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笑兒拉着千千朝寧幽軒走去,一路上一言不發。
千千自然知道她在生什麼氣,但絲毫沒有抱歉之意,笑着問道:“師姐,你不高興嗎?”
“有什麼可高興的?”
“其實如果你想今天下午走,我是不會反對的,相反還會大大讚成。昨天我就說想早些走的。”
吟笑兒惱道:“誰說我要和他們一起走了?”
千千笑道:“我可沒說,我只是說早些走,又不是和他們一起走。”
吟笑兒被說中了心事,又羞又怒,她決定回去的路上不再跟千千說一句話。
***
寧幽軒的後院還像清晨出去時一樣安靜。
接近晌午,想來孩子也該醒來了,但進了後院卻聽不到哭鬧的聲音。
千千道:“這寶寶真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聽見他的哭聲。”
“你以爲誰都像你一樣鬧人嗎?”
話雖這樣說,吟笑兒也有些詫異,屋子裡是不是安靜得有些過分?
剛踏進竹屋,兩人便停住了,她們看到一個身穿淡粉色衣服的姑娘斜倒在牀邊。
千千認出那是醫館的丫頭芍藥,不禁心中一緊。一早她們去郊外上墳,把孩子交給芍藥照顧。如今芍藥卻倒在牀邊,難道孩子也出了事?
吟笑兒見狀,便想衝到牀邊,卻被千千拉住了。
千千“噓”了一聲,對吟笑兒使了個眼色,暗示先確認一下屋子裡的情況。
二人悄聲在屋內查探了一圈,確認沒人,這才移動到牀邊,去查看芍藥的情況。
“芍藥!”
吟笑兒一邊晃着芍藥的身體,一邊叫着她的名字,但芍藥一點反應都沒有。
千千探了芍藥的鼻息,又拉過她的胳膊把了脈,道:“她被人點了重穴。”
她試圖在芍藥身上的幾處穴道用力推按,但解不開。
吟笑兒很是着急,因爲她已經確定,孩子不見了。
“怎麼樣?能解開嗎?”
千千搖了搖頭,道:“這點穴手法十分奇特,對方一定是有來頭的人,我解不開。如果三姐在這就好了,她點穴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你又提她做什麼!芍藥醒不過來,我們上哪去找孩子?”
吟笑兒又氣又急,差點哭出來。
千千安慰道:“姐姐別急,依我看,來者應該只是想把孩子帶走,而不會加害於他,否則芍藥早就沒命了。”
剛說完,忽覺牀的裡側上方有些動靜,千千趕緊拉着吟笑兒向後退了一步。
果然,就在她們退後的一剎那,被牀帳遮住的牀頂居然飛出一對判官筆來!
吟笑兒一聲驚呼,來不及躲閃,直接被筆尖打中胸口的穴道,倒地動彈不得。
千千退得稍快些,避開了另一支判官筆,轉身反手向牀帳頂部射出兩枚繡花針,卻都被判官筆的主人一一避開。
千千知道單憑自己的武功,絕對不是這人的對手,盤算着先走爲上。
哪知她剛逃到門口,竟有人守株待兔。門口那人衣袖一揮,千千便瞬間四肢無力,癱倒在地。昏迷前,依稀看到這是個左眼纏着白布的男子。
***
吟笑兒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好在衣衫完整,似乎也沒受什麼傷,但當她要起身時,卻覺渾身無力,又癱倒在牀上。
“別動了,我們中了迷藥。”
躺在她身邊的千千小聲說道。很顯然,千千醒的比吟笑兒早。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更不知身處何處。
“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來我們是被人抓住了。”
“廢話!我難道不知道嗎。”
“姐姐,這就要怪你了,你一定惹到了一位不好惹的少爺。他將我們捉住,也不知道會怎麼處置我們。我還弄瞎了他的一隻眼睛,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千千是真的有些害怕。
吟笑兒語噎,她沒想到江雲生竟會先下手爲強。如今連累師妹一同被抓,吟笑兒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兩人躺在牀上,動不了,也弄不清狀況,吟笑兒索性大聲喊道:“江雲生,你給我滾出來!你到底想怎麼樣?江雲生……”
喊了半天,終於聽到有人走近的聲音。
但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吟笑兒雖然不認得他的臉,但是清楚記得他腰間別着的兩支判官筆。這兩支筆,兩次將江雲生從她手中救走。
“你到底是誰?江雲生在哪?”
南宮行道:“姑娘不用心急,你們早晚會見到少爺的。至於我是誰,你不必知道。”
“孩子是不是被你們搶走了?”
南宮行沒有回答,卻問道:“你們誰是孩子的母親?”
吟笑兒沒想到他竟會問這樣的問題,一陣羞怒,大聲道:“你不要胡說八道,快把江雲生叫過來見我。你把我們捉來這裡,到底想怎麼樣?這兒到底是哪?”
吟笑兒有太多問題想問了。
南宮行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地道:“其實我並不關心孩子是誰的,只是你們傷了少爺的眼睛,所以我只好請你們跟我回家見見夫人了。”
吟笑兒和千千不禁對視了一眼,暗暗心驚:“這人竟然要把我們帶回江雲生的家?!”
“你家在哪,夫人又是誰?如果你不說,我保證姐姐會吵一晚上的。”
千千見南宮行的神色,故意這麼說道。
南宮行長呼一口氣,道:“夫人是誰,你們見了就知道。這裡是蘇州城外,我們明天一早就進城。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力氣,如果吵的話,我就點你們的啞穴。”
南宮行不再理她們,將牀帳放下,離開了房間。
“這裡竟是蘇州城外?難道江雲生家在蘇州?”
吟笑兒和千千都很詫異,看來她們昏迷了至少兩天。雖說二人奉師命要去蘇州給南宮少爺賀喜,但怎料會以這種方式來到蘇州呢。
吟笑兒怕南宮行真的點她啞穴,小聲罵了幾句,便覺得睏意難擋,又昏睡了過去。
千千一直安靜地在牀上躺着,仔細聆聽周圍的聲音。
四下極靜,此時應該已經入夜。
不多時,忽聽窗外隱隱約約傳來一身琴聲,悠揚琬轉,甚是動聽。
***
第二天,天還未大亮,吟笑兒和千千就被搬東西的聲音吵醒了。
牀帳被掀開,只見兩口大箱子放在牀邊。
南宮行給二人胡亂餵了些點吃的後,點了她們的啞穴,將她門逐一抱起,分置於兩個箱子中。
箱子很深,裡面即便躺了個人,上面還留有一尺高的空間。南宮行將一塊木板橫架在箱中,做了個隔層,木板之上堆了一層金銀珠寶。
看來,他是想將二人當做財物運進城,以此來掩人耳目。
吟笑兒和千千都是又氣又疑,苦於身子動彈不得,又說不了話,只能蜷縮在箱子中,任憑南宮行將她們搬上馬車。
自從她們昨夜醒來,沒聽到江雲生和孩子的絲毫動靜,看來他們早已兵分兩路。
雨季的泥路並不好走,行至晌午,南宮行駕着馬車方來到城外二十里處。這裡不比遠郊,人來人往逐漸多了起來,南宮行打起了精神。
箱子中的吟笑兒和千千都難受至極,儘管南宮行在箱子兩側留了氣孔,但蜷縮在狹小空間裡顛簸了一上午,吟笑兒甚至有些想吐。
不知何時,車子慢慢停了下來。只聽前面一個聲音叫道:“官爺要進城,先留下買路錢。”
一陣叫嚷聲後,緊接着便是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嗷嗷亂叫聲。
“發生了什麼?難打是有人打劫?”
吟笑兒剛有些興奮,外面的聲音卻停了下來,馬車又動了起來。
吟笑兒和千千倒是希望能有強盜鬧出點事情來,她們好趁機逃脫。只可惜這些攔路小賊功夫太差,南宮行連車都沒下,就將他們打發了。
不過在南宮行看來,這些人絕不是攔路劫財的小賊那麼簡單,畢竟之前回城,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初夏午後的太陽讓趕了半天路的人燥熱難耐,南宮行知道不遠處有個茶亭,便加快了馬車的行程。
但他沒走多遠,就皺起了眉頭。
前方竟有五個黑衣人攔在路上,中間爲首那人頭戴斗笠,長刀側立,擺明了一幅攔財的架勢。
南宮行漸停了車,朗聲道:“可是虎寨的兄弟?”
中間那人走近幾步,仰頭道:“原來是個識貨的主,那黑爺爺我也不與你爲難。我瞧你車印深重,想必車上有不少好貨。我們也不貪,留下一半就放你進城。”
南宮行聽那人自稱“黑爺爺”,想必是虎寨的寨主,人稱“黑虎子掏心”。雖然對南宮行來說不是什麼厲害的角色,但虎寨劫財的惡名卻在這一帶很是響亮。如果跟他們動手,雖不至於落敗,但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黑爺,我車上並沒有什麼財物,不過是一些藥材,小本買賣,您肯定看不上。這一百兩就當做是過路錢,還請您和弟兄幾個行個方便。”
南宮行向黑虎子扔去了一隻百兩的金元寶。
黑虎子接過元寶,也是一驚,這扔擲的手法和力道,絕不是一般人。但他也沒將這個趕車的中年人放在眼裡,晃着元寶道:“這錢打發叫花子也是夠可以的了,不過爺爺我可是要養一寨子的人,似乎有些不夠。今天你車上的貨我要定了,你是自己打開,還是讓爺爺我親自動手呢?”
南宮行知道,自己是非出手不可了。
但就在要下車的一瞬間,忽聽“哎呦”幾聲,黑虎子身後的四個手下全都倒下了,顯然是中了狠辣的暗器。
黑虎子驚得轉身,怒問:“哪個兔崽子敢在黑爺背後動手?”
“當然是你爺爺我!”
不遠處傳來一聲,氣力充沛。
南宮行聞聲,趕緊下了馬車,上前躬身行禮。
“三公子。”
來者是一個不過二十的年輕人,面目冷峻,不怒自威,一身棕色華服盡顯高貴氣質。
他瞥了一眼黑虎子,只說了一個“滾”字,就嚇得黑虎子拖着手下幾個兄弟,屁滾尿流地跑遠了。
“多謝三公子解圍。”南宮行再次行禮道謝。
“行了,行管家。早知道是你,我也不用出手,你還打發不了那幾只小貓小狗嗎?”
“是,只是……有些不便出手。”
三公子看了一眼後面的馬車,問道:“車上裝什麼,讓你這個管家不便出手,反而讓我這個三少爺代勞?”
南宮行聽出三公子有些不悅,忙道:“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不過是江二少拖在下帶回來的小玩意。大公子成親,江二少也想有所表示,便拖屬下去杭州置辦了點貨物。”
三公子輕蔑的“哼”了一聲,“恐怕不止這麼簡單吧,昨日喜管家接他回來,被我看到了。這次他出門是不是有些玩瘋了,還玩丟了一隻眼睛。”
“是在下保護不周……” щшш• тTk an• c o
“算了,估計是他活該。”三公子向馬車走近。
南宮行立即跟上,“不知三公子有何事出城?有什麼事儘可吩咐在下去做。”
“還有幾日就是大哥的婚禮,爹廣邀好友,這幾日來來往往的客人很多,但有不少客人說進城之路不是很太平,所以我就親自出來看看,是哪些不要命的傢伙,居然敢惹我們南宮家的客人。”
“的確,這一路我也碰到幾夥攔財的小賊。”
三公子眉頭一皺,“看來是有人故意給我們南宮家添亂,回去我再派些人手,分守進城的幾個大門……既然遇見你,就一塊回去吧。”
“是,請三公子上車……”
“罷了,我也坐外面。”
南宮行心道:“如此甚好。”
馬車剛動,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一陣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