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覆覆的翻看着那幾張照片,記憶一層層的抽離。窗外不知何時撒起了雨點兒,陰呼呼的天,溼溼的冷風順着擲出菸頭的車窗縫飄了進來,濺在了方時佑的手背上。方時佑下意識的回神,看了看時間,剛剛好是寧夏下班的時間。方時佑目不轉睛的看着大門的方向,他最希望的是自己一眼就能夠找到寧夏。
時間點點滴滴的流淌,方時佑聚精會神,並不敢有半點兒的走神,只怕那一下兩個人便再次錯過。很長時間,門口的人流已然是從三三兩兩降爲了沒有。
也許是在加班……方時佑如此安慰自己,他試着再次撥通了寧夏的電話,結果還是一樣的,機械的女聲,甜美卻冰冷。
他跟她的距離不過一個路口加十幾層的樓高。
方時佑無心在等,下車直接去了寧夏的公司。只是上去也是白去,公司大門已關,很顯然已經空無一人了。
剛剛坐回車裡雨就突然大了起來,叮叮咚咚的砸着車的頂棚,敲的方時佑心煩意亂。而面前的車前擋風玻璃上,雨點早已經盪漾成了圈圈漣漪。
寧夏沒想到這個天兒的雨也會說來就來,老天爺也是個孩子,笑的時候瘋狂,哭的時候也瘋狂。
寧夏領着鑫鑫站在社區醫院的門口,望望老天爺梨花帶雨的臉色,暗暗搖頭。而站在她身邊的鑫鑫,徹底沒了半點兒男孩子的樣子,一個勁兒的往寧夏懷裡躲。
“小寧姐姐,我冷……”
再是男孩子卻也是年齡小,更何況還發着燒,寧夏心疼的皺眉,毫不猶豫的脫下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了鑫鑫的身上。
寧夏擡頭望了望漫天雨幕,無奈的嘆了口氣。
也怪她大意,誰說大晴天的就不興變臉了,人還有個高興不高興,爆發個脾氣什麼的,更別說這老天爺了。
鑫鑫的身體一直在寧夏的臂彎裡顫抖着,寧夏再次焦急的看了看外面的天,抿了抿春。
這孩子還在高燒着肯定不能受一點兒涼,可自己這又沒有傘……
“鑫鑫,姐姐回去拿傘,你在這裡等着姐姐好麼?”寧夏的好習慣就是在辦公室裡有把備用傘,而此刻,最方便的辦法也不過如此。而且這社區門診離着公司也不算太遠,寧夏跑着過去耽擱不了多少時間,應該沒什麼問題。
鑫鑫可憐兮兮看着寧夏,掙扎了半天才扭捏的點了點頭。
寧夏深吸了一口氣,一股腦就扎進了紛紛雨霧中。只是剛跑了幾步她就聽見身後鑫鑫的呼喚,“小寧姐姐,小寧姐姐!”
寧夏慌忙回頭,發現鑫鑫已經追了出來,拖着自己的長外套在水裡掙扎着。
“我不想自己在這裡……”
“小寧姐姐,我不想自己在這裡,我要媽媽…”
寧夏愣住,本想呵斥鑫鑫讓他不要出來,可是一轉念,寧夏心就軟了。誰說小小男子漢來着?再是男子漢,可他也還是個會跟媽媽撒嬌的孩子,冷森森又滿是奇怪味道的醫院診所有誰願意單獨呆一分鐘更何況他還病着。
寧夏一咬牙,伸手攬過鑫鑫的腰,將自己的外套蓋住了鑫鑫的頭,半抱半提着鑫鑫在懷裡,撒開腿就跑。
金色的車子,就那樣從雨霧中衝了出來,連燈都沒閃一下,硬生生的橫在了寧夏的跟前,寧夏跑的快衝的急,撞在了車門上。寧夏的眼前一陣恍惚,手上一鬆,孩子就落了地。
寧夏吃痛,腿也軟的厲害。她好不容易撐住身子,想要爆粗,可看到開車人,又把話憋了回去。
方時佑…
如果要罵,對着這個男人她寧夏有千次萬次的機會。
“上車!”
車窗騰的下落,裡面的男人似乎早已經不耐煩了。
寧夏擡眼,脣角微微一動,抱起鑫鑫。
“鑫鑫,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傷到哪裡?”寧夏着急的查看鑫鑫的傷勢。如果孩子被碰出個好歹,她就要這大少爺好看。
鑫鑫說沒事,在寧夏的懷裡喊着冷,寧夏知道自己不能耽擱,閃身從車尾越過,對男人的話充耳不聞。
方時佑見寧夏繞過自己而去,急的直接跳下車,動作利落的搶寧夏一步在先,將她手裡的鑫鑫一把奪了過來塞進了車裡,然後轉身回到駕駛室。
方時佑伸手拂去額上雨水,沒有對寧夏再多說一句。
模糊的後視鏡裡寧夏看不清了男人的眼睛,只是感覺他是那樣的平靜,一副你愛上來不上來的態度。
“小寧姐姐,有大車車坐,你怎麼還不上來,這裡面不下雨!”
鑫鑫敲着玻璃,喊着寧夏。寧夏彎了彎嘴角,想給鑫鑫一個微笑,卻怎麼怎麼都劃不出那個弧度。
良久,寧夏目光才微微下沉,打開面前的車門坐了進去。
“小寧姐姐,你都成水做的啦!”
小孩不懂事,看見寧夏被淋的像個水人,有了大車車坐的他還能笑得出來。寧夏尷尬,流露出幾分窘迫之色。
剛剛坐定的寧夏也感覺到自己一身的雨水頃刻間就陰溼了方時佑這高檔座駕的純皮車座,再加上小傢伙的童言無忌,寧夏的臉,真的快沒地方擱了。
“謝謝,”寧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目光望向窗外,卻自己也知道,雨那樣大,什麼都看不清,一片朦朧。
“去哪兒。”
男人很自然的接受寧夏的謝意。他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鏡子,裡面的女人正慌亂的用袖子擦着自己臉上的雨水,那樣的狼狽。
一個盒子飛了過來,是嗵的敲在了寧夏的頭上。寧夏吃痛的皺起了眉,卻看見了已經落在自己腿上的紙巾盒子。
沒有一聲反駁,也沒顧得上頭上被砸的生疼,寧夏急忙抽了幾張去給鑫鑫擦臉,擦頭髮。她摸了摸鑫鑫的的衣服,只是微微發潮,一顆懸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寧夏慶幸自己的外套夠厚夠長,要不這孩子怕是要再次受寒燒的更厲害了。
“鑫鑫,告訴姐姐,你家住哪兒?”
孩子說了地址,方時佑便調轉了車頭上路了。一路無言,直到鑫鑫撒嬌似的在寧夏的懷裡哼哼,“小寧姐姐,我餓了。”
知道餓當然是好事,總比什麼都不吃的強的多。寧夏輕輕笑了起來,手臂環過鑫鑫的肩膀,“那,回家姐姐給你煮麪吃,行麼?”
“姐姐煮的方便麪啊,可好吃了!”
其實寧夏這話還是挺說不出口的,人家的孩子病了你還只給孩子煮麪吃。
“不嘛,鑫鑫生病了,鑫鑫要吃好吃的。”說吃麪,最不滿的當然是這個小傢伙。小孩子生了病,就算平時再執拗在怎麼愛鬧這一刻都成了一個模樣。
“那你說,什麼才叫好吃的!”寧夏問道,擦了一把自己額上的水珠。
“開封菜!”剛纔還病怏怏的新新一下子就興奮起來,手高高的舉過頭頂,“就是那個kfc啊。”
寧夏哧的一下笑了出來,電影中‘小青島’的段子從這麼個小孩子的口中說出來確實讓人恩俊不禁。笑歸笑,可是笑完了寧夏立即冷下臉來要‘約法三章’。
“去可以,只是去了不許喝可樂,不能吃冰的,不許吃辣的!否則,否則我就向你老師告狀,你媽媽可是把你班主任的電話給我了哦!”
這年月的孩子,若說怕爹媽還不說怕老師來的多些,一句話那可是聖旨。寧夏深諳其道,就算真的請不來這聖旨,嚇唬嚇唬孩子還是沒問題的。
鑫鑫連連點頭,“姐姐,我都聽你的。”果然奏效。鑫鑫一高興,摟着寧夏的胳膊就不撒手。寧夏忙喝,“快坐好,姐姐身上溼,你別蹭溼了,小心病再厲害了還要多打好幾天吊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