現出震驚的表情,“出什麼事了?!”
沒等李斌良開口,關偉就說了實話:“耿鳳臣出現了,他給袁總寫了一封信,說要報復他。我們局長和政委關心你的安全,特意來了解一下情況!”
“這……真的嗎?這可怎麼辦……”
隋然現出了驚慌的表情。
關偉太冒失了。李斌良所以沒着急開口,是沒拿定主意是否把真實情況告訴他。告訴他,肯定會引起他的恐慌,不告訴他,又怕他麻痹大意,遭到耿鳳臣的暗算。可是,哪知沒考慮好,關偉就一下子說了出來。不過,說了也好,沒有什麼需要特別保密的,他知道了可以有所防備,恐慌總比遭受突然襲擊要好。
所以,李斌良就沒再阻攔關偉,而是如實地把情況對隋然說了一遍,囑咐他提高警惕,發現可疑跡象及時報告,但是呢,也不要大驚小怪,或許,耿鳳臣不會來找他的。另外,公安機關也會注意保護他的人身安全的。
可是,李斌良注意到,無論他怎麼安慰,隋然臉上的恐慌神情還是難以消除。
該說的說完了,李斌良向隋然告辭,向外走去,何世中和關偉一同跟隨,隋然送出室外,用害怕的眼神送他們遠去。
李斌良沒有看到,在他們的身影消失後,隋然拿出手機,撥了幾個號碼後放到耳邊:“這可怎麼辦哪……”
李斌良回到局裡,辦公室王主任隨他走進他的辦公室。
“李局,你看,這事怎麼辦?”
李斌良:“什麼事?”
“咱們賬上多了三十萬。”
“什麼?”
“我瞭解了,是萬春集團打過來的,他們說是捐贈給我們的,支持我們破案,希望我們早日抓住耿鳳臣。”
這……這個袁萬春,怎麼能這麼幹?自己已經拒絕了,他還是把錢打過來了。
李斌良:“王主任,你說該怎麼辦?”
王主任:“太好辦了,咱們局裡正爲經費不足犯愁呢,這三十萬可頂大事了!”
“你的意思是,收下,花了!”
“那……嘿嘿,當然,這得李局你說了算!”
“那好,你聽着,這筆錢不能動,一分都不能動!”
“是。李局,我聽你的!”
王主任離去後,李斌良把何世中找到自己的辦公室,把這個情況跟他說了,徵求他的意見。
何政委:“我的意見……怎麼都行,不過,咱們局不是第一次接受萬春集團的捐款了,收下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斌良:“何政委,你真這麼想?”
“啊……我是隨便說說,怎麼辦你定吧,我完全支持。”
“我覺得不能收這筆錢,維護治安、打擊犯罪是我們的職責,怎麼能收人家錢呢?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還是退回去吧,我馬上要王主任辦理。”
“這……別別,李局長,你退回去我完全同意,可是,得講究方法。我看,咱們親自去萬春集團一次,對袁總表示一下謝意,別爲此傷了感情。”
李斌良想了想,同意了。
去萬春集團路上,李斌良問何政委,袁萬春是個怎樣的人,何政委思量了片刻說:“他當然不是簡單人物,白手起家,成了全市著名的民營企業家,利稅大戶,對我們奉春貢獻很大,對咱們公安機關的工作也很支持,所以,我們對他一定要客氣、尊重。”
話說得很含糊,李斌良聽了不得要領,但是,他眼前浮現出那輛悍馬裡下來的三個健壯青年,他們是保鏢吧。根據自己多年的體會,這種人的財富和品質往往令人生疑。他想了想又問:“不是黑白兩道吧,否則,怎麼敢跟耿鳳臣鬥啊!”
“哎,李局,可別亂說,別亂說,咱們哪說哪了,哪說哪了!”
李斌良和何世中坐着一輛普通牌照的車來到萬春集團。
一幢宏偉氣派的大樓和大院迎接着他們,一道伸縮門攔住了他們的轎車。李斌良和何政委走下車,注意查看了一下,那封恐嚇信就是從這道伸縮門扔進去的。
兩個保安走出來,警惕地走向二人,問他們是幹什麼的,有什麼事。何世中出示了證件,並把李斌良介紹給他們,二人立刻現出恭敬的表情,馬上給袁萬春打電話,放二人進入。
因爲沒有準備,李斌良和何世中走進大樓後,袁萬春才迎接出來,身後跟着年輕漂亮的白領麗人關麗麗。
“哎呀李局長、何政委,啥風把你們吹來了,也不先打聲招呼……嗐,有事就吱聲唄,怎麼還親自來了,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
關麗麗也走上前,文靜地微笑着,同李斌良和何世中握手。
“李局長好,何政委好!”
李斌良感覺到,關麗麗的言談舉止顯得很有修養,而且,身上有一種成熟世故和羞澀清純相混合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很是特殊。不過,可以看得出,她走向社會的時間並不是很長。
袁萬春:“對了,李局長還不知道,關小姐是我在省城招聘的,又漂亮,又能幹,來了還不到一年,我就提拔她當了辦公室副主任,現在,是我離不開的得力助手!”
李斌良跟袁萬春和關麗麗寒暄着,隨他們向樓內走去,同時也想起一些傳說,在公司裡,這樣的年輕女子,多半是老總的情人,不知這個關麗麗和袁萬春有沒有這層關係。
李斌良瞥了一眼關麗麗,關麗麗恰好也在打量他,他急忙把目光移開。
走進袁萬春的老總辦公室,袁萬春讓座泡茶,李斌良急忙將他攔住。
“袁總,你就別忙了,我們說完話就走。”
袁萬春看看李斌良,又看看何政委:“什麼事,這麼忙?”
何政委看看李斌良,意思是讓他開口。
李斌良:“袁總,我們是來向你表示謝意的!”
袁萬春露出笑容:“這……太客氣了,一點兒小錢,還用得着局長和政委登門感謝嗎?不敢不敢,李局長,何政委,今後,經費的事你們就別擔心,我們萬春集團是你們的後盾!”
他誤會了。
李斌良:“不不,袁總,我話還沒說完,是這樣,你那三十萬我們收到了,我們非常感謝你這份兒心意,不過,我們不能接受,所以,我已經指示財務把錢退回你們的賬戶了,你一會兒安排人查一查!”
這……
袁萬春愣住,看看李斌良,又看看何政委:“這……你們怎麼這樣,這不是打我臉嗎?”
何世中目光看着李斌良。
李斌良:“袁總,你別誤會,我們公安機關是財政撥款單位,經費是有保障的,絕不能隨便接受別人的捐款。不過呢,你的心意我們領了,我跟何政委來,就是代表局班子、代表全局民警,對你表示感謝的!”
袁萬春一時說不出話來。
李斌良:“袁總,你看,要是沒事,我們就走了!”
“這……忙什麼,錢你們可以不收,飯可以吃吧,今天午間,咱們一起吃頓飯總行吧!”
“不行不行,袁總,你也知道,案子壓力這麼大,我們哪有心思吃飯哪?再說了,我們也有規定,不能吃當事人的請,五條禁令還規定,工作時間不許飲酒,改日再說吧,啊,再見,袁總!”
李斌良說着向外走去,何世中急忙跟隨,也一邊往外走一邊跟袁萬春打招呼:“袁總,就這樣,我們走了,哪天咱們再聚。好,再見,再見!”
二人逃跑一般離開了萬春集團總部,返回路上,何世中不時地嘆息一聲,李斌良不解地問他怎麼回事,問了好幾句何世中才開口。
“李局,今天這事,你不覺得太愣了點兒嗎?萬春集團可是市裡重點扶持的企業,袁總的影響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咱們把錢退回去,他會怎麼想啊?”
李斌良:“顧不上那麼多了,反正我覺得,這種錢絕不能收。”
何世中:“我支持你這種態度,可是,有時也得注意影響啊。你知道嗎,咱們沒收這筆錢,傳出去別人會怎麼說嗎?”
“怎麼說?”
“你想呢?沒準兒有人會說,咱們表面上把捐給局裡的錢退回去,背後卻把這筆錢據爲己有了呢!”
李斌良一愣,再一想,如今這社會風氣,沒準兒還真會造成這種後果。可是,他顧不上這些了,舌頭長在人家嘴裡,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自己問心無愧。
兩天過去了,案件沒有進展。
袁萬春那封恐嚇信送往省廳技術部門,他們檢驗後認爲,打印的信出自一臺惠普打印機,但是,要想確定具體哪臺惠普打印機,必須獲得該打印機打出的樣本,然後同現在的檢材對比才能確定。
因此,李斌良派出大量警力,在全市範圍內,一臺一臺調查惠普打印機,取得打印機打出的樣本,準備送交省廳比對。他的設想是,找到這臺打印機,或許就能找到耿鳳臣的影子。
可是,這是個大工程,惠普打印機是使用非常廣泛的噴墨型打印機,全市何止成百上千,很難在短時間內查透,而省廳要對送交的樣本一份份檢驗、對比,也需要大量的時間。
在這兩天裡,再沒有新情況發生,無論袁萬春還是隋然,都沒發現耿鳳臣的影子,也沒再接到耿鳳臣的信,更沒發現其他異常情況。
看這樣子,耿鳳臣是察覺了什麼,他一定是藏了起來,也可能已經離開奉春。
李斌良只得暫時把這條線放一放,把精力投入到另一方面。
這個方面就是耿鳳臣的關係人,趙民和小馬去了勞教所,見到了耿真,勞教所反映,近日耿真沒有什麼異常表現。他們提審了耿真,耿真非但一問三不知,反而對他們喊起冤來,說自己是被人陷害了,進勞教所是冤枉的。
“冤枉的?”李斌良聽了趙民的彙報笑了,“他就說這些,沒有別的?”
趙民:“沒有。對,他承認,替耿鳳臣打過人,啊,打的是袁萬春手下,但是,那是爲了保護耿鳳臣的人身安全,是袁萬春的手下先威脅耿鳳臣,他才動了手。所以,把他定爲黑惡勢力打手是冤枉的。”
投進監獄和勞教所的,最少有一半稱自己是冤枉的,要聽他們的話,中國就沒有罪犯了。
李斌良又把精力投放到另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是李飛,當年也是耿鳳臣的打手,因爲態度好,揭發檢舉了耿鳳臣的一些問題,被從輕處理了。
徐進安和關偉等人先找過他,可是,他說,耿鳳臣逃跑後,他再沒接觸過他,從沒跟他聯繫過,最近更沒看到過他。
有價值的線索和可能的知情人越來越少,李斌良覺得有必要親自找李飛談談,徐進安就讓關偉把他找到了李斌良的辦公室。
李飛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蔫蔫的,身板也不是很壯實,真看不出,他這樣的人能是打手,案卷上記載着,耿鳳臣還指使他去殺過袁萬春,只是他覺得後果太嚴重纔沒幹。
不過,李斌良知道,李飛雖然身體不壯,但是,當打手也不奇怪,因爲打架是否厲害,並不在於體格,而在於精神,在於你是否兇悍,是否敢下手,從前處理過的好多流氓地痞都是這樣,看上去其貌不揚,可一旦和誰發生衝突,立刻兇相畢露,把對方往死裡打。大概,李飛就屬於這類人吧。
看得出,李飛不願意見李斌良,都到了門口,還不願意進來,是關偉把他拉進來的。
“李局,他就是李飛。”
說真的,李斌良不願意接觸這種人,但是,他不能受性情指使,只要能破案,什麼人都得接觸。他客氣地讓李飛坐下,李飛木木地坐下了,低着頭,一副犯罪嫌疑人的樣子。爲了打消他的顧慮和戒備,李斌良先說起與主題無關的話。
“李飛,你最近在幹什麼呀!”
“沒……沒幹什麼!”
“可是,你總得做點什麼吧,要不,靠什麼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