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前手上掌握的資料就是這些。關於可疑的人我們已經整理出一份名單,就附在最後一頁。”沈之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對桌對面的人說道。穆合略點點頭,手上繼續翻動着手中那沓文件。
“這些你調查了多久了?”穆合隨口問道。
“唔,大約一年。”
翻了一會兒,合上文件,他向後靠在軟座靠背上,看着對面的沈之沉默,眼神有些複雜。
沈之淡淡一笑:“怎麼?穆總有什麼想問的麼?”
“你是她僱傭的私人偵探?”
他一愣,沒想到他第一個問的會是這個——看來他也不如自己一開始想象中那般對紀野毫不關心。他點點頭:“沒錯。但事實上,我們在八個月之前便解除了僱傭關係。”
穆合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探究:“哦?那你爲什麼。。。?”
他對這個問題聳聳肩,毫不在意地道:“這個問題是我的私事,我沒必要回答你。”
穆合一笑,也不以此爲忤,繼續道:“那你是否知道她幾個月前爲什麼要一走了之,且至今還了無音訊?”
沈之聞言,放下杯子,表情有些不可思議:“你不知道原因?”
穆合頓了頓,道:“或許我知道,只是。。。。。。總之,我想知道真實的答案。”
“當然是因爲你。”他笑笑,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不知不覺中摻雜着幾絲苦澀。穆合聞言沉默下來。這個他是猜到的。
他想了想,道:“這樣吧,穆先生,讓我來告訴你一些你一定不知道的事情吧。那天,在那家咖啡館,你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你知道那天,她去見你,是抱着什麼心情去的嗎?”
不待他回答,沈之繼續道:“她幾乎是抱着對生活所有的憧憬與熱情赴約。那天臨走時她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語氣很有些雀躍地告訴我你終於約她見面。她已經準備好了一切東西,包括那份證明她清白的證據和。。。。
。。”他頓了頓,還是決定不告訴他那份孕檢的事,“總之,那天我們都以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她本想借此向你坦承一切,包括她對你的感情。豈料你的態度那般出乎我們意料。你竟那樣傷她。”
說到這,他低笑了一聲:“也對,你對於她何曾信任過?哪怕她將她的心剖出來放在你面前,你也一定會認爲她是在拿別的東西糊弄你,而且又另有陰謀吧。你厲害,實在是我見過的最冷血多疑的男人。你也知道她一向是個多麼心高氣傲的女人,受到那天那樣的羞辱——曾經受過的種種懷疑污衊她都忍了,以爲她終可以忍到苦盡甘來那一天,誰知她竟是大錯特錯,迎來的只是這最徹底的一次羞辱——她自然再不願見你。絕望之餘,她也大徹大悟,明白強求無益,決定徹底放手,退出你的生活。由於打擊過於沉重,她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想一個人靜心一段時間。”
再提起這些,想起她的痛苦沈之依舊是感同身受,心如刀割。他眼看着面前穆合的臉色越來越沉,心裡卻感到極是快慰——他終於代替紀野將這些說了出來。這個男人虛僞的面具,今日就由他撕下!他掃了眼四周的環境。
“當初我就是在這裡,把這些證據給她。她當時的表情,那個笑容——那是我和她相處那麼久以來見過的她最真心最欣喜的笑容。在那一年裡,我從未見她那樣笑過。”他說到這,微微眯起眼看向酒吧吧檯那邊散發着光的光源。停頓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他用食指擦去脣邊的酒液,繼續道。
“在你心裡,你一定會覺得她是個爲了目的不擇手段,陰險狡詐的女人。那是因爲你從來沒有像我一樣目睹過她的痛苦。你從不知道,最可憐最讓人心疼的人其實就是她。這世界上,給她最多痛苦,傷她最深的人——便是你。”
“穆合,我方纔所說的,她對你的感情,你聽到這裡,可猜出那是什麼?”他擡起眼,眼中光芒閃爍,似笑非笑地盯牢
眼前的男人,“你又一直認爲那是什麼?”
一直默然不語的穆合此時面無表情地沉沉開口:“你的意思是——”
“沒錯,是愛情。她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她愛你——愛了八年。”
醍醐灌頂。宛如一箭刺穿了心臟,不知爲何,身體裡忽然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灼痛。穆合終於徹徹底底地愣住。這真的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算想到也不願去相信的答案。他一直以爲她做的種種都是有所圖謀,甚至每次都費勁心機的去猜測。到頭來,卻沒想到原因竟是這樣簡單,又這樣熱烈,燒灼人心。他純黑的眼眸中瞬間開始風起雲涌。
看着他雙眸睜大,竟是無言以對的模樣,沈之心中壓抑許久的怒火忽然騰地一下竄起,他終於漸漸失控,語氣變得兇狠。
“知道嗎?恕我直言,我從來沒像厭惡你一樣厭惡過別人——你身爲一個男人,怎麼這麼混賬?一個女人,那樣剖心剖肺地愛了你八年,你不報以迴應就算了,怎麼還忍心傷她那麼深?!”說完這句話,他終於失態。他身體前傾,神情激動,手指緊緊攥着酒杯,原本白皙的面孔也涌上不正常的潮紅,眼中卻是無比怨恨憤怒的光芒:“幾次三番疑心試探,女朋友出點事立刻就二話不說懷疑是她,她對你付出你永遠都覺得目的不單純,你累不累?爲什麼要把人都想得和你自己一樣?你是不是就仗着知道她不會對你計較?”
說到這裡他開始冷笑:“還是你敢說,這八年來,你一直都不知道她愛你?!”
穆合卻在這時轉開了目光,神情怔忪起來,手指無意識地鬆開了杯腳。
震驚之餘,他亦開始在心中暗暗捫心自問。這八年來,其實他真的對紀野對她的感情一無所知嗎?還是,他只是不願去承認?
又是爲什麼?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發覺,此時此刻,他對探究這個問題的慾望,竟已遠遠大於了探查兇手的慾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