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卓寧剛到陽臺上,手機又響了。
他低頭看一眼,深吸一口氣,很快接聽了。
“你掛我電話?”
那頭孟佳嫵不敢置信的聲音傳來,“你和童桐睡一起了?”
江卓寧略微沉默一下,“對。”
“江卓寧!”只一個字孟佳嫵便被激怒了,她在電話裡劇烈地喘息了兩下,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譏諷道,“感覺怎麼樣?”
“什麼?”江卓寧心緒不平,一時沒反應過來。
“童桐呀!”孟佳嫵哼笑道,“她滋味怎麼樣?技術有我好嗎?”
“……”江卓寧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沉默半晌,直接轉移話題,淡聲道,“你打電話做什麼?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結束了。”
“我沒答應!”
江卓寧被氣笑了,“隨你。”
“好,很好!”孟佳嫵也被他氣得有點發瘋了,深吸一口氣,她一字一頓道:“江卓寧,你說結束就結束嗎?我告訴你,結束不了,你別想擺脫我!”
她語調接近發狂,江卓寧將手機聲音調低了一些,一時間竟有些茫然。
竟是走到了這一步。
他的生活,竟是能走到這一步?
他已經結婚了。
裡面睡着他的妻子,他三更半夜在陽臺上打電話,還和這樣一個人糾纏不休。
太累了!
他一隻手握着手機,一隻手使勁地按着眉心,半晌,好像妥協般,聲音低低道:“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已經結婚了,也不可能離婚,更不可能再和你有瓜葛。我知道你不甘心,可許輝對你也不錯,我們……彼此放過,行嗎?”
許輝?
他提到許輝?
孟佳嫵神色一愣,聲音也軟和些,嬌聲道:“你還在乎我是不是?還愛我對不對?我知道你介意許輝的事情,可我當時喝了酒,上次和他在一起也是爲了刺激你的,江卓寧你相信我行嗎?孩子是你的,已經快三個月了。你就當看在孩子的份上別計較了,行嗎?”
“我們不可能有孩子。”江卓寧聲音很淡。
他回國和孟佳嫵發生關係統共也不超過三次,每一次還並非主動。
他和她做那種事總覺得痛苦,事業又剛起步,無論如何,他不會想着要孩子的,所以每一次都做了安全措施,根本不可能有問題至尊狂女。
許輝說孩子的爸爸是他們兩人之一,那,怎麼可能是他的呢?
孟佳嫵此時堅持己見,他也只覺得她是一意孤行,信任已經沒有了,怎麼可能放在心上。
他這態度孟佳嫵卻受不了,強硬道:“就是你的。我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江卓寧你賴不掉,大不了生下來做親子鑑定!不,我明天就回來,羊水穿刺也可以做親子鑑定,你敢嗎?”
“我覺得我們沒必要見面。”
“那要就是你的呢?”
“……”江卓寧又沉默良久,慢慢道,“無論如何,我們沒可能了。”
“你不愛我了?”
“難不成你愛我?”江卓寧忍不住笑了,一字一頓道,“孟佳嫵,這世界上沒人像你這麼愛人的。”
“呵,哈哈……”
那頭孟佳嫵突然笑了起來。
她在笑,江卓寧一直在聽,沉默不語。
孟佳嫵終於笑夠了,用那種半自嘲半譏諷的語氣問,“你一直都覺得我髒,是嗎?”
江卓寧沒說話。
他一開始憐惜心疼她,並未多想。
可眼下想到她以往那些語調,想到她可能心甘情願並且引以爲豪地遊走於那麼多男人中間時,說是不覺得反感膈應是不可能的。
他沉默,孟佳嫵自然以爲她說準了。
她想到了齊叔剛纔那通電話,忍不住笑着道:“你覺得我髒,可童桐呢?咬掉你們男人那東西,你和她親熱不會覺得噁心嗎?我和她,到底誰髒?!”
“……”江卓寧一愣,“你知道?”
“先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孟佳嫵咬牙道,“要是我早知道,肯定多派幾個男人伺候她!讓她……”
“閉嘴!”
江卓寧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孟佳嫵顯然被他的怒氣震了一下。
只聽他冷冷道:“如果你打電話的目的是爲了問候我們,那我收到了。要是你打電話的目的是爲了激怒我,那恭喜,你也成功了。不過……”
他略微頓一下,聲音低緩極了,“在我看來,童桐很乾淨。這世上沒有人再能比得過她。別說她沒有,哪怕她今天被人欺負侮辱了,她都還是我妻子,就算她今天出意外死了,那她也都是我妻子。你最好別想着再對她動手,她要是再出事,孟佳嫵,你我都給她陪葬!”
頗長的一段話說完,江卓寧直接掛了電話。
孟佳嫵久久無法回神。
等終於回過神了,她“啊”一聲,將桌上所有東西直接推到了地上。
可惡!
簡直可惡可恨至極!
江卓寧他是瘋了嗎,有病嗎?
童桐算什麼東西,他竟能說出最後那一番話來輪迴之天泣傳說。
一隻手撐着桌面,孟佳嫵急促地喘息着。
她原本不想這麼說的。
江卓寧肯定還愛着她,她只是想好好說,孩子是他的,她真的有了他們的孩子。
可——
一旦觸及到童桐,她就忍不住嫉恨惱怒。
她想將她千刀萬剮。
江卓寧竟然那麼護着她,她到底有什麼好,他竟然那麼護着她,他爲什麼那麼護着她?
爲什麼!憑什麼!
巨大的憤怒和不甘席捲了她,孟佳嫵一隻手放在小腹上,竟情不自禁地使勁了,她用力地按着,再按,好像要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小腹上一般。
許輝剛上來就看到她這樣樣子,連忙快步過去拉開她的手,“你瘋了!”
“我就是瘋了!”
孟佳嫵後退一步,跌坐在凳子上,咬牙道:“他那麼維護她,你說啊,他爲什麼維護她!”
許輝一愣,目光掃過垂落的電話,一時間瞭然,嘆了一口氣。
他看着孟佳嫵半晌,慢慢道:“你這樣下去不行的。你這性格,只能將他越推越遠!”
孟佳嫵看着他沒說話。
許輝又道:“童桐是什麼樣一個人,我們都很清楚。她軟弱、安靜、喜歡江卓寧,在他跟前自然是聽話得跟個小白兔似的,江卓寧那個人從小就帶着光環,那麼驕傲,發生這麼多事,他肯定對童桐又憐惜又愧疚,一門心思想着彌補她,你再和他爭和他鬧,有意義嗎?他煩了,指定更想着遠離你,男人都喜歡弱者。”
男人都喜歡弱者?
孟佳嫵突然想到她曾經遇到過的那些男人。
他們在激情爆發的時候恨不得舔她的腳趾頭,聚會喝酒也大都樂意帶着她,可到最後陸續結婚了,娶得莫不是那種名聲、性格、學歷俱佳的女人,相貌身材反倒在其次了。
江卓寧是唯一一個,他是唯一一個開口說要娶她的男人。
就連許輝,也從未說過要娶她。
呵。
呵呵。
孟佳嫵突然覺得悲涼了。
她自嘲般一直笑,終於笑夠了,也有點想通了。
縱然不甘,也只能仰頭看着許輝,慢慢問,“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你有孩子啊。”許輝鬆口氣,連忙道,“孩子就是倚仗。這不光是江卓寧的孩子,還是他父母的孫子,他父母不都是教授嗎?那種人最是古板傳統,怎麼可能連自己的親孫子都不認。眼下你最重要的是養胎,只要這孩子生下來了,還怕江卓寧不要嗎?”
“可,”孟佳嫵邊想邊道,“他和童桐已經睡一起了。要是也有孩子呢?”
想到那兩人會發生關係,她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許輝卻一笑,“不可能。”
“什麼?”
“江卓寧不可能和童桐發生關係腹黑少爺俏女僕。”許輝信誓旦旦道,“他又不愛童桐,娶她是迫於父母的壓力,也是爲了刺激你,又可能是因爲愧疚。反正不是愛。童桐不是喜歡他很久嗎?若是愛早愛了,何必等到現在。按着他那個性格,娶了也不一定發生關係啊,說不定就做給別人看而已。孩子更不可能了,你忘了,他們眼下才實習呢,大學可都沒畢業,童桐怎麼可能懷孕?等到明年暑假,你這孩子都生下來了,再回去不遲。”
“是啊,還沒畢業呢。”
孟佳嫵被安慰着,總算慢慢平靜了。
許輝又道:“而且就算畢業了。他們短期內也不可能有孩子,哪怕江卓寧和童桐發生了關係,孩子也總得過幾年吧。一來他們年齡不算大,事業剛起步,二來他們又沒舉行婚禮,江家書香世家,童家又那麼有錢,文化人要臉面,富人要排場啊,婚禮之前他們也不可能要孩子,你真的沒什麼好擔心。”
“你覺得他們一定不會發生關係嗎?”孟佳嫵想了想,又問。
許輝斟酌道:“這個其實不敢保證。不過江卓寧不是好色的人,至於童桐呢……”
“就算髮生關係又怎樣?”許輝笑着道,“你和江卓寧又不是沒發生過,你還有孩子。再說了,江卓寧清心寡慾,童桐那樣的,在牀上也不會主動,他們就算髮生那也跟例行公事似的,說不定一兩次江卓寧就索然無味了,覺得童桐跟死魚似的,反而想起你的好來。”
“是嗎?”
“是啊。”許輝點點頭,“男人在牀上肯定喜歡你這樣的。而且紅玫瑰白玫瑰你沒聽說過麼?到手的一般都沒意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呢。”
他說的一本正經,慢慢將孟佳嫵給說服了。
是啊,按着她的做法,江卓寧已經越來越遠了。
他喜歡女人乖一點,聽話懂事上進,像自己這般一直逼迫,反而不好。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她問許輝。
“養胎就行了。”許輝想了一下,建議道,“要是無聊了看看電影,或者我找人來教你學插花?反正找點文雅的事情做,說白了就是裝逼嘛,咳咳,再見面總得有點變化纔好。”
他說得直白,孟佳嫵一愣,忍不住笑了。
是她太着急了。
當局者迷,走進了死衚衕。
童桐那樣的,怎麼會是她的對手呢?
她現在該做的是好好養胎,生了孩子,再光鮮亮麗的回去。
呼。
孟佳嫵鬆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
江卓寧卻是憋了一肚子氣。
深秋的夜裡涼意逼人,他在陽臺上站了很久,久到感覺臉上都結了一層寒霜似的,才嘆口氣,收了手機,轉身回到溫暖的室內。
白天太累,童桐已經徹底睡熟了。
她趴在牀上,兩隻胳膊環抱着,嫩白的一張臉就壓在胳膊上,像個孩子似的,很安靜。
江卓寧動作很輕,掀開自己被子,躺了進去。
他睡不着重生之鳳凰涅槃。
經過了下午的事情,他實在擔心,不希望邊上這姑娘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孟佳嫵的話又迴響在耳邊,他忍不住去看近在咫尺那張臉。
那個吻時間很長,他一開始又用了大力,很強硬,童桐原本豐潤的脣瓣更顯得厚了一些,腫着,此刻又在睡夢中嘟起,看起來着實很可愛。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女孩這麼可愛呢?
他在她家裡的時候看到了很多照片。
那些照片幾乎記錄了她從小到大的成長痕跡,全部被玻璃相框裝裱着,密密麻麻排在牆上,形成了頗爲壯觀一整面照片牆,在她爸爸的書房裡。
童桐小時候比現在胖,臉蛋圓圓白白的,胖乎乎,肉嘟嘟,很可愛。
童百善在每張照片下面都有標註。
“寶貝百天了”、“寶貝一歲了”、“寶貝兩歲了”、“寶貝學鋼琴”、“寶貝得獎”……
疼寵戀愛躍然於上。
他們倆就站在照片牆下面,童百善頂着將軍肚,罕見地一本正經朝他道:“這丫頭喜歡你,好好對她。”
他當時鄭重答應了。
他下意識搜尋了童桐高中時的照片,卻發現她一會胖一會瘦,到最後終於再也沒有胖乎乎的感覺了,一向笑靨如花的臉蛋上卻多了幾分勉強,看得出來,照相的時候也有點心不在焉。
她是從那時起,就再也不像以前那麼開心了嗎?
因爲喜歡他?
江卓寧胡思亂想着,突然覺得心疼。
女孩子胖一點怎麼了?
況且——
從照片上來看,童桐並不算很胖,估摸着當時最多也就一百斤,是看上去肉肉的,單純白嫩的一種感覺。
怎麼會那麼不自信呢?
若是當時那樣一個她,樂顛顛跑來認識他,他應當不至於反感。
若是她能有孟佳嫵十分之一,像她那樣粘着他不放,也許時間一長,他也放不下她。
江卓寧不曉得自己這麼想象對不對,他只是覺得可惜。
照片裡那樣可愛單純的女孩子,不知怎麼的,就慢慢地變成了現在這樣自卑又膽小的樣子,照片裡她分明是愛笑的,笑起來臉頰邊還有一個小梨渦,現在她卻愛哭,哭起來,眼淚那麼鹹。
他喉結滾動一下,躺在她身側,靜靜看她。
半晌,他修長的一根手指觸上去,輕輕地颳着她的臉,撥弄了兩下她濃密的睫毛,又往下,緩緩慢慢地落在了她微腫的脣瓣上,一下又一下,輕輕地摩挲着。
“真傻。”
他看着她不自覺呢喃一句,神色定了定,薄脣在她嘴角落了一個吻。
孟佳嫵已經過去了。
他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
——
翌日,天色明媚背對背擁抱。
街道上和以往一樣,車水馬龍,喧囂熱鬧。
市中心五星級酒店一層,紅地毯從宴會廳一直鋪了出來,兩邊長龍一樣的鮮花盆栽都被打理得精神抖擻,看上去充滿了喜氣。
“真要訂婚了啊?”
“應該是。”
“有沒有透露是哪家千金?”
“一會就知道了,來都來了,還急於這一時嗎?”
胸前掛着相機的幾個受邀記者邊走邊道,很快,步入了宴會廳裡面。
許諾從樓下休息室下來。
眼看着一個又一個記者進了宴會廳,心情自是歡喜不已。
先前顧啓雲選個訂婚戒指都拖拖拉拉,她一直忐忑的不得了,眼下他說訂婚就要訂婚了,雷厲風行又讓她覺得跟做夢一樣。
不過——
選了戒指,見了家長,關係已經板上釘釘了。
只因爲他名聲太大,素來在圈子裡也不缺八卦新聞,顧夫人爲了周全期間,又要求兩人開一個記者招待會,將這件事公諸於衆。
此後,她便是顧家的準少夫人了。
許諾眉眼含笑,低頭將自己肩上的披肩整理了一下,急切地等着顧啓雲。
很快,時至下午兩點半。
兩道人影由遠及近,出現在視線裡。
顧啓雲和趙欽一起來了,他穿着極爲正式的純黑色手工西裝,越發顯得英俊逼人,臉上沒什麼笑意,平日的風流不羈便淡去許多,只讓人覺得沉穩內斂,雍容持重。
“啓雲。”
許諾喚她一聲,笑着快步走過去。
顧啓雲卻沒像她所期待的那樣擁上她往裡走。
他暫時停了步子,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通,點頭淡聲道:“嗯,可以了。進吧。”
“我們……”
許諾沒走,臉色有些僵硬。
她不想一前一後地進去,這種場合,最少也得挽着他。
臉上笑意重了幾分,她試探着擡起手,要去挽上顧啓雲的手臂。
豈料——
她手指還沒碰上他胳膊呢,顧啓雲手機突然響了。
“等一下。”
他掏出手機,轉個身去了邊上。
低頭看一眼,才發現是微信。
婉清那丫頭髮的。
幾天沒見,他其實有些擔心她,也沒多想,點開看了一下,接了視頻通話。
“顧叔叔……”
孟婉清在視頻裡悽婉地喚了一聲,下一瞬,她的臉就不見了,畫面移到她手腕上,白亮的刀刃落下,鮮血一瞬間奔涌而出桫欏空間之容樂。
“婉清!”
顧啓雲嚇得魂都沒了,厲喝一聲。
視頻中斷。
婉清?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秒,停機的大腦纔開始重新運轉,深吸一口氣,直接快步出門。
“老闆!”
“啓雲!”
身後兩道聲音急切傳來。
顧啓雲腳步頓一下,直接扭頭朝走到跟前的趙欽道:“車鑰匙給我,你留在這,記者會取消。”
他一句話說得飛快,全程沒給許諾一個眼神。
許諾聽了他的話,幾乎搖搖欲墜,也不管此刻正在公共場合,她快走一步扯住顧啓雲的手腕,急聲道:“怎麼了啊?怎麼剛來就要走,今天是我們很重要的日子……”
“……”
顧啓雲看她一眼,沒說話,推開她的手,轉身走了。
出了大門直接打電話給喬遠,厲聲問,“婉清呢?”
喬遠一愣,“怎麼了?”
“我問你婉清呢?!”
“……”喬遠簡直被他問得莫名其妙,忍耐着脾氣道,“這世間,肯定在學校,你不清楚嗎?”
“學校?”
顧啓雲已經上了車,聽說她不在家更是着急,直接用命令的口氣道,“那你趕緊給學校老師打電話,速度要快,現在就打。”
“怎麼了……”
“她割腕了。”顧啓雲說出這句話車子就竄了出去,他握着方向盤,整個人幾乎都在抖,“剛纔她和我視頻對話,在裡面割腕後就中斷了。現在立刻馬上,給學校老師打電話!”
手機裡傳來忙音。
喬遠來不及問他緣由,直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