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人對任安秋與俞漠的歸來表示了熱烈的歡迎,直言他們辛苦了,要好好補一補。
任安秋看着父母兄長對俞漠那種異乎尋常的熱絡,心裡卻只覺百味雜陳。
父母的意思她是懂的,因爲女婿對女兒好,所以他們做父母的,就要加倍的對他好,一面是表示感激,一面則多有籠絡之嫌。
在父母的眼裡,或許有的,仍然只是她惜不惜福,而不是她開不開心。
任安秋暗暗嘆了口氣,看着坐在陽臺上跟父親下棋的俞漠。還好,除了他家裡人,至少她跟他在一起時,她是開心的。
“你們打算怎麼辦?”任母剝了一隻桔子給她,輕聲問道,“真的就打算放棄了?”
任安秋接過桔子,撕了一片丟進嘴中緩緩嚼着,“前前後後都快有三年了,這三年裡我什麼事都沒幹,所有心思幾乎都花在生孩子上面。但是結果呢?如果一直沒有孩子,那我豈不是要花一輩子在這上面?人生就這麼長,我不想我的下半輩子都耗在生孩子這件事情上……”
任母伸手拍了拍她,嘆息了一聲,“我懂你的意思,可是你和俞漠能想得通,你婆婆那裡能想得通嗎?我就是擔心你以後的日子過得辛苦……”
任安秋看着自己的母親,近一年不見,她頭上的白髮好像又多了很多。
任安秋笑了笑,說道:“沒事,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俞漠說她有辦法讓她媽想通的……”
任母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桔子,說道:“酸。我想起來了,上回釀的甜酒應該可以吃了。去做個甜酒衝蛋,給我女婿吃。”
任安秋聳了聳肩,看着母親興沖沖走進廚房的背影,嘆息了一聲,又笑了。
任安秋是在回深的高鐵上接到的區人民醫院打來的電話,竟說是他們醫院特聘了一位在女性不育領域的專家教授,因爲聽說了她的情況,爲了表示對愚諾在不育項目研究上的付出,這位教授想用最新的試管嬰兒技術,取出她和俞漠冷凍的卵子和精子重新培育胚胎,問她是否願意再試一次做試管?
任安秋掛了電話,怔怔看着俞漠。只將俞漠瞧得莫名奇妙,皺眉問道:“怎麼了?”
“人民醫院的一個特聘教授,說想幫我們再做一次試管。說她是不孕不育領域的大專家,還說她是爲了表達對愚諾的感謝。愚諾出了錢給他們醫院做專題研究嗎?”任安秋問道。
俞漠擰眉想了想,點了點頭:“是有啊。俞氏每年都有撥款給醫院做研究的,之前撥款做過一次先天性心臟病的研究,就是我們那次在人民醫院遇上,我奶奶被你救的那次。”
任安秋瞪大了眼睛,說道:“原來你那次去醫院是爲了這件事啊?我還以爲……”
俞漠看着她笑了笑:“你以爲什麼?”
她還以爲是緣份呢。
任安秋撇了撇嘴。
“那你怎麼打算的,還要做嗎?”俞漠問道。
任安秋看着窗外飛速疾駛過去的風景,皺了下眉:“要不就再試一次吧,反正還剩下三顆卵子。再試最後一次好了。”
俞漠抓着任安秋的手,說道:“好,我們再試最後一次。”
夫妻兩人把再做最後一次試管嬰兒的決定告訴給了俞家的
三位長輩。
三位長輩俱是表情淡淡,看起來,其實大約是並不相信兩人能成功。前後拖了這麼久,任安秋其實現在也不抱什麼信心了。
反正如今也想得通了,從當時宮外孕出意外那刻起,她其實就已經開始向這段意外宣戰,向她不育的人生宣戰。
現在回頭想想,人這一生,終究要戰勝的,其實只有自己。
所謂戰勝自己,說白了,不過是放過自己。
不再過執着的生活。不再懷抱執着的念頭。
她的這場不育之戰裡,對手是自己,沒有輸與贏。
五天後,任安秋被通知去人民醫院接受了新的胚胎移植手術。
醫院特聘的教授是個約模五十來歲的女醫生,一臉肅然,短暫的交談之中,任安秋就可看出這位教授的那略有些膨脹的自信。
說不得人家是得高位重的教授,所以她對於別的給她做助手的人民醫院裡主任醫生們的謹小慎微,在心裡暗暗表示了理解。
但是對於這位教授的手術到底如何,她卻仍然沒有抱什麼希望的。
術後,教授的表情依舊是肅然而冷漠,聽到任安秋問起注意事項時,教授大手一揮:“該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只要不進行什麼巨烈運動,不要同房,不要吃些亂七八糟的藥就行。”
任安秋道謝而去,按着教授而言,實事上是將此事拋置了腦後,因爲到了這個時候,真的覺得能不能成已經不那麼重要。
反正“盡人事,聽天命”,古人誠不我欺也。
即然回來了,自然免不了就會有一堆的應酬,任安秋今日與好友相聚,明天又與供應商聚一聚,後天又有那唯一的加盟商興沖沖從北京跑來看她,直到見焦邦和焦小曄的時候,已經是回國近一個月了。
“小俞太太日理萬機,終於有時間來接見在下了?”焦邦似乎比以前幽默了許多。
任安秋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焦小曄。
焦小曄現在如今已滿了八歲,早已不是當初那圍着她,一個勁要她當他媽的小男孩了。
“還是沒有懷上?”焦邦問道。
任安秋聳了聳肩。
“你說當時你要是嫁給我,直接撿個這麼大的兒子,哪用得着受這些苦?”
任安秋瞪大了眼睛,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繼續笑。
“如果你和阿漠出了什麼事,記得來找我。”焦邦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有股篤定。
任安秋笑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問道:“你奶奶身體還好?”
“還行吧。”焦邦說道,“年紀大了,肯定是沒有以前好了。”
“什麼時候來家裡玩吧,我奶奶又蒐羅了很多花來了,那顆桑葚樹今年結了果子,有時間去家裡吃。”
“桑葚很好吃,甜。”焦小曄在一旁答道。
任安秋笑着摸了摸他的臉。
“阿姨您別老摸我了。”焦小曄說道,“我都長大了。”
任安秋一臉鬱悶的看了看焦邦,焦邦笑了笑,說道:“阿壽的喜帖,你有收到嗎?”
“收到了。”
尹壽已經和嘉良雜誌的那位時尚女魔頭主編蘇漾歷經三年,現在要結婚了。前兩天和尹柔見面時
,聽她說起,這兩人在這三年裡也是虐心虐身,不過如今也總算是修得了正果,倒是令人歡欣鼓舞。
“你們會去吧?”焦邦問。
任安秋點了點頭:“肯定要去的,到時候你也會去的吧,其實以前的事……”
任安秋看着焦邦,欲言又止。
畢竟當年的事太過驚心動魄,焦邦因爲那件事,與從前的所有好友們全部決裂,即便這幫好友有心修好,他也不曾回頭。
任安秋做爲一個局外人,並不敢勸焦邦。
“我就不去了。”焦邦說道,“我準備了一份禮物,到時候麻煩你幫我交給他就好。”
任安秋抿脣,到底點了點頭。
與焦邦道別,任安秋由俞漠給她配的保鏢送回俞宅後,俞漠的電話就來了。這夜俞漠去北京出差,所以不在家。
任安秋向他報備了今日所見的人,與他聊起焦邦時,仍然如以前一樣,隔着話筒,任安秋都能感覺出俞漠的沉默。
沒有俞漠在的日子,似乎連夜晚都格外長。
第二日早早醒來,洗漱完畢,與俞家人沉默的吃完早餐,就出了門,由司機和保鏢護送着,去往鹿羽上班。
自從出了上次差點被賣的事情以後,俞漠已經從來不允許她一個人出家門。此舉難免惹來呂悠悠等那一衆好友的報怨,不過這也實在是沒有法子的事,誰叫她如今跟蕭煙一樣,是豪門太太呢。
任安秋與呂悠悠聽到蕭煙懷孕的消息,是蕭煙自己特意跑到鹿羽來跟兩人說的。
兩個人都沒有料到蕭煙竟然還是懷上了,除了表示祝賀,就是滿滿的不可置信:“樑大喜那個萬年丁克男,竟然還是同意讓你懷上了孩子?”
“是不是樑大喜終於屈服在你的繞指柔攻勢之下,決定讓你從樑太太升級做孩他媽了?”
“孩子不是樑大喜的。”蕭煙埋着頭說。
任安秋與呂悠悠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問蕭煙:“你說什麼?”
“孩子不是他的。”蕭煙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篤定地說道:“我準備要離婚了。”
“你說什麼呢小煙?”呂悠悠驚叫。
“你是不是瘋了?”就連任安秋都忍不住瞪圓了眼睛,“你懷的不是樑大喜的孩子,那你懷的是誰的?你瞞着樑大喜,搞婚外情?樑大喜已經知道了嗎?”
“他會知道的。”蕭煙的表情裡有股異於她往常的冷靜。
“你是不是有病啊?”呂悠悠叫道,“以樑大喜那樣的性格,他能容忍你給他戴那麼大一頂綠帽子?你瘋了嗎小煙?那個男人是誰?”
蕭煙抿着脣,沒有說話。
“小煙!”呂悠悠語出警告,“你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樑大喜的性格、手段,我們都知道的。你不要幹傻事!這個男人的電話是多少?我幫你跟他說,馬上跟他斷,把孩子打掉,我們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也絕對不會讓樑大喜知道!”
蕭煙猛的擡起頭來,一把就捧住了自己的肚子,驚叫道:“你說什麼?你叫我打掉我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就算樑大喜要跟我離婚,我也絕對不可能打掉我的孩子!我盼着有一個孩子,我盼了多少年?我怎麼可能打掉他?”
(本章完)