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衿洗了澡出來。
23：35。
裹着浴巾鑽進被子裡，她毫無睡意，又將手機拿在了手中。
突然響起的鈴聲將她嚇了一跳。
“晏哥哥。”
定定神，她按了接聽鍵，聲音柔和帶笑地喚了一句。
晏少卿避開衆人到了外面花園裡，聽着他的聲音，只覺得所有的疲勞都突然沒了蹤影，笑着問，“怎麼還沒睡？明天早上能起來？”
“你那邊好吵。”
姜衿略微蹙了一下眉。
雖然晏少卿已經特地避開了衆人，可此刻夜深人靜，吵鬧的聲音就越發清晰了豪門強寵：獨享惹火甜妻。
晏少卿也有點無奈，輕輕嗯了一聲解釋道：“人太多了，這晚上估計得通宵，還有的鬧。”
“多少人啊，都在依雲首府？”
老爺子年紀大了，睡眠原本不好，晏家一衆人顧慮頗多，最終決定娶親娶到依雲首府，等兩人辦了婚宴以後，再回去住也是一回事。
姜衿自然曉得，也覺得這安排更妥當。
她好奇發問，那頭晏少卿略微想了一下，回話道：“一百多人吧。”
姜衿：“……”
晏家人多她一直曉得，算上表親堂親，晏少卿這一輩足有幾十人之中，可，晏少卿畢竟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這人數還是將他嚇了一跳。
半晌，姜衿嘀咕了一句，“好多。”
“嗯，除了親友還有四院挺多同事，晚上熱鬧，大半都沒有回去。”
“那都睡哪啊？”
一百多人，這依雲首府縱然大，那也擠不下。
晏少卿聽她說話就笑了，嗓音柔和溫潤，“笨，剛不是說了麼，晚上得通宵，沒幾個人睡覺的。”
“你也不睡？”
姜衿倒曉得這種傳統。
東辛莊有人結婚的時候，男方家裡燈火通明，一晚上熱熱鬧鬧，光是打麻將的聲音都能影響周圍好幾戶，那些人也幾乎徹夜不眠的。
可——
她一直覺得晏少卿不在此列。
他這樣的人，生活習慣一向規律嚴謹，熬夜這種事和他根本搭不上邊。
一晚不睡，就等着天一亮娶她嗎？
畢竟兩個人早已經住在了一起，孩子都有了，原先對這婚禮她還一直淡淡的，感覺就是補一個儀式給衆人交代而已，此刻抱着電話窩在牀上，聽着他的聲音，心情卻突然甜蜜極了。
姜衿忍不住笑了起來。
“開心嗎？”
晏少卿聽着她的聲音，脣角也下意識勾了弧度，低聲問。
“嗯，開心。”姜衿突然覺得想他，“我有點睡不着了怎麼辦？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雪呢，你說會不會下？”
晏少卿擡眸眺望了一下天色。
夜很沉，許是家裡亮光一片，他竟是連月亮也沒瞧見。
想了想，他若有所思道：“應該會下，今年冬天第一場雪，也挺好的。”
“寶寶今天動了一下。”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有胎動了。”
晏少卿陪她說着話，一顆心都覺得柔軟起來，想到她懷孕又覺得時間太晚了，緩聲道：“你早點睡吧。好好休息，明天得早起化妝呢。”
“你們幾點過來？”
“八點狂傲棄妃：禍亂天下。”
這時間也是老爺子請人算過的，姜衿八點以後出門最佳。
“那我睡了？”
她還有點依依不捨。
“睡吧，晚安。”
“親我一下。”捨不得掛電話，姜衿突然要求了。
晏少卿一愣，無奈道：“都當媽媽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
“那你親不親嘛？”姜衿纔不理他，聲音悶悶問。
“嗯。”晏少卿很少在電話裡做這種事，左右看了一下，花園裡反正也沒旁的人，他將手機聽筒遞到脣邊，給了她挺響亮一個吻。
姜衿心滿意足，“那我睡了？”
“趕緊的。”晏少卿忍着笑，輕聲斥責。
“啵。”
結束語落在耳邊，聽筒裡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晏少卿神色微愣，拿開手機，原地站了半晌，忍不住笑起來。
時至深秋，花園裡一半樹木都光禿禿挺立着，一陣涼風拂過，帶起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響，很快，青竹撞擊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預示着即將到來的風雪天氣。
屋裡有暖氣，他出來也穿得單薄，沒多停留，轉身又回了大廳。
屋內溫暖如春，花香瀰漫。
他一路走過，只覺得鼻尖都是粉薔薇馥郁的清香，突然之間倒有點似曾相識了。
這季節並非花季，婚宴場地所有鮮花皆是空運而來，今天下午纔算徹底裝點好，依雲首府和會展中心大廳都成了鮮花的海洋。
私底下顧啓雲還打趣他，“這個秋冬的薔薇花都被你給承包了。”
倒有點像那年聖誕節。
晏少卿胡思亂想着，擡步到了主臥，不可避免又想起了他平生的第一次。
就在這個房間裡，屋內滿是花香，屋外白雪壓青竹，那丫頭也不知羞，坐在他身上愣是將自己給脫了個光溜溜，細白香軟的小身子，還有那玲瓏可愛的小手小腳，齊齊讓他失控。
一轉眼，好像三年了。
晏少卿探手將自己頸間的領帶扯了下來，看着牆壁上的主婚紗照失神，一顆心柔軟熨燙，距離天明還有幾個小時，他竟是覺得十分煎熬，有點迫不及待了。
“三少。”
門外一道聲音打亂了他的思緒。
大宅過來的幫傭看着他道：“香江裡的幾個公子四處找您呢。”
“知道了，就來。”
話音落地，晏少卿輕輕帶上門，跟着她一起出去。
——
依雲首府鬧了一整夜。
姜家一衆人卻睡了一個安穩覺。
早上六點，姜衿被寧錦繡從被窩裡拉出來，準備化妝打扮天下爲農。
睡得晚，姜衿懶得不行，眼睛要睜不睜，嘟着嘴道：“媽，還早着呢，讓我再睡一會。”
“傻丫頭，今天是什麼日子？”寧錦繡被她軟綿綿的懶樣弄得哭笑不得，柔聲哄道，“再睡就來不及了，我已經讓吳媽去準備早點了，你先墊墊肚子，再化妝，兩個小時都挺緊張了。”
“不用那麼麻煩……”
“這孩子，哪有人結婚還怕麻煩的。”寧錦繡簡直哭笑不得，將躺回去的她又給拽了起來。
動作間，鬆軟的被子滑落了下去。
姜衿身上一涼，想起昨晚沒穿睡衣，整個人就突然清醒了。
她一隻手將被子往上拽，寧錦繡便忍不住笑了，“都當媽的人了，還害羞呢？不過這肚子沒什麼動靜，胸部倒是比原來長了不少。”
“媽。”姜衿又羞又惱，背過身去找內衣。
她這一天統共四套衣服，出門穿正紅色秀禾服，舉行婚禮時穿婚紗禮服，婚宴敬酒是正紅色旗袍，結束後在家裡則是紅色禮服裙。
秀禾服設計嚴謹規整，內衣倒也不用注意過多，她自己穿好，纔在寧錦繡的幫助下穿了秀禾服。
等她洗漱完，姜煜已經將早點端了進來。
一個碗一個碟子，碗裡是糖水荷包蛋，碟子裡是幾塊熱噴噴的小麪包。
彎腰將早點放在桌子上，他便直起身笑着招呼道：“先過來吃點東西，吃完了再化妝。”
姜衿換上了繡花鞋，看着他抿脣笑道：“你們倆什麼時候起來的啊，專門過來伺候我，嘖，真是太讓人受寵若驚了，怎麼辦？”
“越長越貧了。”
姜煜沒好氣地在她頭髮上揉了一下。
姜衿坐到了桌前，仰頭看了兩人一眼，心裡突然涌起一陣感動。
眼下這樣，讓她覺得很幸福。
好像從小也沒吃什麼苦，她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家裡，父母很恩愛，她被當成小公主寵了好多年。
“謝謝爸媽。”
笑着說了一句，她便低頭去解決愛心早點。
吃完飯，六點半準時開始化妝了。
她是短髮，頭上自然需要用到假髮，不過寧錦繡給她準備的假髮原本也是真頭髮做的，和她原本的髮色也沒什麼差別，自然不會顯得古怪。
化妝師全神貫注地給她弄好了新娘妝，髮型師又仔仔細細弄了頭髮，一通忙碌下來，時間已經臨近八點。
住在家裡的一衆人也早已經醒來了。
女孩兒興高采烈地擠在她房間裡，江卓寧楊陽等一衆人早已經下去堵門了。
不過——
想到晏少卿昨天電話裡說的一百多人，姜衿就有點忐忑難安。
她在東辛莊的時候，也見識過那些娶媳婦的場面，目睹了好幾扇大鐵門壽終正寢。
晏少卿認識的那些人都算有文化，應當不至於胡來吧？
她正想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傾世寵奴。
“差點來晚了。”
王綾進門便笑了一下，目光落定在姜衿身上，輕呼道：“好美啊。”
“肯定啊，我們姜衿這長相，扮古裝自然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有沒有一國公主的範？”李敏笑哈哈說了一句，牢牢佔據了姜衿右邊第一的位置。
左邊是穿了禮服的五個異國伴娘。
第一個是柔兒，其餘四個便是喬伊她們了。
柔兒的禮服是寧錦繡幫着準備的，喬伊等人的禮服卻是她們各自提前準備好的，均是淺粉色，正好襯出了穿着正紅秀禾服的姜衿。
王綾眼瞅着沒辦法靠近了，也就笑笑道：“得合張影吧。”
“必須呀。”
“我也正想說。”
邊上比她早來沒一會的好幾個人應合起來。
王綾的助理幫着拍照，一衆人簇擁着中間的姜衿，拍了好幾張照片。
拍完照，時間也差不多了，王綾又四下看了看，笑着問，“一會婚禮穿婚紗？統共幾套衣服啊？”
“四套。”
邊上童桐答話道。
“一會來娶肯定亂的很，衣服這些有人照看嗎？”
“Amy管這些。”
“誰？”王綾愣了一下。
姜衿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媽的助理。”
“哦。”王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放心了一般笑道，“那就好。這樣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鞋子藏了嗎？”
略微坐了一會，王綾又問。
童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道：“藏了。一個在姜衿裙子下面了，另一個在李敏包裡，肯定不會被找到的。”
“嗯。”
王綾又笑了笑。
整理好禮服，Amy將箱子上了鎖放在邊上，提醒道：“時間差不多了。”
話音落地，目光從王綾臉上掃過。
跟着寧錦繡有些年頭了，察言觀色這本事她自然練得爐火純青，剛纔幾句話下來，總覺得這姑娘哪裡有點不對勁，怪怪的。
很多人在緊張的時候會下意識多說話，她算嗎？
Amy蹙着眉，很快收回思緒，到了姜衿跟前，上下打量了一通，眼見耳環項鍊手鐲都沒落下，便起身笑笑道：“真漂亮，一會晏少要看呆了。”
姜衿抿抿脣，正想說話，吵鬧聲突然遠遠傳來。
“來了來了！”
房間裡一衆人頓時緊張起來，連忙關了門。
姜衿也嚇了一跳，連忙端端正正地在牀上坐好，只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跳月下仍是他。
很多男人的說話聲從樓下傳來，夾雜着嘻嘻哈哈的喊聲，她甚至還聽到了有人唱民歌的聲音，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多腳步聲便朝着房間這邊涌來了。
“別擠別擠！”
“少卿娶媳婦你跑什麼啊！”
“怎麼不見嫂子人呢！”
“師孃！小師孃！”
門外一道又一道聲音清晰地傳來，餘承乾那句一出口，爆笑聲幾乎將房門給擠破了。
姜衿這下當真六神無主了。
房間裡一衆人還沒發話呢，門底下那塊地毯就被人抽走了，一個接一個紅包塞了進來，有人忍着笑道：“妹妹們高擡貴手，覺得紅包不夠就說，咱們不差錢！”
房間裡一衆人面面相覷。
見過上道的，沒見過這麼上道的。
眨眼間紅包就塞了幾十個，李敏悄悄過去拆了一個，兩張大紅鈔露了出來。
她一愣，朝姜衿擠擠眼，比口型道：“嘖，這麼大方。”
“夠了嗎？”
門外突然有人問。
李敏一愣，連忙開口道：“愛情能拿金錢衡量嗎，真沒誠意啊！”
“嘿。”一道男聲隔着門傳來，“小姑娘嫌紅包沒誠意，你們誰給唱首情歌來？”
“情歌不行！”眼看着主動權全部被男方給佔去了，幾個伴娘頓時齊聲叫嚷起來，發話道，“新郎呢？總得先表白才行！”
“衿衿。”門外一道極清潤溫柔的聲音傳了來。
晏哥哥？
姜衿正想回話，不遠處的Amy連忙朝她搖搖頭，比口型道，“別出聲。”
呃。
姜衿下意識閉嘴了。
李敏忍不住笑道：“我們這裡面沒有你要找的衿衿啊。”
“哈哈哈。”
門外又是一陣爆笑聲，有人大聲打趣道：“少卿不行啊，這媳婦吭都不吭一聲，不理人嘛。”
晏少卿拿着捧花，擡眸看了眼顧啓雲。
顧啓雲好不容易止了笑，輕咳一嗓子，用一股子能讓女人懷孕的嗓音柔聲道：“表嫂，表嫂你在嗎？我是啓雲呀，在的話應一聲，咱們這一晚沒睡鬍子拉碴地過來，容易嘛。”
顧啓雲？
姜衿實在受不了他無比做作的聲音，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他喋喋不休地哄勸着，門內門外一衆人發出一陣陣爆笑聲，到最後，姜衿實在忍不住了，打斷他道：“我在。”
“這誰啊？”
“新娘子嗎？”
“是不是少卿媳婦的聲音呀，別在騙人吧攻略男神。”
幾道男聲交流完，有人突然道，“新娘在不在難說呢，姑娘們好歹打開門看看，確定新娘在裡面，咱們纔好繼續敲門不是？”
“可着勁忽悠吧。”
李敏哼一聲，小聲朝裡面衆人道：“楊陽說外面大幾十人呢，不能開門。”
“就是就是。”喬伊咬着古怪的調子到了門口，不滿道，“剛纔說讓新郎表白呢，到現在還沒聽見，太沒誠意了，大大的不行。”
“嘿！”又一道男聲怒道：“少卿，上。”
“怎麼表白？”晏少卿隔着門問。
“嗯，先說十個新娘的暱稱，再用十國語言說一下我愛你！這算第一關。”
“噗！”
顧啓雲一隻手撐在門上，有氣無力道，“十個暱稱還行，十國語言，這……”
他挑眉看了晏少卿一眼，“行嗎？”
“你走開。”
晏少卿將混不正經的他從門上扒拉開，對着門縫道：“我愛你，I、love、you，Je、t.adre，lch、liebe、dich……”
他一字一頓念着，邊上人跟着數數，很快，十個版本的我愛你說完了，耳聽裡面沒任何聲響，他只能按捺着心情繼續道，“衿衿、寶貝、丫頭、傻子……”
“傻子不是暱稱啦！”門裡面突然傳來一陣怪叫。
門外一衆人倏然噴笑，晏少卿握緊了捧花，耐着性子發問，“傻瓜算嗎？”
“勉強算一個。”
“嗯，媳婦、老婆、寶寶、親愛的、小……乖？”伴隨着周圍人的爆笑聲，晏少卿突然停下了。
“剩一個剩一個！”
邊上伴郎團着急的不得了，朝裡面嚎叫道：“九個就行了哈，姐姐們高擡貴手，別誤了我們少卿的吉時！”
“差一個昂！”
裡面一衆人自然是毫不相讓，晏少卿深吸一口氣，閉着眼睛突然道：“心肝兒。”
“噗！”
猝不及防的衆人大笑出聲，正得意呢，門縫裡突然又塞出一張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